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胖子推開門,只見滿世界一片銀白,原來是下樹掛了。這樹掛學名叫霧 ,乃是東北特有的景觀,草木的紙條都凝聚霜晶,厚的時候竟然超過一公分,遠遠望去,千樹萬樹梨花開,煞是壯觀。
胖子領著丑丑跑了一圈,然後就回家吃飯。村子里面也比往天熱鬧,主要是那些野小子,撒著歡在道跑,手里拿著個大棍子,在柳條杖子一劃拉,立刻滿地霜花。
更有人使勁用腳踹樹干,面的樹掛簌簌落下,就跟滿天大雪一般。小娃子們嗷嗷怪叫著跑離大樹籠罩的範圍;跑不掉的,就縮著脖子,笑嘻嘻地閉眼楮,然後被落下來的樹掛澆成雪人。
「這幫玩意又歡起來啦——」胖子剛叨咕了一句,然後听身後啪得一聲,回頭一瞧,只見二肥子正卯足勁踹樹呢。
胖子一仰頭,滿天霜雪就落到他的臉,有些還順著脖領子鑽進去,涼絲絲的,弄得胖子直激靈。
「小兔崽子——」胖子飛起一腳,咚的一聲,道旁的大榆樹猛地一顫。胖子勁大啊,豈是那些野小子能比的。不管大樹枝還是小樹杈,面的樹掛全都落下來。
「快跑——」小娃子們撒腿就跑,無奈榆樹的傘蓋實在太大,哪里又跑得出去,全被澆了一頭。
「哼,跟胖子叔玩,你們還女敕點!」胖子耀武揚威地抖抖身的樹掛,繼續往家溜達。
小娃子們豈肯罷休,嘴里叫囂著,跟在胖子身後咋呼,可是猛然間又變得鴉雀無聲。
「老——老虎——」野小子們都傻了,只見奇奇正領著一頭大個的老虎,向這邊走來。
「是威威?」野小子們想跑,又有點舍不得,只是慢慢地往後退,鼻涕娃絆到一根棍子,撲 摔了個大 蹲。
胖子也總算是放心了,看這架勢,昨晚應該是平安無事,不過,也不能總叫威威在家住啊,別的不說,哪給它弄那麼多肉啊,這家伙從小就沒看它吃過素。
「胖叔叔,威威餓了。」奇奇理直氣壯地向胖叔叔說道。胖子抓抓腦瓜︰「先回家吃飯,一會兒咱們就領著威威進山瞧瞧。」昨晚睡覺的時候,胖子琢磨了一下,威威在南窪子出現,本身就有點不正常,他擔心山里有什麼變故,所以必須查探一番。
吃飯的時候,胖子扔給威威一條魚,威威大概是餓極了,也趴在地啃起來。不過笨笨和嘟嘟在旁邊看著眼饞,嘴里也開始吭嘰,胖子也只好又扔給它們兩條。
把進山的事跟大辮子一說,大辮子也就點頭,她對胖子和奇奇的本事很有信心。
「奇奇這麼小,進山能行嗎?」胖老頭反倒是有點擔心,這冰天雪地的,可不是鬧著玩。
「您老放心,三年前奇奇就跟著俺們進山了,這個威威,就是那時候領回來的——奇奇,吃飽飽的,不然該餓了。」胖子一個人吃了五張大油餅,又喝了三碗雞蛋湯,這才撂筷。準備停當之後,一大一小就領著威威出發,丑丑自然也跟在後面。胖子滑著雪橇,奇奇美個滋地騎在他的肩頭,左有丑丑,右有威威,浩浩蕩蕩,殺奔林海雪原。
冬天的大青山,對于二人組來說並不陌生,但是只有他們倆人進山,這還是頭一遭。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可以無拘無束地行走山林,胖子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仿佛在這一刻,大青山才真正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山林。
胖子舒展雙臂,在雪地穿行,尤其是下坡的時候,速度奇快,風馳電掣,奇奇在他的肩膀也大呼小叫︰「胖叔叔,沖啊——」
丑丑和威威更不用說,它們也都撒開歡,始終跑在胖子左右。很快就進了林子,胖子也把速度慢下來,免得一頭撞在樹,萬一在發生點交通事故就麻煩了。雖然是冬日,林子里面卻也不乏生機,地可以撞見野兔,還有山雞撲稜著翅膀,撅著尾巴從地面飛到樹。這些家伙的飛行能力實在不敢恭維,奇奇說就跟胖叔叔差不多,身子太沉,飛著費勁。
「松鼠——」奇奇指著樹那些小松鼠大叫著,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對于小女孩來說,吸引力還是蠻大的。
尤其是今天,這些小家伙都晃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趕集一般冒出來,數量之多,就連胖子也有點瞠目結舌。
「它們都歡迎我們呢!」奇奇小臉也滿是興奮,一邊跟那些松鼠招手,一邊美個滋的跟胖子說道。
胖子點點頭,心里也琢磨明白︰看這架勢,還真是歡迎奇奇來的。估計要不是有威威和丑丑在旁邊,這些小家伙早就蹦下來了。
「奇奇,跟松鼠們要點松子,回家炒著吃。」胖子笑嘻嘻地說道。
奇奇轉轉大眼楮︰「胖叔叔,要是把咱們把松子都要來,小松鼠該餓肚子啦。」听她的意思,要是她願意,隨便下一道命令,那些松鼠肯定會乖乖地把松子獻出來似的。
想到奇奇被一幫小松鼠圍住的情景,胖子也不覺微笑,嘴里大吼一聲︰「都不許動,乖乖把糧食交出來!」奇奇咯咯直笑︰「人家松鼠也沒有余糧啊!」
滑行了一個多小時,胖子也真有點累了,于是把奇奇放下來,倆人靠著大樹休息。胖子抽煙,奇奇則捧個大梨, 哧 哧啃著。
就在樹,一大幫松鼠探頭探腦地聚集在一起,觀察著下面的兩個人。
終于有一只膽子稍大的松鼠忍不住,從樹干爬下來,慢慢往奇奇身邊湊乎,大眼楮一眨一眨的,顯得賊頭賊腦,看著十分可笑。
丑丑從雪地站起來,眼楮里面射出凶光,不過很快就被胖子一把按住;威威進了林子之後,明顯有點心不在焉,耷拉著大腦袋不知道琢磨啥呢,根本就對這些小松鼠不感興趣。
奇奇招招手,那只松鼠膽氣更壯,一蹦一蹦的跳過來,然後嗖的跳進奇奇的懷里。
奇奇伸手拎拎它的耳朵︰「我這沒有你能吃的東西啊!」
這下子可壞嘍,樹的那些松鼠紛紛蹦下來,不大一會,就把奇奇圍在當中,肩膀蹲著好幾個,腿和懷里都滿了,弄得奇奇也有點手忙腳亂。
「我的手套啊——」奇奇忽然發現,有兩只松鼠對她的手悶子很感興趣,竟然毫不客氣地用牙齒嗑起來。
松鼠的牙齒嗑松子就跟人們嗑瓜子似的,兩三下手悶子就出現了倆窟窿,而且還有幾個小家伙也開始動嘴,大模大樣地嗑起奇奇的鞋子。
「這幫玩意還真是自來熟啊。」胖子還真擔心把奇奇的鞋子嗑壞,只得擺出一副惡人的模樣,大吼一聲︰「俺正好缺一件松鼠皮大衣呢!」
那些小家伙肯定听不明白松鼠皮大衣跟它們有什麼關系,不過卻被胖子的大嗓門嚇壞了,嗖嗖嗖全都躥到樹。
「哈哈哈,奇奇原來也有煩惱的時候,這回看你還惦心養松鼠不!」胖子站起身,準備繼續趕路。奇奇眨巴幾下大眼楮︰「要是胖叔叔你答應,我就可以把它們都領回家。」
胖子連連擺手︰「拉倒,這幫家伙個個都長著大板牙,估計咱們家的東西都得叫它們嗑壞嘍。」他見識過松鼠吃松子,噠噠噠就跟機關槍射子彈似的,那叫一個厲害啊。
就在這個時候,丑丑激靈一下從雪地竄起來,嘴里低吼幾聲,但是隨後又轉為興奮的長嚎,然後猛地躥進林子。
胖子先是一愣,隨後臉就露出笑容︰「丑丑又看到親人啦——」
「是嚎嚎!」奇奇已經看到那邊樹林里的情況,嚎嚎正向他們跑過來,丑丑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
接受了奇奇小手的愛伏之後,嚎嚎又湊到胖子身邊,用大腦袋在他的懷里拱了拱,顯得十分親熱。
「好小子,越來越神氣了——威威,你好好跟人家學學,別整天牛哄哄的!」胖子在夸獎嚎嚎的同時,也不忘打擊一下威威。因為威威和嚎嚎它們曾經在奇奇的指揮下並肩作戰,所以互相之間並沒有攻擊,甚至原本在威威的領地里面,竟然也允許狼群活動。一般說來,東北虎的領地意識都很強,自己的地盤里面,絕對不會有其它猛獸存在。
丑丑顯得很興奮,圍著嚎嚎蹦蹦跳跳,一個勁撒歡。不過嚎嚎卻很有幾分當父親的威嚴,十分沉穩,只是偶爾用添添丑丑的嘴巴子。
「這里剛進林子,嚎嚎怎麼就出現啦?」胖子嘴里忍不住叨咕一句。
「胖叔叔笨,當然是歡迎我們來了!」奇奇喜滋滋地說道。胖子晃蕩幾下大腦瓜子︰「好像嚎嚎不知道我們要來,難道是你提前打電話啦?」
奇奇也學著胖子的樣子,抓抓小腦瓜︰「是有點怪,威威和嚎嚎它們怎麼都離開自己的地盤,難道是——」
「肯定是發生了啥情況,咱們一定要查清楚。」胖子叨咕了一聲,把奇奇往肩膀一扔,繼續路。
隊伍之中又多出了一個嚎嚎,而且,胖子還搜索到,在林子里面,嚎嚎的手下也都跟著向前穿行。
一直跑到傍晚,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現象,胖子一直擔心的槍聲也並沒有響起,本來在胖子的想象之中,還以為是有獵人進駐大山呢。
不過嚴打開始之後,收繳槍械,私人手里不大可能再擁有獵槍,這也叫胖子更加疑惑不解。
把腳的雪橇卸下來,胖子支起帳篷,又劃拉點干樹枝,籠了一堆火。冬日的夕陽透過樹枝,給林子里面抹一層粉紅,樹林里面更顯幽深寂靜。
這一刻,無論是小奇奇還是大胖子,身心都和這片大山融為一體,就像身體的一部分,再也難以割舍。
好久,樹林里才響起胖子豪邁的聲音︰「今個就咱們爺倆,可得好好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