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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路,你怎麼也在?我沒看到將領名單里有你啊!」馬龍叫道。就像姬三和向五不對,他和秋路也是冤家。
「你看的哪份名單?」秋路一邊眉毛高,一抹歪笑似嘲意,「你爹那份?」
「廢話!」馬龍回他。
「怪不得了,我的名字在四皇子的那份上面,可能你爹還沒來得及加上去。」秋路一抱拳,「馬兄,我乃糧草押運將,比你靠近隊伍的中間一點點,請多指教。」
「指教——個屁!」馬龍切一聲,「你打過架嗎?也好意思穿這身將袍。腰上那把刀倒是好看,切瓜的吧?」
「馬兄,咱們不是打過架嗎?誰輸誰贏就不在大伙兒面前說了。這回你卻得分分清楚,是打仗,不是打架。打仗不靠那把刀,靠腦子。你一人拎把大刀,能把成千上萬人當瓜砍啊?再說,你也沒真上過戰場。你要是不好意思穿這身袍子,那我就跟著你一起月兌。」秋露這說話的腔調,讓人一听就是老對手了。
「說得你好像很聰明似的。」馬龍也嘲諷回去,「行,我倆這回再較真一次。如果遇上北周或北齊軍,打起來的話,比誰干掉的敵人多,怎麼樣?」
「莽夫一門心思就知道動手。北周和我們又沒撕破臉,遇到了也能談。北齊騎兵驍勇,人數上佔優,打起來九條命也不夠你浪費的。」秋路果然「動腦」。
「呸,就看你小子孬包樣。我讓我爹拿槍在腿上扎眼的時候,你還只會問你母親要糖吃呢。話說完就快滾,這里可都是我的人馬。火大起來,你來不及喊娘。」馬龍扭頭走了。
秋路不以為意,對采蘩有笑臉,「蘩妹妹,找你說兩句話。」
左拐咕嚕一聲,「這倒好,哥哥妹妹一家親,不怕誰來算計。」看于良傻愣著,一拍他的腦殼,「杵著干嘛?剛才吵著坐馬車疼,等會兒更有你受的,走走路去,陪語姑娘一道。」
于良慌不迭跑向正朝樹林走去的語姑娘。
「秋路和尚,從一心一意想出家到今天成了穿戰衣的將軍,也就是說拿起屠刀,立地成魔了?」采蘩終于能表達自己的驚訝。
「既入俗世,就別想著免俗。我以前有軍職,所以這回爺爺和我娘就要我來,我只好答應。如今孝道不得不第一,佛道只能退第二。」俗世多煩憂,那也已經選了。
「你爺爺想你立軍功,公主卻不擔心危險嗎?」。一般當娘的不會喜歡自己的兒子從軍。
「沒人想我立軍功,只是——」秋路話題一轉,「你們為何都覺著會打起來?只要看過地圖的人就知道,這一路是在南陳境內。」
他粉飾天下太平,她也沒必要危言聳听,「你要跟我說什麼話?」
「你何時得罪了二皇子?」秋路面色一正。
采蘩抿緊唇,眼輕眯,心思轉了又轉,開口道,「這話怎麼說的?二皇子來紙官署那日,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本人,你爺爺也在場。什麼時候得罪了他,你不如問你爺爺。」
「采蘩。」秋路揉額角,「爺爺和娘都覺得二皇子有針對你之嫌,你若瞞著我,萬一有什麼事——」
「你剛才還說這是南陳境內。」采蘩拿他的話堵回去。
「仗打不起來,未必你就會沒事。你告訴我,我幫你。」秋路神情真摯。
「我不信你。」既然他如此堅持,她只能說真正的理由,「不信你母親,更不信你爺爺。我只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女子,相國大人和公主勞你堂堂一個小爵爺特意隨軍,我不以為是他們單純想幫無辜。秋路,相國大人選邊站了嗎?」。
秋路听到她說三次不信時,心中有氣。他對她從來真心相交,竟得到她如此冷漠的不信任。但當他听完最後一句,突然也跟她一樣,眼前明亮了。
「我以為爺爺忠于皇上,所以也忠于皇上的旨意。」好吧,他也認為四皇子更有仁君之相,但如果現在選邊站,就等于參與黨爭。「在太子一事上,爺爺一向不贊成支持兩個皇子的大臣之間互相傾軋。」
「形勢會變化。」采蘩腦海中翻上姬三的話,他說向琚站得太快。而在她心中還有些說不出來的事,那些上輩子的只字片語。因此,不知不覺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秋路,我的事你別管。不是我不領情,而是你得為自己家考慮。相國大人顯然開始為四皇子謀算,可是二皇子一定當不上皇帝嗎?撇去才能不說,立儲君第一條就是立長立嫡。二皇子是前皇後親子,又比四皇子年長,符合嫡長之理,太子位應該是他的。皇帝遲遲不表態,照你們認為可能是皇帝想要立四皇子,又不好違背先帝們的做法,所以猶豫。但如此一來,兩位皇子就有相當的可能性成為太子。秋家現在讓你出面,借我要挖二皇子的錯處來,你不怕將來二皇子登基對秋家清算?」
秋路沉吟片刻方道,「想不到你知道這麼多了。」
「因為你不是第一個讓我說二皇子壞話的人。這位皇子,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他,但我更不想讓人利用。」听多了自然知道得也多,「和尚,有句話叫當局者迷。你爺爺,你母親如果要入局,勸你還是先看會兒棋,幫他們延一陣吧。」
秋路皺眉,「采蘩,不管爺爺還有我娘,我可真心與你結交。」恨不得加一句出家人不大誑語。
「我知道。」她看得出來,「所以我剛才說了那麼一大段話。」別人想听都听不到。
「那你信我吧?」秋路神情一振。
她冷冷瞥看著他,「不信。」真心結交,也不用什麼事都說出來,「趕緊守你的糧車去,免得馬龍來砍你。」
秋路怏怏走了,這姑娘軟硬不吃,心如石鐵,讓他次次受打擊。但他也想,她至少不虛偽,也不說謊。她很明白表示她知道些事,就是不能信任他,所以不跟他說而已。因為怏怏,他還忘了說一件事。
采蘩毫不在意秋路的郁悶,轉身去拎了壺熱水,到左拐那兒用木杯為他沏茶。
左拐聞到茶香,眼楮發光,「今春龍井,香!還是丫頭知道孝順師父。你看于良那個呆頭鵝,心思不活絡,怎麼找得到像語姑娘那樣的媳婦?」
「找不到語姑娘那樣的,就找喜歡他這只呆頭鵝的姑娘。」采蘩給自己也泡了一杯茶。茶一口,干糧一口,周圍綠樹郁郁蔥蔥,午陽正暖,和流放那段日子比起來,真是天堂。
「他要是那麼容易調頭找別人,就不是呆頭鵝了。」左拐干脆把餅泡在茶里,吃得有滋有味。
采蘩卻覺得那吃相慘不忍睹,「師父,您這是暴殄天物,茶的珍貴要慢慢品。」
「茶的珍貴要品出來,紙的珍貴呢?」考驗她。
「我不說,省得您又訓光會嘴上賣弄。」她現在學乖了,不耍嘴皮子。
「笨!自然也是要品出來。怎麼品?」左拐繼續考。
「師父,是你逼我的。」她不笨!「茶和紙有一處相通,兩者都不是光憑看就能斷定好壞的。茶葉自身的優劣之外,借助泡茶的水溫和茶具的質地。紙也一樣。紙面看似平而細膩,可能滑墨,可能暈墨,要借助筆硯。」
「想太多。」左拐吃飽喝足,起身拍拍胸膛,「怎麼品?用心品。」
采蘩張嘴結舌,「師……父耍賴。」
「我說你什麼來著?不要光嘴上賣弄。我才多問一次就嘰哩呱啦個沒完沒了。」這丫頭動不動就翹尾巴,「看到樹林那頭的山壁沒有?去采些藤條來,可至少造十枚紙的量。」
「快出發了。」采蘩听到遠處有喊聲,「說三日扎一次營,今晚上應該會趕夜路。就算采了藤條,我在哪兒把它變成紙漿?」
「你要是還抱怨,等會兒就得自己趕大部隊了。」左拐要上車歇午覺,又提醒她,「別找于良幫忙,不然罰手心五下。」這幾天忙整行裝,冷落了那柄鐵尺。
采蘩立刻爬起來往林子那頭跑去,暗地月復誹臭師父。等她抱著一大堆藤條去跟左拐邀功,左拐卻讓她拿到自己車上去漚洗,明天晌午前要將藤條銼段,泡入漿灰水中。到這時才知道,她那輛車是左拐親自準備的,看著笨重,車尾裝大桶清水,造紙器具,原料輔料一應俱全。
馬車晃,清水晃,她七手八腳將藤條浸入,身上已濕,還累得直打盹,蒙頭大睡。
一覺醒來,車里昏暗,語姑娘也不在。掀了門簾出去,看到一條星火長龍蜿蜒在山間。馬車前後亮著火堆,兵士們團團圍坐,話語歡笑隨飯香彌漫開去。不是良辰美景,卻恍若奇幻夢境。采蘩提了車頭掛著的燈,慢慢尋找屬于她的火堆。突听身後車 轆響起,她讓到路邊,想靜等車過去。
那駕車卻在她身邊停下,窗簾開著,里面燈火明黃,映著窗前的半張俊面,如美玉流金。
秋路忘了說的事——
向琚也來了——
今天第二更。
這兩天睡得比較晚,所以一直沒有時間打理評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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