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危險,有人退避三舍,有人迎難而上……
像丹西這類開國之君,基本上都是風險喜好型人物,敢于冒險,也善于冒險,否則,他們絕不會有今日之成就。
未來就像一道道關著的門,你永遠不知道開啟後將出現獅子還是美女,但是你必須有動手開門的勇氣,才有可能會得償所願。
不然,你將在門前永遠止步,艷羨著他人的成功,用苟活聊以自慰……
想了很久之後,丹西終于下定決心。
他動手把藍衫兒溫軟的身軀支起來,一掌抵住她的後背,另一掌按于**之間。
「凱提南亞縱隊的一個騎官搶了你的馬?!你是不是喝醉了?!」
望著這個膽敢公然截道的鬍子兵,大塊頭的切薩皮克頗為惱怒,「我就是凱提南亞騎縱的開路先鋒官,根本沒有人會在我們的前頭!比我部還要快一整天時間,絕無可能!」
或許上帝垂憐那個飽受戰爭摧殘的家庭,死了兩個孩子後不忍心再讓父親喪命,青衣鎮大戰中,騎兵大隊長切薩皮克成為鐵衛縱隊里死里逃生的極少數人之一。戰後,鐵衛縱隊因基本被殲滅乾淨,這支塞爾雄師的番號被取消,而凱提南亞縱隊則有千余人逃月兌或者被俘虜後釋放,軍中猶存部分骨干力量,故而得以復建。切薩皮克也轉至凱提南亞騎縱任職,當然,敗軍之將不可能得到提昇,他目前仍是大隊長軍餃。
中央郡大戰、喪子之痛,令切薩皮克與中央郡自由民結下了血海深仇,這位騎將成為塞爾國內反猛虎自治領的狂熱支持者。當自由民與塞爾邊防軍的沖突越鬧越大,切薩皮克懷著誓死復仇的興奮之情率部趕往厚土郡駐防,準備與該死的敵人決一死戰!
然而,就在老將官做好了一切準備,要以仇敵的鮮血為兒子和戰友們復仇,或者光榮殉職,追隨他們而去的時候,戰場形勢風雲陡變!
政治核心層的決策失誤連累了英勇的官兵,重兵陳列的邊境僵持不下,無所作為,而敵人卻與異教徒迅速講和,出乎意料地在中部和南部兩個防備薄弱區大舉入侵!
李維率南方入侵集團,威達和貝葉率中部入侵集團,如一把鐵鉗,直撲塞爾王國的統治核心──首都塞爾城而去!
查理和阿爾古的海河艦隊則溯流而進,攻佔沿岸地區,將兩彪大軍聯為一體,並與之互相呼應。
戰火在家鄉的土地上燃燒,大片大片的國土慘遭蹂躪,錦繡河山化作敵騎馳騁的沙場!
對于走廊強國塞爾來說,這是百年難遇的奇恥大辱!
切薩皮克更是怒火中燒,心痛如絞!
他巴不得馬上開赴前線廝殺,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可一紙軍令卻把凱提南亞騎縱調往首都,衛護京師!
看得出來,塞爾統治集團已經意識到事態的嚴峻,他們對前線的戰局不再抱什麼希望,準備放棄西部半壁江山,在首都塞爾城附近設立防線,抵擋住猛虎軍團的猖狂進攻,等待呼蘭援軍的到來。
這種軍略或許是明智的,但在切薩皮克看來卻是無比膽怯的懦夫行徑!
以驍勇著稱的塞爾軍人,成了恥辱的代名詞!那些偉大先輩的赫赫武功與光輝歷史,亦被這種無恥的撤退所玷污!
憋了一肚子氣上路的切薩皮克,半道又踫到這麼個夾纏不清的鬍子兵,氣更加不打一處來。他本想一劍斬了這個違抗軍令的兵痞,可凱提南亞縱隊的騎兵還是相當顧念老鄉情分,不僅沒有一腳踹開這個擋道的傢伙,反而帶他來見自己,當面陳情。
「真的,我不騙您!」鬍子兵信誓旦旦,揪著大隊長的馬轡道︰「將軍要是不信,就派人到前面去打探打探,路上的步兵中,肯定有人見過這支騎隊!」
「松開你的髒手!」切薩皮克舉鞭欲打,「不然我把你送進大牢里蹲幾年!」
鬍子兵很倔強,即便挨打也不肯撒手。
「隊長,我看這位老鄉不像是在故意撒謊,可能真是另有隱情。」
身旁的副手為家鄉戰士求情道︰「先派幾個將士到前面去打探打探,即使他在撒謊,那時取得了證據,再重重處罰他也不遲。」
「嗯,也好。」切薩皮克重重舒口氣,「叫三個快騎好手到前面去問問情況!另外,把這小子關押起來,倘若他胡編亂造,攪亂軍情,定然按軍法重重處置,不得輕饒!」
三個精兵快騎馬不停蹄地飛馳而去,沿途打探昨日是否有一支打著凱提南亞縱隊旗號的部隊經過此地,而鬍子兵則被幾名騎兵夾在中間,押著一同上路……
或許是因為傷重,或許是因為憤怒,或許是因為羞怯,或許兼而有之,失去武功後定力不再的藍衫兒,兩頰和耳根處都滾燙發紅。
「你凝意心台,守護心脈,其他的地方都不要管。記住,療傷過程非常凶險,不容半點雜念。還有,千萬不要運功抵禦,一切順其自然。」丹西在女人耳邊輕聲說道。
女人閉目不言,長長的睫毛亂顫。
丹西吸口氣,開始往她體內注入內息。
丹西當然無意把自己寶貴的真氣注入到這個女刺客體內,通過降低自身內力的方式來拯救她的性命,恢復她的武功。
這個療傷過程類似于首飾匠修補項煉,把被斬斷的煉條接駁起來,將一顆顆散落的珠子重新安上去,最後形成一件完好的藝術品。不過在這里,煉條如同經絡,珠子恰似在體內亂竄的各股內息,而最終,這件被損壞的死亡藝術珍品,又將完好如初。
當然,說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
施功者需要有極強的內力才能完成這種任務。
伊森老妖內功淵深似海,故而雖真氣性質迥異,依然能強行沖開丹西的經脈**道,驅除體內劇毒。丹西當然沒有那等水平,卻因體內真氣與藍衫兒有相似性質,不會受到多少牴觸和排擠,所以才能夠勉強一試。
「孔狄將軍,我們已經超越了所有敵軍。沿著這條大道一路直行,兩日後就能抵達塞爾首都。」尖犀騎隊里,曾追隨孔狄一起在蠻荒草原上偵察敵情的斯塔林中隊長,如今已高昇大隊長職務,專門主管全隊斥候。
「嗯,」孔狄默默點頭,「敵人是否有所防備?」
「塞爾把大量部隊派往西北部邊陲,故而城內僅一萬五千守軍。」
經歷過草原斥候大戰的斯塔林,偵察工作做得極其詳盡,不放過任何細節,「因南線的李維將軍、中路的威達將軍進展神速,塞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這兩個方向。」
「懾于我軍威勢,塞爾人也看出了兩路大軍的真正進攻目標。他們利用國土縱深,開始採取以空間換時間的戰略,派部分兵力阻擊遲滯我軍,其余部隊紛紛趕往塞爾城勤王。」斯塔林樂呵呵地眨眨眼楮,「而我們凱提南亞騎縱,是所有勤王部隊里最快的一支。」
「嗯,救兵如救火,」孔狄也展顏一笑,「咱們還要繼續加快速度,去衛護國王陛下、太子殿下和宰相大人!」
夕陽下,這支連續行軍多日的精銳鐵騎依然飆飛如電,絲毫不減緩速度……
「吁──」丹西收功完畢,長長舒口氣。
藍衫兒睜開眼,美目恢復了動人的神采。當然,那股可怕的怒焰,幾乎能把一切吞噬。
「先躺下。」丹西汗流浹背,聲音里明顯帶著疲憊,「接下來這三天,你必須臥床療養,切忌不要去打斗廝殺。」
藍衫兒事先已經被點了**道,動彈不得,只能任其所為,順從地躺倒。
「你為什麼要耗費內力來救我?!」怒視丹西良久,藍衫兒方才開口,她的話音乾澀而激動。
丹西能感受到,切齒的仇恨,正從她的香嘴里噴薄而出。
「我並沒有在你身上浪費多少真氣,只是幫你把**脈接起來罷了。
至于為什麼,」丹西滿不在乎,替她掖好被子,「當然是想利用你的出色本領,繼續為我效力嘍!」
「你以為我會像那些無知少女一樣被你蒙蔽,虔誠地拜倒在你這個大英雄的腳下,任你驅策?!」
「經血老訓練出來的絕頂刺客,視痛苦為無物,不能屈之以酷刑;心硬如鐵,無法動之以情感;千面萬變,不可委之以信任。這樣的人物,控制不了,也無須如此,」丹西聳肩道︰「但我完全可以利用你,至少可以跟你做些交易。」
「領主的不殺之恩加上復我武功的辛勞,需要怎樣的酬勞呢?」
「在談生意之前,我們首先要端正心態。做買賣就做買賣,別把感情因素摻合進來。過去我與藍衣派看似合作無間,但兩方的根本立場和最終目的完全不同,我無法控制血老,血老也打動不了我,是一種純粹的互相利用關系。這就如兩個偶遇的旅伴,攜手走完一段短暫的旅程,然後心照不宣地分道揚鑣,甚至在分手之前還很可能發生血拼,殺死對方以霸佔其行李和乾糧。」
看了藍衫兒一眼,丹西續道︰「我與血老合作,是一樁買賣;我與血老反目成仇,又是另一樁買賣;今天與你再度商談合作,則是第三樁買賣。生意場上無父子,生意場上無仇敵,有利就成交,無利就分手,一切視乎條件是否令雙方滿意而定。」
「你這樣背盟毀約的人,怎麼可能取得信任?!憑你的誠信條件,還想跟我們繼續交易?!」
「這里我要澄清幾點誤解。與黑衣派和沙漠帝國講和,實在出于不得已,否則,我就會血本無歸。消滅五藍,只是一筆大生意中的一項小小的附帶條件。」丹西緩聲道︰「這筆小買賣,由狄龍獻計,也由他執行,出賣四藍給休倫老賊,擒住你,都是此人出手。」
「沒有你的合作,狄龍怎麼知道我們的行蹤?!」
「不錯,我默許了他的行為,但也僅此而已。」
「別惺惺作態了!我听了噁心!」
或許這是冰棍般的冷美人的共同特點,情感的閥門一旦打開,就會如泄洪般難以抑制。藍衫兒一直極好地掩飾著內心的真實感情,從外表看不出半點波瀾,可此刻因武功喪失,定力不再,外加突如其來的劇變,一下變得非常敏感,情緒激烈動蕩。
「我救你性命,復你武功,想必應該能夠彌補一部分損失。當然,前面發生的一些不愉快,會增大相互的不信任,抬高交易成本。但是,這並不是不可逾越的,也不可作為今後永不進行交易的原因。你們藍衣派是絕好的刺客,卻過于偏私狹隘,在政治上很不成熟。隨時與仇敵握手言歡,隨時拋棄沒有利用價值的盟友,才能保證自己的生存,避免成為犧牲品。」
丹西絲毫不理睬藍衫兒的反應,續道︰「即以當前形勢而論,雖然惹下仇隙,但貴我兩方並無根本性的厲害沖突。我無意干涉黑大陸宗教事務,黑衣派陷入國內矛盾而無暇顧及海外,對于我們最為有利;你們連本土局勢都應付不過來,也根本無力到這里來搗亂,即使搗出亂子,除了復仇的快感之外,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如斯,動蕩的黑大陸形勢,為貴我雙方的共同目標,自此也有了合作的基礎。」
「你能提供什麼?!」
「我能提供兩樣東西。第一,假如你們想復仇的話,我可以提供狄龍的行蹤,幫助你們完成任務。」丹西仔細觀察藍衫子的臉色,「當然,你可能不願意被我當槍使。可第二條,我估計你不可能拒絕。我可以提供在黑衣派內部的臥底,這些人雖然沒有打入黑衣派核心,但也能提供很多的幫助。休倫陷身本土的宗教仇殺泥潭,是我樂于看到的,也完全符合你們的利益。」
「你真像人們所傳說的那樣,完全就是一個魔鬼!」
「魔鬼和神靈,猶如硬幣之兩面。魔鬼的另一面就是神靈,神靈的另一面則是魔鬼。兩邊的行為手法都完全一樣,上帝和真主都不把人當人看,而是作為羊羔一般的畜牲對待。上帝在聖經中,真主在聖訓中,都殺了不計其數的世人。當然,他們用的是大義凜然的懲罰名義。」丹西撇嘴冷笑,「一切都在于個人的立場。站在我方立場,就是神;站在敵方立場,就是魔鬼!」
「你好像一點也不敬神,不論是我們的神,還是你們自己的神,」
藍衫兒雖然仍是一副憎惡仇恨的表情,但也不免露出了好奇探詢,「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嗎?」
「怕?有什麼可怕的?在這個邪惡的世界里,」丹西笑道︰「我已經是最邪惡的人了,還需要怕誰呢?」
「嗯,你這句話倒說得很對。」藍衫兒連連點頭,這是她第一次對丹西表示贊同。
丹西神色如常,心內卻在苦笑。他的自我解嘲,卻總被美女們當作真理。藍衫兒也好,小伊也好,甚至小美都是如此,當丹西以惡人自居的時候,她們都忽閃著水靈靈的大眼楮,一個個正兒八經地大點其美麗的小腦袋!
「好了,我的藍衫仙子,我們終于能心平氣和地談條件了。」丹西嘆口氣道︰「我救你的命,復你武功,你替我辦一件事。辦成之後,我提供所有在黑衣派的臥底名單和聯系方式,你拿到名單後交給血老,該怎麼利用,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還有一點,你們記仇也好,不記仇也好,我都會提供幫助。如果你想找我復仇,隨時歡迎。只要你辦完那事,你我從此兩不相欠!」
「到底是件什麼樣的任務?」藍衫兒非常警惕。
「我們出了一個大叛徒,丘根,」丹西面無表情,「替我去殺了他!」
塞爾首都,塞爾城。
與一般常見的圓堡、方堡不同,塞爾城是一座尖銳的三角形城堡,遠遠看去,就像獨角獸頭上長的那根尖角,所以它又有一個別名──獨角堡。
據古老的傳說,塞爾人的祖先來到此地,看見了一頭神駿豐朗的獨角神獸在傲然灰鳴,便定居于此,並按獸角的形狀建城。
塞爾人依托豐美的水草、肥沃的耕地、漫長蜿蜒而又富饒的河岸線和海岸線,逐漸發展成走廊里數一數二的大國。
塞爾的個性也與其崇拜的圖騰有些契合之處,該國的人民清越靈動,敏感焦躁,推崇速度和進攻,心思復雜而易變。這與走廊的另外兩個大國,閃特剛健雄渾、注重實力,詹魯保守謹慎、腳踏實地、喜好防守,性格上恰形成互補。
如果我們仔細分析,猛虎自治領的巨木堡恰恰處于塞爾、詹魯、閃特這三大強國的三角形競爭圈的中心位置,在文化心理上受到多方面的影響,包容性強,易于綜合融匯。從人的性格上講,三個大國民眾性格的優秀一面都得到吸收和體現。
另外,頗為巧合的是,自治領的每一次向外出擊,都不僅要與該進攻方向上的敵國開戰,而且必須應對外來勢力。
進軍諸侯割據的閃特,自治領遭到游牧蠻族和以塞爾、詹魯為主力的走廊聯軍的南北夾擊;入主詹魯,南方出現了沙漠帝國的異教大軍;而此時殺入塞爾,呼蘭帝國及其附庸國部隊也在催馬奔來!
這也是由巨木堡的特殊地理位置所造成的,處于百戰之地的中心,恰如棋盤上的天元位置,一舉一動都惹人注目,一旦開始大規模軍事行動,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引發極其復雜的軍事和外交形勢。
當然,無一例外的,復雜局面最終會簡明化,形成兩大完全對立的武裝集團,以暴力手段解決一切分歧。
現在的軍事焦點,已經從兩盟半島轉移到這座丘原三角堡上……
「累斯頓河水道已經被惡蛟軍團控制,河岸國土盡皆淪喪。惡蛟軍團的海軍還在沿海岸線行動,一路攻佔沿海城鎮。」
隨著吉卡斯宰相畫筆的移動,塞爾邊境的藍色水域被悉數染成猛虎自治領的金黃色。
「李維的南線入侵集團從凱提南亞出發,自西南向東北橫掃,照推進速度,距離塞爾城約兩周行程。威達的中路入侵集團自木棉鎮出發,一路急進,距離塞爾城約八天行程。」
凱提南亞和木棉鎮變成兩個金色圓圈,成為敵方的集結點和入侵起點,隨後,這兩個金色圓圈變成兩根粗箭頭,直指塞爾首都。
「我國的地方守備部隊,北線撤回部隊的半數,正開向這兩支敵軍,迎擊敵軍,阻遏其攻勢。其余北線撤回部眾和後方勤王軍隊,正趕來塞爾城協防,預計總兵力約十萬左右。」
一連串的銀色小箭頭在地圖上出現,有的對著兩根金色大箭頭沖去,有的趕往塞爾城匯合。
「呼蘭及其他盟國部隊要兩個月時間才能趕到,所以我估算,大約十萬余人依托首都防禦,必須要頂住病貓軍團一個半月時間,頂住了,我們就會取得勝利。」吉卡斯收起畫筆,總結道︰「當然,我個人對戰局還是持樂觀態度的。」
「不見得吧!」朝堂下一片低沉的嗡嗡議論中,一個響亮的聲音非常刺耳,「頂不住,恐怕塞爾就會亡國!」
在塞爾王國,一般很少有人會直接反對吉卡斯宰相,即使有,也會以委婉的口氣提出。但這一回,唱反調的人卻不是塞爾本國將領,而是自治領叛徒,塞爾人過去的死敵──丘根。
與會的塞爾將領對這個高傲的猛虎叛將多有不忿之色。
丘根或許是長期的習慣使然,總是把「我們猛虎軍團如何如何」
掛在嘴邊,經常對塞爾軍隊橫挑鼻子豎挑眼,一副頤指氣使的姿態。
這樣的態度,當然會得罪不少同樣也是高傲自負的塞爾將領。
「哦?丘根將軍有何指教?」
俗話說宰相肚里能撐船,吉卡斯宰相當然不會跟武夫一般見識,他大度地一笑,神態自如而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