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清晨,劉淵駕車進入皇宮,一想到今天要發生的事,劉淵心就有些微微波動。
他剛剛進入宮中,便有一個太監走了過來,恭敬行禮道︰「參見王爺,皇上有旨,宣王爺至藏讕殿見駕。」
劉淵早就料到此事,跟著太監往藏讕殿行去,藏讕殿與御書房相近,是武帝處理機密事務的地方,中秋這日本來武帝都在養心殿接見各位皇子,但是現在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左右,武帝在藏讕殿召見自己,肯定是為了太子的事。
劉淵所料不差,武帝正是為了這件事才把他召來,平王剛剛才從藏讕殿離去,他遞上來的折子里共有六人都是太子手下負責暗殺的人,這一點武帝不能不深受震動,太子私自擁有這樣的實力本來就已經是莫逆大罪,若真是暗中殺害朝廷大員,甚至自己的親弟弟的話,那麼這件事恐怕震動的就不僅僅是武帝自己了,恐怕會是整個大漢。
看到劉淵走了進來,武帝眼前一亮,這個兒子是越來越生的俊秀不凡了,而且還擁有了一種淡定從容的氣質,他以前並沒有注意過這個兒子,稍有注意時卻已經被調往揚州,這還是首次與劉淵單獨呆在一起。
劉淵趕忙行禮,武帝笑道︰「淵兒免禮吧!坐下說話!」
他以前一直稱劉淵為「福王」,這里叫回「淵兒」兩字,已經顯得親密不少,只可惜劉淵對他並無任何感情,雖然遵旨坐下,但是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武帝看著這個漸漸長大的兒子,道︰「淵兒長大不少,竟陵如何了!」
劉淵忙道︰「稟告父皇,竟陵目前尚算穩固,明軍並沒有渡江的打算,只怕初春時或許會有場硬仗,不過兒臣定當堅守此城,不讓明軍跨進中原一步!」
武帝點了點頭,表示贊許道︰「淵兒在揚州時成績斐然,朕很欣慰!」
劉淵本想順便保舉一下王峻,但是突然想到就算王峻得到武帝的贊許,來到京城任職,也是要陷入太子與平王的旋渦之中,還不如把他放到揚州,便道︰「都是父皇承天之德,兒臣略盡綿力而已,不敢貪功!」
武帝其實本想與這個兒子用心交談一番,哪知他句句都是官話,一時倒有些無法平淡下去,只好道︰「淵兒不貪求名利,朕更為欣慰,淵兒難道不想知道朕當初為什麼將你調往竟陵麼!」
劉淵一愣,這件事他確實有些猜疑,沒有想到武帝竟然主動提了出來,一時倒有些捉模不透武帝的意思,忙道︰「兒臣知道父皇定有安排,所以不敢妄自猜測!」
武帝笑道︰「好一個不敢妄自猜測,恐怕你在心里已經怨恨朕了吧!」
劉淵忙道︰「兒臣不敢!」
武帝道︰「揚州大治,朕從太子遞上來的折子中可以看得出來,從其他官員奉給朕的密折中也可以看得出來,淵兒你是大功一件,若非有你,揚州百姓也不會對我大漢如此充滿信心,當日你離開時,揚州滿城送行,這種場面恐怕在本朝官吏中還未曾有過!可見你確實是深孚眾望的好官!」
劉淵的眼楮亮了起來,看來自己看輕了這位父親了,武帝也擁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把自己從揚州調走,並不僅僅是為了懼怕太子而草率做出決定。
武帝繼續道︰「只是淵兒你有一件事情卻做錯了!」
劉淵忙道︰「請父皇示下!」
武帝顯然已經感覺到了他態度的變化,劉淵剛剛進來時的剛硬,武帝認為是對自己將他從揚州調至竟陵的怨氣所起,這回听到自己解釋,看來怨氣消失,笑道︰「可謂不知者不罪,此事不能怪淵兒,怪就怪朕沒有事先跟你講明,你做錯的事就是對待那幾家江南大族的態度!」
劉淵心中似有所悟,但是還有些不能完全明白,疑惑的望向武帝。
武帝背負雙手,走了下來,變成背對著劉淵,他的背影確實已經有些滄桑了,十年前想必定是筆直,武帝目光望在了殿外,聲音也稍微提高道︰「這些江南大族都是舊朝沿襲下來,先祖早就有心將他們一一分化,使之變為尋常富賈,不過他們的勢力確實過于巨大,不僅僅是財力方面,在影響力方面對我朝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先祖曾經說過,我大漢最大的敵人並非是來自北朝的大明,也不是來自遠地的蜀國,而是這些實力雄厚的大族,因為大明畢竟是蠻族,若想統治中原,人心並不在他們那里,恐怕並不是容易,蜀國又是相當弱小,不足為患,但是這些大族卻是大大不同,他們只要登高一呼,恐怕跟隨者將會以百萬計,便如當年先祖打江山時,朕不能不憂。」
劉淵有點兒明白他的意思了,從武帝的角度來看,能夠取代劉家在中原地位的並不是出身蠻族的大明皇室,而是這些望族中的任何一家。
武帝繼續道︰「我朝一直以來對這些大族都是采取懷柔壓制的政策,慢慢弱化他們的勢力,直到有日終于不能對我朝有所威脅,所以歷屆揚州刺史乃至江南官員,都會刻意與這些望族拉開關系,讓他們對朝廷有所畏懼,卻也保持融洽,不至于使他們被迫冒險!這其中的道理,淵兒你應該懂得!」
劉淵明白了,自己在揚州與許謹等人打成一片,又成了被他們稱贊的中原第一大才子,成為大族名士爭相交往的皇族,武帝正是顧忌到這點,才將他調至竟陵,看來他自己倒是把這件事想簡單了。
听完這番話,劉淵對武帝的看法大為改變,這是擁有智慧的人才會得出的結論,武帝當年馳騁中原,並非幸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