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魯,回來了就好。咱們自家兄弟,就不說那麼多見外話了。」丹西摟著凱魯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道:「你,和狼女,真的,真的那個了麼?」
漢凱魯臉紅到脖子根,像一個小姑娘那樣忸怩。
「沒有什麼反常嗎?」貝葉似乎也變成了一個喜歡打探齷齪消息的家伙,一臉的婬笑。
「反常?!」凱魯一愣,隨即咧開大嘴,更加不好意思了:「這,這可是俺的……」
「第,一,次!」丹西和貝葉惡作劇般的接腔道。
「哈哈哈!」
屋內四人盡皆大笑。
「好了,好了,別再捉弄凱魯了,」安多里爾也是:「咱們的大狗熊總算找到一個管束他的人了,貝葉小猴子,也得努力呀!」
幾個男人談了會私房密話後,凱魯方才告退。
霍夫曼緊接著走進來,掩好門道:「夫人掏出了白帕子。」
「嗯!下去吧!」丹西沉聲點頭。
幾名男士找藉口把凱魯揪走談話,而美芙洛娃則帶著卡琳爾參觀領主府。按照約定的暗號,掏出白帕子,意味著卡琳爾的守宮砂已褪,已經真正做了婦人。
霍夫曼離去後,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我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看看房門重新掩好後,貝葉緩聲道:「這門婚事,我總覺得有些蹊蹺。」
「不要總是疑神疑鬼,愛情這玩意,誰都說不明白。凱魯神志很清楚,並沒有什麼異狀。」丹西臉色陰郁:「怯爾不提那樁懸案,也難保不是偶發怪事,比如鳩蠻男蠻子和胡狼女蠻子玩得興奮過度,同時心髒病發作。至于凱魯會被敵國女人迷住,背叛于我,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論及個人情感,凱魯這個曾隨丹西出生入死的兄弟,遠比貝葉的份量要重得多。
「領主所言不錯,凱魯那小子我清楚,他的心思並不細密,倘若他真的勾結外邦,背叛我們,絕不可能表演得這麼自然。」安多里爾出言打圓場道:「至于卡琳爾,就不好說了,咱們還是要有些提防。女人麼,在家待著就行了,率軍作戰,咱們還不缺這麼個騎將。」
「也好,就這麼辦吧!」丹西點點頭道:「現在的關鍵是打探昆達的下落。把密爾頓、羅嘉斯、阿爾古等人听到和看到的情況綜合起來,只怕這一回,兩盟半島的幕後正主兒,正在撩起他的面紗。」
「整個兒一片黑漫漫的。」貝葉在紙上不停地畫畫寫寫,嘗試著解開謎團:「黑大陸真的存在?黑衣派教徒真的要越海跨洋,穿過魔鬼海域,萬里迢迢地遠征此地?伊森老妖的仇敵黑衣教主,我們以前注意過的黑衣人,昆達在海上踫到的黑袍怪物,難道真是同一個人?兩盟之戰真的由黑衣人挑動?難道戰局形勢他也能隨心所欲地控制麼……」
貝葉提出了一連串猜想,但這也僅僅是猜想,一切都建立在假設前提下的猜想……
三人無言,誰都講不出個所以然來。
「管不了那麼多,隨機應變吧!」丹西最後打破沉默:「先安葬古斯等人,然後搜尋昆達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撒龍在鄧肯、諾豪以及其他國家、城市的軍事觀察員的陪同下,立在一塊高高的岩石上,俯瞰著面前一邊倒的戰場形勢。
巨斧佣兵團在滿山遍野地向南逃竄,而擒龍佣兵團則在有條不紊地組織追擊。
「怎麼樣?」撒龍不禁面有得色:「伍爾奇和卡馮所謂的大勝,不過是把杜米特雷逼退幾十里,哪像我們,巨斧佣兵團的至少半數兵力一戰而完。」
「可如果沒有他們的突破,直接威脅巨斧團的後方,咱們的勝利哪會來得這麼容易?」鄧肯忍不住出聲反駁道。
來自猛虎自治領的這兩名軍事觀察員,對軍務相當熟悉,也經常把交戰雙方的部隊與本國軍隊進行比較。必須承認,擒龍佣兵團確實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比之猛虎軍團亦不遜色,不愧為佣兵之翹楚。
不過,兩人也深切體會到這支部隊的清高和傲慢。這屬于任何精銳部隊的通病,一般而言,對自己的軍隊感到自豪也並非壞事,但兩名小將畢竟年輕氣盛,出外任軍事觀察員,也依然改不了爭強好勝的脾性。
「伍爾奇和卡馮的突破確實有助于周邊戰場的進展,但親愛的先生們,請你們記住我今天的話,決定戰爭勝負的,卻是今天這場戰役。海港同盟的東側戰線已經被完全擊敗,而且無力在短時間內整軍再戰。此後,我軍無論是長驅直入,還是繞擊側應,敵人都無法阻止。此戰過後,海港同盟的半數地盤將落入我們的手中。」撒龍並不著惱,但他和氣的言辭和明晰的分析,卻令鄧肯無言以對。
說話間,一些擒龍團的戰士抱來成捆成捆的巨斧團遺下的綠色旌旗,攤放在撒龍的腳下。這種炫耀勝利的行為,顯然是希望加深各位軍事觀察員的印象。
在其他人的一片「嘖嘖」聲中,諾豪和鄧肯卻對此毫無興趣,而是繼續了望下面的戰場態勢。
「擒龍佣兵團確實有點傲慢無禮,不過,他們很能打,不是麼?」一位所拉密公國的軍事觀察員,湊過來笑著搭話道。
麥戈文家族長期于夾縫中生存,外交是他們活命的本領,對這方面的人才也非常器重。這次的軍事觀察員,他們派出的也是一名外交官,而不是軍官。
「那也要看他們跟誰打了。」對于這個-子上灑香水的家伙,諾豪可沒什麼好感。
「比猛虎軍團呢?」
「我們可不願自降身分,跟佣兵團交手。」鄧肯不屑地答道。
「是麼?所拉密人卻不覺得這有什麼羞恥的,看他們的表現,我倒想上書麥特爾大公,建議他趁早跟撒龍團長簽約哩!」
面對試探,諾豪與鄧肯知道無法在口舌上與這個討厭的外交官比試,故而都不再說話,拉下臉,掛起免戰牌。
對方見此,又轉身找別的人搭訕去了。
右相兼河源郡總督席爾瓦抵達自己的轄區後不久,北邊的狄龍、南邊的麥特爾就攜手趕來祝賀。
收過貴重的賀禮後,紅發右相自然也給予兩人極高規格的接待,更舉行盛大的閱兵式,帶兩位盟友登上高台,一同檢閱。
「孔狄將軍的尖犀騎隊,真是名不虛傳哪!」在閱兵台上,麥特爾起勁地鼓掌。
「貴我兩國乃友好盟國,孔狄將軍更曾經與我並肩作戰,共抗頑逆,這一點,我永遠會牢記于心,聖瓦爾尼人民,更不會忘記。」狄龍的話就含蓄些了:「有孔狄將軍在此駐守,河源郡定然會河晏海清,太平無事。」
「哪里,哪里,河源郡地界狹小,範圍有限,若想保持安寧和平,尚須大將軍和大公閣下的照應和支援呀!」
席爾瓦嘴角含笑,自如地說著台面話。
他這個位置可不好坐,既需要顯示實力,又得要消除戒心。此外,自治領的總體戰略尚未確定,倘若丹西做出決定,先拿狄龍開刀,那麼這里勢必成為廝殺最為激烈沙場。對這種可能性,席爾瓦也必須有所準備。
把孔狄調來統領河源郡的一萬騎兵,各方面都應該感到滿意。孔狄尖犀騎隊英勇善戰的美名,任誰都不敢小視。
孔狄與狄龍私交甚篤,尖犀騎士在聖瓦爾尼人心中也有著非常美好的正面形象,這些都有助于融洽氣氛,緩解兩軍的敵視,重新捂熱已經變成一塊冷冰的兩國關系。
「恕我粗魯直白,丹西領主為什麼沒來參加這次的就職儀式?」狄龍附在席爾瓦的耳邊道:「我覺得,他似乎對我有些誤解。到現在,我還無緣跟他會面,這不能不說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大將軍的意思,我一定會向領主轉達。」席爾瓦也壓低了聲音:「可是,有些棘手的問題還需要解決,比如說,領主夫人那邊如何交代……」
「這正是問題的所在,誤會源于缺乏溝通。有些話只有當面解釋,才能得到理解。」
「我發現,你和領主頗有些相似之處。」
「哦?何以見得?」
「你們都是那種寧願戰敗,也不承認犯錯的人。」
「哈哈哈,好眼光,好眼光!」狄龍豪笑起來,突然提高了音量。
除了席爾瓦之外,台上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可看到紅發右相和狄龍兩人笑得那麼酣暢,也只好堆起笑容,跟在一旁附和。其中麥特爾扮相最好,他笑得那麼自然,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內心里裝了滿肚子的問號。
「丹西領主允許聖火教徒在巨木堡開設寺廟一事,雖然辦得非常漂亮,讓人無話可說,但還是引起了費文陛下的極大不滿。」狄龍又附了過去,以只有席爾瓦听得見的聲音說道:「當然,這大概也是丹西領主樂意見到的,不是嗎?」
「如果我是費文,我也會生氣的。」席爾瓦不動聲色。
「跟您談話就是愉快,」狄龍輕聲一笑:「東教廷那群神棍,我也早就不滿意了。不過丹西領主這回做得有些過分了點,教廷正商議如何對其實施懲罰。」
「那就讓他們懲罰好了。」席爾瓦漫不經心地答道。
對于東教廷的事,猛虎自治領已經通過內線得知。顯然,生氣歸生氣,教廷無法采取實質性的懲罰行動,只能夠不再授予丹西聖堂武士榮譽稱號,而對此,丹西並不稀罕。要麼全部,要麼全不,不給他最高聖餃,他就根本不打算接受其他次等頭餃。
「我知道你們不會在乎,可是,鬧翻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費文已經知道了你們的態度,目的也應該達到了。雙方各退一步,都有台階可下,不是更好麼?」
「那座廟已經立起來了,難道咱們還把它拆掉不成?」
「倒也是。」狄龍說道:「或者還有其他辦法。比如,教廷的人對金幣都非常渴望。」
「誰不是如此呢?」席爾瓦一邊向下面的騎隊揮手致意,一邊低聲道:「希望費文陛下的胃口不要太大。」
冬末的世界,依然有些殘冷,但早春仍抑制不住沖動,透過徑旁的小草、枝頭的梅花,把自己即將統馭天下的資訊傳遞給大家。
古斯的葬禮在巨木堡的英靈墓園隆重舉行。
「安息吧!兄弟,無論走多遠的路,最後我還會回到你的身邊。」丹西含著淚,將一束菊花擱放在古斯的墳前。
戰士最偉大的品格就是奉獻和犧牲,世間最可貴的情誼就是同袍之誼。
馬革裹尸,是一名軍人的最高榮耀,對于一個處于飛速發展擴張期的新政權而言,就尤其如此。優撫眷屬,給為國捐軀者以最高規格的葬禮,不僅是對死者戰功的認可,更是對後來人的一種強烈的精神激勵。
猛虎自治領各城都設有一片專用墓地──英靈墓園,用來安葬烈士遺軀。凡獲得金質勛章者,都有資格進入首都巨木堡的英靈墓園棲身安葬。
有的帝王造起超豪華的皇家陵墓,希冀在另一個世界仍然盡享奢侈生活;有的帝王把自己裹成木乃伊,企圖永世不朽;有的帝王為了防止被人盜墓,設下無數機關,布置水銀地河,造起無數疑冢;有的帝王殘忍地殺人牲殉葬……
對于這些弱智行為,丹西不屑一顧。在他看來,國境的安寧,不在于是否霸佔了龍脈,不在于是否取悅了神靈,而在于普通戰士是否用命!
甚至在活著期間,丹西就洛u災v在巨木堡的英靈墓園預定了一塊墓地,即便死後,也要永遠和自己的戰士們長眠一處。
在首都和其他各城的英靈墓園中,沒有等級秩序之分,元帥、將軍與普通士兵,享受同樣的待遇;沒有先後之別,開國元勛、中興名將以及帝國各代的軍人,全都安靜地躺在一起……
所有人的墓地尺寸一樣大小,所有人的棺料相同制式,所有人的墓碑只簡單地記錄姓名和軍職,每個死者的遺軀都必須身披戎裝,覆蓋軍旗入土,此外,不帶其他任何東西陪葬……
就連選擇墓地位置,除丹西獲得了特權,在墓園的中心位置預定了一塊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這種權利,必須由親屬或戰友代死者抽簽,通過縱、橫坐標決定。
在丹西預定墓地的左旁,已經由一位在大荒原戰役中消滅十五名草原蠻兵的步兵小隊長佔據。漫漫歷史長河中,又陸續有幸運的猛虎戰士獲得這種殊榮。
右旁是一位參加過赫斯堡圍攻戰的投石手。他以一架投石機摧毀八座敵方角堡立下大功,最後卒于敵人的夜間偷襲……
前方是一位參加了呼蘭草原追擊戰的輕騎斥候。他準確地觀測到呼蘭皇帝的營帳所在,並一人擒殺九名敵軍游騎,最後陣亡于什罕布爾郊外……
後方由一位參加了望月岬大海戰的船長安臥。他指揮的戰艦一共擊沉七艘敵船,最後在進攻敵軍旗艦的戰斗中壯烈犧牲……
這些人,有的與丹西同處一個時代,有的在密爾頓公爵麾下效命,有的于中興時代建功立業,但不論在哪個時代,他們都無愧于自己的祖國,無愧于養育他的人民!
他們的事跡,或許只在數百年來一直在加厚,歷經滄桑而日漸發黃的墓園紀念冊上才能找到,但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每逢國慶等節日,英靈墓園就成了鮮花的海洋,無論是刻著「猛虎軍團軍團長丹西」,還是刻著「某某小隊步兵戰士某某」的墓碑前,都擺放著鮮花和祭品,都有人默哀、祈禱和叩拜……
隨著連年的征戰和版圖的擴張,英靈墓園的規模也在不斷擴大,形成蔚為壯觀的烈士公墓群。
徜徉于墓園,成千上萬座素潔的白色石碑矗立在平整的綠茵地上,構成一個整齊而龐大的軍陣。
包括丹西在內,無論什麼人,都只是這個巨大方陣中的一個小點,所有長眠的烈士都肩並肩,手挽手,肅穆地拱衛著鮮血換來的神聖國土……
各處的英靈墓園既是後人紀念英雄的殿堂,也是進行愛國主義的教育基地。無論入伍的新兵,還是出征前的將領,都習慣性地會到英靈墓園祭拜先烈,獲得啟示,並發誓要取得與前輩英豪並肩同眠的榮譽資格!
丹西的這一墓葬舉措,不僅讓自己免除了任何帝王都無法避免的尷尬──被貪婪忘祖的後人掘墳盜墓,更把尚武的精神深深地刻進了帝國的主流文化之中。
後者的影響尤其重大。在這片熱土上,尚武精神透骨入髓,無論處于踔厲風發的創業時代、輝煌騰達的中興時代,還是處于暫時落後,被迫奮起直追的痛苦嬗變時代,這種精神都穿越時空,不斷激勵著走向未來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