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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公主應該問五公子才是。」又找到了苔衣,采蘩鏟啊鏟。
「你與他同車,他亦對你毫不避嫌,本宮以為你二人——」蕭靜幾乎成了喃喃自語。
「南陳風氣開放,女子多在市井行走,我與五公子早就相識,同車又有小婢在,並無不妥。」在采蘩看來,這位公主有點過于痴心了。不過事到如今,她還能怎樣?和四皇子的婚事幾乎是鐵定了的。
蕭靜突然沉默半晌,再開口讓采蘩的冰山貌差點崩裂,「童姑娘不必這般防備,本宮無意指摘你,只是想問問五公子與你一起時聊些什麼罷了。你與他熟識,他待你又好,你應知道他的喜好。」
啊?!采蘩一鏟子飛了,陟厘變爛綠。不過造紙就是把任何完整的東西都弄得徹底不完整,她神色泰然得將爛綠鏟進籃子。是不是可以如此認為?這位公主過于養尊處優,又處于深宮之中,所以無邪到不能讓常人理解的地步?那邢老兵是不是也錯看了剛才的事?
「公主的問題,我不知道答案。」她和向五一說話,肯定是不歡而散。向五的喜好,天知道。
「我無他意。」蕭靜公主繼續「天真無邪」,「五公子若納你,我亦不會刁難。」
是啊,無他意。就是要嫁給四皇子了,還打听別的男人的喜好。這時,采蘩心中一凜。什麼意思?向琚納自己為妾,她不會刁難?這話倒像嫡妻的口氣。
「公主殿下,你怎麼在這兒?讓奴婢好找。」蕭靜的乳母出現,為她披上外衣,「起風了,公主快回營帳吧。再過幾日就回宮了,若這時得了風寒,奴婢如何同皇上和皇後娘娘交待?」
蕭靜什麼都沒問到,卻讓乳母打斷,面色不愉,但也不好再說,轉身走了。
采蘩覺得不可思議。蕭靜好似仍要嫁向琚,可是人盡皆知四皇子會求娶于她。之前,從未想過這件事除了委屈蕭靜一個人之外還會有什麼變數。看著天邊絢爛的彩霞,頭頂卻黑壓壓得沉。如果這又要起火,她不會再跟著燒吧?老實說,蕭靜最後嫁給誰都和她無關啊。
邢老兵牽著閃閃發光的馬?走過來。
「女令大人回營吧。」又仿佛知道她為何發呆一樣,接下來的話令采蘩全身冒寒氣,「要換個人嫁又不會引起爭議,方法只有一個。現在要娶她的人不娶就行。要讓一個很想娶她的人如何不娶也很簡單。人死了就行。」
采蘩訝然盯著邢老兵,半晌後說道,「你說她要殺四皇子?」怎麼可能?
「我只是說方法。」邢老兵拍著馬鬃。
「她怎麼敢呢?若四皇子有事,整個西梁都會遭殃。」蕭靜的柔弱和天真不像裝的。
邢老兵答道,「西梁被滅是早晚的事,若為自己謀出路,倒也不必考慮別人太多。」
「……」采蘩眸子緊縮一下,「你是誰?」
邢老兵面無笑容,「女令大人不必多想,此事與我們無關,只要小心自身安危就好。」
看起來是友非敵,但采蘩仍十分警惕,「你不說你是誰,我也不必听你的。」
邢老兵看了她一會兒,「女令大人年紀輕輕,戒心可真重。不論你信不信,我此時就是個趕車的。只不過既然你我坐一車上,點點你罷了。」
有些人天生就能讓人信任。獨孤棠是,這個老兵也是。采蘩莫名就相信他說了實話。這人跟她其實沒關系,但有他自己要做的事。
人行一路,總會有些奇遇。因此,采蘩不再多問。
就在她準備從石上下來時,眼尖看到水邊一片淡綠。那綠色覆滿了一塊石頭表面,她以為是陟厘,小心翼翼踩近了瞧,卻發現不完全是。綠紋縱橫交錯,色澤已被陽光曬淺,沒有絨面,平薄得鋪在石面。她輕輕一剝,居然整片與石面分離,儼然一張側理紙。
采蘩驚奇地看著掌中美麗無比的淺綠片,嘆為觀止。在這樣純天然的完美之中,她可不願再去想別人的戰爭。
晚上左拐回來,采蘩連忙把綠片給他看。
左拐也是大感興趣,「我只听過,不曾看過,這應該就是天然紙。」
「天然紙?」于良湊上腦袋想要近看,卻被左拐推開,有點怨腔,「師父!」
「你小子最近沒心思學紙,還不如采蘩勤奮,罰你沒得看。」左拐一邊說一邊贊,「天工造物,永遠比凡人的一雙手神奇。天然紙一般形成在山澗靠水的溪石之上。當然也不是每塊石頭都會有,要看與日光的方位,水位,還有冷熱變化,相當罕見。」
于良不解,「不會被沖走嗎?」。
「不會。陟厘本身就長在石頭上,屬于粘連。」采蘩深想後,緩緩說道,「澗溪不同江河湖海,水流自上而下,冬季冰封,春季解凍。溪石上的新鮮苔衣先經過溪水反復沖刷而褪去鮮綠色,苔絨成片,產生的粘液將它保持平薄態,再在枯水季飽受太陽曝曬,如果能在水位漲沒前發現它,應該就是天然紙了。」
「如果這回你不是照搬你爹的話,那我就可以夸你。」左拐模著大胡子。
「爹沒教過我這些,是師父你教的。」采蘩指著她這幾日試做的紙漿,「我雖造不出側理紙的漿水來,但對陟厘的任性脆弱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左拐盡量不顯出欣慰的表情,不停扒他的大胡子,讓嘴角不翹起來,「那你看到這張天然紙之後,可有啟發?」
采蘩點頭,晶亮如星的雙眸中有了屬于自己的信心,「師父的側理紙,還有我之前看到的側理紙應該都是混合本料。」
「好!」左拐月兌口而出。這丫頭終于開始發光了。
采蘩卻好似沒听見這聲夸,聲調如常,娓娓道來,「如果是以陟厘為單一本料,所制的紙面應接近天然紙,陟厘絲紋明顯。然而,師父這張色澤雖然接近,但透光之下,紙現絲紋稀薄。如果不加其他的本料,是不會有這種紋面的。我猜多為麻料。麻紙本身有一定松厚感,易形成紙絮,又可增加陟厘本身的特性,將優勢發揚到最大。另有一種可能,麻為本料,陟厘作為——」
「作為什麼?」左拐卻催。
「師父,我不太確定是紙藥還是膠劑。我打算等會兒就試試看,以藤漿代替麻漿。」難得手癢,心頭躍躍欲試。
「等什麼等?現在就去吧。」左拐一聲令下。
采蘩走了兩步又回頭望,「師父,這側理紙是你造的麼?我不像新紙。」
「你們師父我什麼紙不會造?」左拐撇嘴得意,「想當初我和——」突然不說了。
采蘩已經習慣他要回憶不回憶的樣子,挑眉涼道,「師父,你說是你造的就好,不用當年啊當初啊吊起人的胃口,又不說下去。」
「去!」左拐趕人。
采蘩走了,于良卻又變于耷拉,受刺激太大,師父和師妹說側理紙的時候,他好像在听天書。不過半個月沒心思造紙,如今卻感覺采蘩將他甩開老遠了。
「慚愧了吧?」左拐在教采蘩的同時,其實也是在教于良。采蘩的悟性好,但拘于她父親留給她的記憶,造紙不動腦筋,所以他讓她忘,從基礎教起,到今天她所表達的已是她自己的想法。而于良的優點在于勤奮不懈,手藝穩重,行軍以來卻怠惰了。他不說,任于良心野,結果采蘩的進步讓于良傻眼。
「雖然我知道師妹總有一天會比我強,但也沒想到這麼快。」于良是慚愧,還難過。他也想有朝一日變成大匠,可是采蘩的天賦打壓得他沒信心了。
「她只是腦子轉得快,嘴皮子會說,手上的技術和技巧差你仍遠。」左拐心想,是不是刺激過頭了?
于良老實,「師妹所造藤紙的紙質雖不穩定,但她最佳狀態下造出的紙已經勝過我的了。」
「一個優秀的紙匠最講究得就是工藝的恆穩——」左拐忘了這個徒弟多容易耷拉。
「雖然將來一定不如采蘩,不過師父,我不會給您丟人的。」于良猛地抬頭,表情堅毅,「我跟緊師妹,她若成為最好的,我也就比其他人強了。」不爭當第一,但求優秀。
左拐嗯嗯點頭,「沒錯。」
「我看師妹造紙去。」說完就跑。
這小子本來要听語姑娘讀書的,看來還是教正了,左拐笑。
經過三日的努力,當采蘩作出陟厘的膠劑來,大軍也到了程州。但就在程州府城郊外,將帳里因為如何送蕭靜的安排有了分歧。
四皇子原本打算親自帶精兵兩千將蕭靜送回梁地,這個計劃只是跟向琚商量了,馬杰听後卻堅決反對。
「殿下,程州去西梁雖近,快馬加鞭也要兩日才到,一來一去要四五日。如此不但耽誤了大軍行程,殿下若半途遇到危急,末將如何跟皇上交待?末將以為派人將公主送回即可,殿下不必親自前往。」
「這是父皇的旨意,本宮要向梁主求娶公主,怎能請他人代勞?」四皇子卻不肯改主意。
正僵持著,蕭靜走進帳中。
馬杰暗地哼哼,什麼時候將帳能讓女人任意進出了?——
今天第二更。
親們周末愉快。(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