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時刻,尚有心思搞派系斗爭,丹西不由得大為光火,不過,他的怒氣僅僅是一閃而過。
他看到烏姆、羅米、別亞、古斯、塔科等巨木堡的老班底心月復們相當贊同貝葉的意見,顯然希望對閃特降將來一次大清洗,但凱日蘭、由謝夫等閃特降將卻有些不安,幾個人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希萊茨基、索倫托等人的行為就擺在面前,他們也無話可說,但自己也被懷疑在內,嚴重影響今後的升遷和發展,又是不爭的事實。
丹西很清楚,隨著版圖的擴大,權力機構日趨復雜化,軍政長官的增多,山頭和派系都無可避免會產生。何況這場衛國戰爭中,軍政頭頭們分散在各大戰區分頭帶兵打仗,臨兵用鋒,瞬息萬變,他必須放手讓權,甚至連外交協定的簽署權都賦予了李維、席而瓦和安多里爾這三大戰區的頭頭。
這不是丹西的個人意志能夠改變的。派系是一種無形的東西,共同利益的基石,並肩戰斗的情誼,同一民族間的天然親近,交往圈的廣窄,甚至是共同的興趣和愛好,都能令不同的人參與到各個關系密切的小圈子中去。除非你禁止手下人的相互交往,否則根本無從下手。
一般而言,有派系並非完全不好,一定的內部沖突與摩擦,令主君地位更加牢固,任何一項重大決策,都能听到不同利益集團的代表們發出的不同意見,不至于偏听偏信。倘若只听到一個聲音,不僅使得決策出紕漏的概率大增,而且也意味著,某一派系已經完全掌握了權力。
對于無法根除的東西,丹西從來懂得該閉眼時就閉眼,不過有三條底線必須遵守。第一,任何派系都不許公開和有形的存在,否則就是對首領權力的極大威脅,這意味著某一派系已經肆無忌憚,可以公開挑戰主君的權威了。第二,任何摩擦都不能針對主君自己,也不能影響到軍政事務的執行,否則軍政大局就難免產生激烈的動蕩。第三,必須懂得平衡之道,決不允許某派獨大。
猛虎軍團順利入主閃特,來自巨木堡的客籍軍官和閃特本地軍官都起了巨大的作用,共同構成了軍官體系的兩大支柱。獲得閃特降將軍官的支援與賣命,遠比避免叛將背後捅刀子更重要,畢竟,猛虎自治領的主基地和統治重心已經開始北移,丹西對此心知肚明。大戰在即,危機重重,連戈勃特、魯道夫都知道籠絡將心,丹西自然也不例外。
飲了口酒,盡力將對妻兒的掛念,對叛將的怒火,對不識趣的挑起事端的軍官的不滿壓制下去,丹西緩聲說道︰「貝葉和各位的提議,自然是出自好心。戈勃特處心積慮,我們自然不得不防,但擴大矛盾範圍,牽扯無辜人士,那更易造成冤假錯案。閃特歷遭蠻族淩辱,凡是有點良心,有點正義感的人,都不會願意去做蠻子的走狗,希萊茨基等見利忘義,鮮廉寡恥之徒只是極少數。我軍的基石和支柱李維將軍,今天壯烈犧牲的沙夏隊長,才是閃特軍人的真正代表。」
「凡是沒有真正的叛意,沒有叛變行為,不是密謀獻城、反水,僅僅為留條後路,與敵方有過書信來往,也是人之常情,不宜對此進行追究。我雖然不贊同你們這麼做,但也絕不會派任何情報人員監探本軍將領的私事。各位都是久歷軍旅的人了,私人情誼和軍務公干,你們自己應該能夠分得清楚。」丹西看著寬下心來的閃特降將們,「當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測,我將對軍隊的建制做一個調整,所有將軍進行一次輪換,但軍階職務沒有任何改變。這樣你我都坦蕩寬心,能專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凱日蘭將軍,」丹西特地點一位閃特籍將領出來,「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公正地處理好此事。」
「遵命!」凱日蘭堅定地回答道。
「你們將面臨一場新的比賽,」丹西掃視著眾人,「誰能在最短的時間里熟悉自己的隊伍,訓練出精銳的戰士,誰就能夠得到獎賞和晉升!」
在與草原領袖決戰前,為避免再度出現叛亂,又保持軍隊架構的平衡,維護閃特降將的尊嚴,丹西對于猛虎軍團采取了一個大膽的措施,即對軍官層進行了一次輪換調整。所有閃特高級軍官出任巨木堡老兵各縱隊、大隊的隊長,所有中央郡高級軍官,出任閃特降軍的隊長。皮卡德事件已經證實,沒有小隊長等基層軍官的支援,反叛很難發動。
雖然這種調換會影響指揮的有效性,也有一段官兵的磨合期,不過,既然丹西打定主意裝作中計,跟戈勃特野外對峙而非立刻展開進攻,倒也正好利用這段時間來操練隊伍,同時考察一下各位將領的適應能力和領導才能。
能把什麼樣的兵都帶成勇猛戰士的將領,才是真正的可以放手任權,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才。戰火遍燃的領地,急需這樣的人才。
難題算是有了一個了斷,疲憊的丹西飯後無暇繼續勞累,直接回去休息。可躺在市政廳長官辦公室的簡易行軍床上,他無法入睡。
兩股力量的爭斗,在此時迅速地分出了勝負。盡管有一個理智而殘酷的聲音不停地告誡著自己,一旦發生不幸,無論戈勃特如何要挾,自己都必須硬著心腸拒絕,可他心里更清楚,真到了那種場合,自己會如何反應,根本無從知曉。那個聲音盡管不斷掙扎,最終是越來越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過去與妻兒生活中的一些片段,開始不停地在腦海中重播。在無盡的暗夜中,丹西的腦子就象一部回旋播放的錄像機,閉上眼楮,愛琳、蘭妮、丹虎、丹豹,他們的音容笑貌,如慢鏡頭特寫一樣在眼前浮現,伸手去抓,撲入的卻是一片虛空。
這是一種奇怪的失眠,整夜失睡,孤枕不眠,卻沒有一般失眠者的翻來覆去,輾轉反側。丹西根本不願睜開眼楮,只是靜靜地躺著,任由妻子和兒子佔據自己的全副身心。
夜晚,是屬于她們的。
早已遺忘的生活細節,也從記憶深處自行翻卷出來,象注入了激流的水塘,靜靜沉澱在水底的各種記憶片段,又攪騰著,翻滾著浮上水面。丹西自己都不由得驚嘆,原來在自己的潛意識中裝了如許多的東西,一個微不起眼的表情,一句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一個毫無意義的動作,一件毫無意義的小事,都完好地珍藏在自己的記憶庫深處,沒有任何遺漏。
他記起,過去讓老婆們下廚房干活,結果有一次愛琳洗碗時劃破了手,當他聞聲跑過去,將她帶著油膩的玉手含在嘴里時,換來的卻是愛琳的一個爆栗和「吸血鬼」的謔稱。
他記得,有一次吃完晚飯,他夸贊蘭妮的手藝好,要賜她御廚的稱號。蘭妮卻自己冠名為動物飼養員,除了苦娃,還要喂養家里另一只老虎。愛琳在一旁趁機搗亂,帶著丹虎丹豹唱起了「兩只老虎」的兒歌。
他還記得,一次自己帶著丹虎丹豹睡覺,卻被兩個小子尿了一身。為了決定到底該誰去洗床單尿布,三個人以劃拳定輸贏。從一錘定音,到三局兩勝,到五局三勝,到七局四勝,規則竟然無限地累加下去。每一次,輸了的那個人總是想盡辦法耍賴,希望增加比賽場次扳回來。結果,從早晨到中午,那濕濕的床單楞是找不到接手的人。要不是安多里爾有要緊事找他,自己得以月兌身,這場游戲還不定玩到什麼時候。到了現在,丹西也沒有搞清楚,最後那床單是愛琳洗的呢,還是蘭妮洗的?
他還記得……
丹西的特殊失眠方式,連盡職盡責的霍夫曼都被騙過,看了幾眼後就自己躡手躡腳地回去休息,以免打攪「熟睡」了領主。
一整夜,丹西都在這種類似于翻動舊相片簿,觀看家庭生活錄影帶的回憶中度過。
狼煙滾滾的國境,勾心斗角的政治迷團,笑里藏刀的外交場合,對未來命運的莫測和茫然,所有這些曾一直在自己心中糾結纏繞的東西,全都被排擠出去了,空出來的這片心田,為幸福甜蜜的回憶所填滿。
窗外的一抹久違了的陽光,也不能把閉著眼楮,陷入迷幻狀態的他喚醒。
世界上總有不知趣的東西存在,並執拗地按自己的方式攪人清夢,猛虎軍團的起床號就是其中一種。嘹亮的軍號聲,平時總令丹西感到無比振奮,此時卻對此極其地厭惡。
夢總有醒的時候,睜開眼楮,丹西仍然必須面對現實。
今天是個大晴天。
大陸歷995年5月14日,連場大雨之後,閃北的天氣終于放晴了,多日未曾光顧的陽光撫摩著遭受嚴重創傷的固原堡。
固原堡的戰斗剛剛沉寂,猛虎自治領的首都巨木堡又不甘寂寞地躍上了表演的前台,傲然迎接四方來賓。反虎同盟聯軍終于抵達了此次行軍的目的地,充滿了傳奇色彩,據稱是用金磚鋪地的巨木堡。
有鑒于猛虎軍團狡詐凶蠻的名聲,中央郡戰場的聯軍主力,詹魯人和塞爾人都是憑借其雄厚的兵力,采取穩健行進,全面橫掃,環環相扣,步步為營的進攻態勢。由于出動的兵力極多,協調配合困難,兩國主力都采取了寧慢勿亂的行軍方針,不給對手可趁之機。
聯軍的各路指揮官沒有想到,中央郡的獨裁官席爾瓦采取大踏步撤退的龜縮戰略,將廣大國土和無數子民拱手相讓。除了巴維爾那支名聲漸顯的「斷掌軍」
外,聯軍尚未踫到什麼其他的麻煩。
不過越是如此,搞不清對方的葫蘆里賣什麼藥的詹魯國王蓋亞和塞爾國王習博卡二世,就越是謹慎,越是小心翼翼。他們駁回了一些激進將領的要求,堅持采取佔領一處就鞏固一處,各路軍隊齊頭並進的緩慢平推式行軍。多年戰場廝殺,他們深知戰場的詭異難辨,尚存實力的敵人退縮得越厲害,防御越空虛,就越有可能埋藏著巨大的陰謀與禍心。西線戰場的變故,就是一個教訓。
魯道夫大軍出征,卻令首都空虛,給狄龍以發動政變的機會。狄龍的反水,動搖整個西線戰場的攻勢,也給反虎聯盟帶來了一個令人心懼的對手。
當然,那只是次要的西線戰場,南北兩大主戰場上,一切都還算順利。閃北的曼尼亞雖然被丹西攻下,但戈勃特率領的游牧聯軍已經跟猛虎軍團斗成一團,並取得首戰大捷。這伙原始野人的壯舉,把聯軍首領們樂得連開幾晚舞會,為具有偉大國際主義精神的蠻族遙遙慶功。他們可不曾想到,這些被他們認為沒有頭腦的蠻族,早把他們自己也作為潛在敵國算計進去了。
在南部的中央郡戰場,聯軍的全面包圍,層層推進,也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力。這套戰略說得上是塞爾和詹魯兩國共同研究的結晶,由蓋亞、習博卡二世和吉卡斯敲定,經過兩國軍部的老將軍們反復推敲和完善,幾乎是無懈可擊。它立足于我強敵弱的基點,強調使用正兵和相互協調。侵襲四周,孤立中堅,先打分散弱小城鎮,後集中兵力攻打強大堅固的大城市。
席爾瓦一方兵少將微,要想獲勝只有兩途,一是冒險出擊,二是固守待援。
固守城池,如果丹西的猛虎軍團不能迅速解決戈勃特,則席爾瓦只有死路一條。聯軍重重圍困下,雙方都沒什麼奇計可想,拼的就是實力,優勢明顯的聯軍,是願意接受這種挑戰的。
如果對方冒險出擊,卻是有諸多不確定因素在內。雖然成功概率不大,但歷史上倒是不乏其例。
在通訊器材和手段都比較落後的時代,戰爭主要依靠通信騎兵進行聯絡和指揮,即便千里快馬也很難適應瞬息萬變的戰場需要。通訊的不便,帶來的是大兵團作戰的調度和指揮相當困難。戰線拉的過長,其空隙必然不少,一旦被人抓住機會,突破某一重要關口,就可能出現全線危機。歷史上數十萬的大軍被少量敵人擊敗的例子,相對概率也許不多,但絕對數量可不算少,局部戰場失利造成全軍崩潰的例子比比皆是。
大陸上一些學究氣的軍事研究員甚至發表報告,一個指揮官的最大指揮半徑只有五公里,以指揮官本身為圓心畫圓,在此範圍內的指揮才屬有效指揮,超過這個範圍,最多只能發表戰略決心,不可進行實際的戰術指揮,否則一切命令都將只是過去時。
譬如,往往這個通信兵跑來報告說形勢大好,敵方已回撤退後,指揮官馬上下令此處的多余兵力趕往他處支援。可這個通信兵前腳剛走,另一個又緊步跑來報告,敵人突然來了援兵,戰場局勢危險,請馬上派人增援。這樣的情形總是難免上演,令人無所適從。這麼做,實際上是將軍隊的命運交給上帝去投骰子,讓運氣和偶然因素去決定勝負。
是穩穩當當地取得一場有一定損耗的勝利,還是跟席爾瓦來場要麼全部,要麼全不的豪賭,實力雄厚的聯軍一方當然傾向于前一種,並盡力避免後一種。要避免後一種,就必須穩重推進,不貪不躁,清掃周邊,消除隱患,不露任何破綻,然後從容地跟對手來一場消耗戰,在巨木堡一決雌雄。
聯軍的進展出乎意料的順利,將領們的心情從不解、狐疑、猜測,等聯軍到達巨木堡時,才輪到欣喜,心上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此時,除了巨木堡和黑岩城兩座孤城外,整個中央郡已經完全落在了聯軍的手中,他們再無任何後顧之憂,可以騰出手來,集中精力攻城。
連老謀深算的習博卡二世和蓋亞,也似乎聞到了勝利的誘人氣息,變得興奮起來。以七十萬精兵強將圍困兩座孤城,從常理上看,這是必勝之局,唯一的變數,只在于損失的大和小不同而已。
主君們的心情,也感染了部下,聯軍從將軍到士兵無不興高采烈,士氣空前高漲,連一些身經百戰的老將也受到影響,第一步戰略目的已經完成,對勝利的前景相當了樂觀。
塞爾水師是聯軍中第一支趕到巨木堡城下的軍隊,水軍統帥瑞姆達心情舒暢,他挺立旗艦「凱旋號」高樓艦的艦首,大手指著前方︰「弟兄們,魔鬼的巢穴就在前面!陛下已經答應,破城後屠城三日,丹西的一切,大家任取任奪!」
他身後的將士爆發出一陣接一陣的歡呼!
自從上次澀橘洲的小交鋒後,這支水師就再未踫到過被吹得牛逼不已的蛟龍軍團鐵甲艦隊,即便是瑞姆達都不能不懷疑,這個席爾瓦,這個查理,是不是真的跟手下士兵們嘲笑的那樣膽小如鼠。
如果說陸戰懾于兵力的懸殊差距而被迫收縮是情有可原的話,那將制水權完全舍棄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雖然自己盡力以水陸配合的方式來進行累斯頓河水戰,但蛟龍軍團如果真有他們吹噓的那種強勁實力,為什麼一點小挫折後就閉門不出,甚至連過來騷擾也不敢,任憑塞爾水師在累斯頓河南段縱橫馳騁。看來對方不是膽小鬼,就是實力並不出眾,前面的吹噓也就是一個心理戰法而已。
對于蛟龍軍團也跟隨陸軍龜縮的古怪戰法,瑞姆達不僅沒有任何不滿,甚至是衷心地感激對方。暢通的水路,令塞爾水師在警戒、運輸等多方面淋灕盡致地發揮出自己的作用,尚未開戰,就連續兩次獲得習博卡二世的嘉獎。
今天,是南部戰場各國各城會師巨木堡城下的好日子,瑞姆達也將全部主力都調集過來,直趨巨木堡南牆。這可不是他要在各國政要和將軍們面前炫耀塞爾水師的雄姿,雖然瑞姆達內心深處難免有這個念頭,但最主要的絕不是這個原因。
身經百戰的瑞姆達清楚,對于象巨木堡這樣城防堅固,衛護嚴密,設施齊全的巨型雄城,可不是大軍一到,就能立刻攻城的。光戰前準備就得花不少時間,短則三五日,長則十天半月,各種器具修繕完備,周邊障礙基本清除,慘烈的攻城戰才會真正打響。否則,無異于白白送死,徒增部隊傷亡,要是因此而影響士氣,那就更是得不償失了。
這種情況下,擔負警戒和反擊城內守軍沖擊的騎兵們,可以盡情地炫耀他們的駿馬、甲冑和武器。擔負未來攻堅重任的步兵們,必須開始辛勤地勞作,除承擔首攻任務的戰士們開始養精蓄銳外,其他人必須抓緊時間進行各項備戰工作。
在今天,他們都會是觀眾,真正可能成為演員的,恐怕是自己的艦隊了。
不同于陸地上的壕溝遍地,陷阱羅布,蒺藜尖刺堪與野草,累斯頓河面上,除了幾條鐵索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止水師直逼城下,開始破壞城防設施或者樹起雲梯攻城。
當然,打到了敵人家門口,欺負人欺負到這份上,恐怕也難說對方會不會狗急跳牆,沖出來大戰一場。實際上,今天對手將城南邊的累斯頓河水面上的五條粗大鐵索全部松開,讓其沉入河底,已經發出了強烈的預示。
無論是否會今天進攻,也無論對方會如何反應,瑞姆達都全神戒備,全力以赴,做好了一切準備。一旦開戰,他一定要打一場精彩漂亮的大仗,不辜負兩岸數十萬者的厚愛!
近百艘高樓艦在寬闊的累斯頓河面上溯流緩進!
每排二十艘,分五排才擺布得開。它們象一群凶猛的巨鯨,緊盯著巨木堡南牆,隨時準備撲上來將城牆咬個稀爛。跟在它們身後,是無數其他的小型戰船。
船只仿佛把河面都鋪滿了,搭上幾塊木板,就能架起無數道浮橋。所謂的檣櫓連江,萬帆競渡,亦不過如此了。這樣鼎盛的軍勢,真令人嘆為觀止!
不過,更雄壯的軍勢還在後頭。
瑞姆達開始緩緩北進的時候,詹魯國王蓋亞帶領三十余萬大軍在巨木堡西南方向出現,這里邊詹魯的主力就有二十余萬,其余的是其他小國和城主的部隊。
幾乎是緊接著,塞爾國王習博卡二世帶領四十萬大軍在巨木堡東南方向出現,這里面塞爾軍十八萬,庫姆奇軍七萬,蘇來爾軍八萬,其余亦是各城主的部隊。
除此之外,另有約六萬聯軍在塞爾首相吉卡斯的帶領下前往包圍黑岩城。他們的任務除了有機會就攻城外,更多地是起牽制作用,掩護塞爾人的行動,保護攻城部隊後方和側翼的安全。
盟國陸軍進軍的場面真是壯觀!
兩路大軍從河岸的徑道上,從綠意盎然的樹林里,從因休耕而光禿平坦的原野上,排著整齊的隊伍,敲著鼓點,吹著軍號、風笛,漫山遍野朝巨木堡開來。
這才是真正的旌旗蔽日!大小旗幟,從國王的華蓋和王旗,總指揮官的帥旗,戰將的軍旗,各大小佇列的隊旗,各國各城的國旗,到各家族的族旗;赤橙黃綠藍靛紫等各種顏色;除了虎以外的獅熊豹狼鷹鹿蛇牛馬等各種圖案;三角、四方、稜形等各種形狀,你能搭配出來的所有組合,這里應有盡有。
這才是真正的將士如雲!兩支大軍浩浩蕩蕩,鋪天蓋地,重重疊疊的隊伍,綿延數十里長。無論是黃色的、綠色的、黑色的土地,軍士們穿著的在燦爛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各色盔甲,如同流動著的顏料,流上哪片土地,哪片土地的本原色彩就完全被遮覆住,剩下的都是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的鎧甲和武器。
這才是真正的刀槍如林,劍戟參天!長矛、彎刀、鋌戟、重劍、戰斧、鐵棒,凡是博物館里陳列過的武器,在這支大軍里都可以找到。時不時有一支或幾支隊伍舉起武器吶喊,在大地上變戲法般長出一片或數片槍林、劍林、戟林,此起彼伏,無窮無盡。淩銳的殺氣,籠罩了方圓數百里的地面和天空,太陽似乎都被嚇得失去了顏色,張大嘴巴,漲紅著臉,驚訝于人類的如此杰作。
兩支大軍隔河相望,齊頭並進。他們仿佛在競賽一般,看誰的佇列更齊整,觀誰的盔甲更閃亮,瞧誰的刀劍更銳利,比誰的氣勢更旺盛!
似乎約好了一般,各隊戰鼓陡然擂得山響,號聲、笛聲、嗩吶聲、喇叭聲,各國各城都搬出本軍的樂器,幾乎同時奏響自己的最強音!
所有的人,包括國王、大臣、將軍和士兵,也都在同一時間發出吶喊!
搖山撼海般的聲波如晴空炸雷,直沖九霄,直把人的耳膜震得砰砰作響!
兩隊聯軍的氣勢之盛,真說得上氣吞萬里,勢蓋雲山!
方圓百里之內,聯軍的吶喊都清晰可聞。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兩岸的聯軍互相比賽似的行軍和吶喊,作為今天正主兒的巨木堡,卻沒有吭聲,全城是一片異樣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