穿過密林,在一處山谷之中,劍君三人找到了一支宋閥販運私貨的隊伍。早在宋魯閑逛歷陽的時候,宋師道便已經通過宋閥在歷陽的據點安排好了一切。三人沒有絲毫阻礙地融入到了隊伍當中。三柄長劍被藏在貨物當中,三人更是搖身一變,成了三名送貨的小伙計。
天明之後,隊伍終于進入了如今已經是刁斗森嚴的歷陽城中。一入城中,一種抑郁沉重的感覺便涌上了眾人的心頭。入城的時候,眾人更是迎面遇到了一對正在搬離城中的富家車隊。杜伏威即將大兵壓境的消息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因此,即便是有秀芳大家即將來歷陽演出的消息,但是卻也沒能讓城中眾人臉上帶上絲毫的笑意。
行人匆匆而過。即便是相熟之人也都沒有了招呼寒暄的興致,相互點頭致意,擦肩而過才是最常見的表現。而壓抑的情緒之下,所有人都顯得暴躁易怒,隊伍入城不過片刻,街邊便已經因為小小摩擦爆發了三五起斗毆。而這樣的情形,平白便讓這個沿江重鎮寂靜了許多。
走在空寂的街上,劍君便感覺到了空氣中那無形的惶恐不安與這種壓抑情緒中所醞釀著的暴虐氣息。
一進到宋閥據點的暗室當中,劍君沒有絲毫休息,立即閉關。
自從使用治病之劍成功地將傅君婥救回之後,一個想法便始終在少年的心頭縈繞不去。那便是魯妙子的傷勢。魯妙子不但是劍君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所認識的第一個名人,更是在自己五年練劍的過程當中給予了自己極大幫助與關愛的亦師亦友的親近之人。想及原著之中這位天縱之才最終還是死在了折磨了他幾十年的傷勢之上,少年便始終耿耿于懷,如今有了一線希望,少年又怎會放過?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
靜坐片刻之間,少年的面容之上便滿是焦躁神色。傷勢的頑固,超出了劍君的意料,而更為雪上加霜的,卻是不知為何,思緒總是難以平靜下來,一種不知從何而來莫名其妙的沖動總是在心底奔騰咆哮,讓少年恨不得一躍而起,去殺,去叫,去破壞,去瘋狂!整個歷陽城上空那凝重的氣息,仿佛一瞬間便都壓在了少年的心頭。沉甸甸、束手束腳的滯澀感覺幾乎讓少年難受得吐血!
睜開眼來,入目的是宋玉華擔憂的神情。自從少年甫一入定,宋閥大小姐便感覺不對。少年每每入定,盡管情形不一,但總歸是有序可循。或是繚繞清風撩起發絲,或是寥落蕭索令人心悸,或是威嚴如岳撼人心神,最近更是常常毫無聲息如同死去。但是今日卻大不一樣。
氣機瘋狂地沖突,仿佛被困籠中的野獸想要重歸山林,一中讓人不寒而栗的獸性讓宋玉華幾乎要運功戒備!
「怎麼了?」看著滿面焦躁的少年睜開眼來,宋玉華急忙問道。
「我要鑄劍!」搖頭站起身來,少年用力深呼吸,平復下心中不安,這才語氣沉重的說道。
走出密室,拋卻了心底狂暴的情緒之後,劍君實際並無擔憂。因為這樣的情形對于少年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兩年前,當少年听聞了一個名聲不顯,但是手段卻令人發指的地主豪強的惡性之後,便同樣有過這樣一次發自內心的心緒波動。那一次,心底涌動著的,卻是代天行罰的凜凜殺意,也正是那一次。接著心中凜然之氣,劍君才鑄就了罪劍天伐。
此番,心念躁動,劍君心中自然也有所覺,想來,心念虛空當中該是再次喚出一位劍客了。
宋閥在歷陽的據點乃是一家貨棧,若是往日,貨棧之中定然是人來人往,貨物更必然是堆積如山。但現在,畢竟是江淮軍窺視在側,貨棧偌大的場地上卻是空空蕩蕩,只有無所事事的貨棧之中隸屬宋閥的成員百無聊賴地習刀練劍。
然而最近這些日,宋閥的貨棧當中卻是傳出了叮叮當當的打鐵之聲。這打鐵聲,一響,便是一個多月的時間。
每天早上卯時起床吃飯,然後便來到貨棧新搭建的鑄造室中,一塊塊鐵錠被運到鑄造室中。劍君站在鐵砧之旁,爐中之火熊熊燃燒,但是少年卻並不以之熔鐵。只是將一塊塊鐵錠放在鐵砧之上,運起體內劍氣錘打鐵錠,竟是要在錘打的過程當中,以自身劍氣淬煉精鋼!
一個月的淬煉,成績斐然。不但百斤鐵錠淬煉出足有六十斤有余的精鋼,便是劍君體內傷患,也在這一月有余的時間當中好了大半。而終于盡管心底那暴虐之氣與這歷陽城中的壓抑氣氛相輔相成越見壯大,但是已經漸漸適應了的少年,如今也已經能夠勉強地穩定心神觀察自己識海當中的心念虛空。正如劍君所料,這些時日來的心神不寧正是預示著少年即將能夠再次凝聚一位劍客。心念虛空當中已經多了一團方圓足有三里的濃得化不開的黑霧。
齋戒了三日,這一日,終于到了劍君開爐練劍的日子。鑄劍的日子並不是什麼黃道吉日,只是劍君感知冥冥之中一絲氣息而選定。這一天的天氣並不好。黑雲壓頂,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天際轟轟雷鳴更是讓這歷陽城顯得分外肅殺。
將熊熊烈焰當中已然通紅的精鋼鉗到鐵砧之上,手中大錘不斷敲下,劍君雙眼卻緩緩閉合,任憑那心中狂躁之氣帶動自己的鐵錘重重砸下。
貞貞與宋玉華遠遠望著。開始的時候,還為劍君身上驟然散發的狂暴之氣一驚,但是漸漸地,卻只覺得那狂亂的錘打當中,竟然仿佛有著一種玄妙規律。隱隱約約的感覺讓二人不自覺的閉上眼楮極力去尋找那一絲規律,但是閉上眼楮之後,兩人這才驚訝地發現,氣機牽動之中,劍君手中的巨錘竟一驚融入到了外面潑天的大雨當中,再沒有了一絲行跡!
突然之間一絲異響驚動了沉浸在暴雨之中的二人。貞貞還未睜眼,便嬌喝一聲︰「什麼人?!」
嬌喝聲尚未落下,一陣寒芒便自門外的雨幕當中向著劍君急襲而至!
「卑鄙!」兀自錘打不休的劍君仿若未覺,貞貞卻是嬌喝一聲縱身而起。修長**自裙裾下劃出一道優美弧度,一道勁風憑空卷起,雖然因為貞貞修為不高而威力不大,卻已經足以將來襲暗器吹在一邊!
踢飛了暗器,身形一轉,貞貞落回地上,宋玉華卻已經來到了門口,目光望向了雨中一個撐著雨傘的身影。
「想不到閻王劍身邊的貞貞姑娘竟然有如此精妙的腿法,當真讓人吃驚。」來人仿佛胸有成竹,緩緩走來,便是語氣,也是慢條斯理。
「你是霍青橋?」貞貞不理對方的恭維,宋玉華卻已經一眼看到了對方左手上那一把金光閃閃的算盤,心中恍然大悟。
「不錯。宋大小姐,今日霍某前來報殺子大仇,還請行個方便。」霍青橋對宋玉華道破自己的身份並無驚訝。
「哼,就憑你嗎?」听霍青橋言之鑿鑿,貞貞冷哼一聲卻是不屑。
「憑我自然是敵不過閻王劍的煞氣,只不過我川南賭坊再加上幾位縱橫江南的好手,想來也應該足夠了。」霍青橋話音一落,卻見周遭房頂之上,遍布人影……其背後更是走出十多名步履無聲的高手。
「霍老板何必與這小丫頭多說。等殺了那小子,老夫卻是要將這小娘皮帶回去,好好看看她的腿功是否真的精妙!」滿是婬褻的話語聲中,一個魁梧老者大步來到霍青橋的身邊。
自打跟隨劍君,貞貞何曾受過如此侮辱,滿面通紅的小姑娘一跺腳正待沖出,宋玉華卻已經一把將她抓住。「霍老板,不知我貨棧中的眾人現下如何?」
「宋大小姐放心。貨棧中人都平安……」
「好刁鑽的丫頭!」就在霍青橋滿面笑容地與宋玉華搭話只是,早已得了宋玉華暗示的貞貞卻已帶起一陣香風沖入雨中,貼地飛縱之間,一只玉足直點那出言不遜的老者額頭!
雖然貞貞就在宋玉華的身邊,身形一動對方便看個清楚,但是在宋玉華聲東擊西的一停一頓之下,那魁梧老者便是反應,也必然慢了半拍。那老者雙掌一錯向著貞貞當胸拍來,但卻終究失了先機!
看對方向著自己胸前拍來,本就怒火沖天的貞貞更是羞惱!筆直如槍的右腿猛然一轉,靈蛇一般纏住那老者左臂,身在半空卻是身形一轉!
「 嚓」聲中,螺旋勁道頓時將那老者手臂筋肉扯得支離破碎,身形一轉之間已經來到老者近前的貞貞左足卻已經點碎了那老者的咽喉,將一聲未能發出的慘叫盡數封在喉間!
借著點碎老者咽喉之力,貞貞身形自半空翻落回宋玉華的身旁,電光火石之間點殺對手一人的一系列動作竟然始終凌空完成!卻是讓霍青橋等人都來不及反應!
「貞貞,你的旋流腿法終于突破了!」看著瓢潑暴雨當中一來一去,衣衫卻僅僅濕了小半的貞貞,宋玉華知道對方兩年的刻苦修煉終于有成,不由發自內心地為之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