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弟弟只帶了六千人就敢到霍州去?」獨孤蘭為羅揚更衣的手就此停下,「夫君,請派人把他追回來。」
羅揚知道妻子一向心疼這個弟弟,倒也料不到她這麼說,「蘭,他拿了軍令的,我再讓人追回來,他今後還能有出息嗎?你放心,衡州有你大舅崔段的人馬,而齊軍大部回撤入霍州府城,外圍只有些數百上千的散兵。以獨孤棠的本事,那是不堪一擊的小魚小蟹。再者,聖旨就快到了,我大軍出發便在這幾日,很快能和他會合。」
「你就哄我吧。」獨孤蘭卻不是無知婦孺,「娘的死,父親怪弟弟克母。本是一時氣話,卻被董瑛變本加厲利用,連外祖父和舅舅他們也對弟弟心生嫌隙,導致和弟弟十分疏遠。弟弟此去經過衡州,大舅不為難他就已經很好了,還想大舅幫他?」
「要說大弟還真是身世可憐。他生母是你母親的婢女,也頗得你爹憐惜,本來挺好的命,誰知居然難產而死。你爹從此就不喜歡大弟了。還好有你母親,將他待若親子。然而好光景不過數年,你母親又去。再加上三妹。他送的喜嫁,卻帶回了她的棺木。也怪不得說他——」羅揚突然感到寒氣,一看老婆大人面色難看,連忙訕笑,「我是不信的,就是覺著大弟——」
「我弟弟怎麼了?」獨孤蘭最听不得克命之說,冷冷打斷他,「不說他的生母,我娘身體一直不好。至于妹妹的事,你也知道,我對他很是發了一頓脾氣,怨他沒保護好。但他比誰都自責,一聲不吭離家三年多,就為追查凶手。要不是為了我,他都不會回來。我給他整理行李,一堆舊衣物。他說他自己補得不好的時候,我眼淚立刻就下來了。堂堂定國公的獨子,居然過得比平民百姓還不如。所以,夠了,他夠苦了,從出生到現在,背影永遠是寂寞的一個人。」
「蘭,你不是一直在他身邊嗎?再沒有比你更好的姐姐了。」羅揚緊摟獨孤蘭的肩,「兄弟姐妹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大弟明白你對他是真好,所以才回來了嘛。」
「你不懂,娘去世之後,我也討厭了他很長時間,直到他出事。」獨孤蘭說著,眼角就有了淚。
「什麼事?」羅揚從未听她提起過。
「弟弟五歲那年,也是董瑛懷上第一胎的時候。董瑛摔了一跤,說是弟弟推的。爹大怒,將他揍了一頓,又把他關進了柴房,吩咐誰都不能給他送吃的。我听說之後,猶豫下最終決定不出面。那時,爹雖疼我和妹妹,但董瑛不喜歡我們,我為了保護自己和三妹,不想得罪那個女人。但是,爹不知怎麼忘了弟弟被關的事。待我覺得不對,忍不住問爹,那時已經三天過去了。」那是一場她不願去想的噩夢。
羅揚心驚,但仍安慰妻子,「你常說你弟弟像極了你爹,你爹體質強于普通人,你弟弟也是。」肯定沒餓死,不然現在哪來那麼俊冷的獨孤棠
「對,我弟弟小時候很頑皮,活潑又機靈,從不听爹的話。所以,等我們趕到柴房時,只看到砸壞的窗戶,沒有人了。」獨孤蘭笑容泛苦。
「這就是了,不愧是大弟。」羅揚卻見獨孤蘭面色淒清,「難道還有事?」
「整個府里都找不到弟弟,當我以為他離家出走了,三妹拉我到了廚房後面的油溝地。我看到弟弟被掛在竿子上,周圍油膩熱辣,而他在日頭下奄奄一息。」眼淚流到面頰上,冷了,「廚娘是董瑛新找的,她辯口說以為是外面的乞兒進來偷吃,才懲罰他的。那時,弟弟不但讓她打折了胳膊,還被掛了整整一日。」
「是董瑛想要大弟的命。」羅揚震驚到無以復加,「她借定國公對大弟的疏遠,設下如此毒計,只要推說大弟調皮,廚娘不識人,她可一點錯都沒有。」
「你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卻沒那麼聰明。我只知道因為自己的冷淡,差點害死了弟弟。」獨孤蘭抹淚。
「你那時也還是孩子吧。」獨孤蘭和獨孤棠差六歲。
獨孤蘭搖頭,「經過那次,弟弟養了半年身體才恢復如常。但他性格變了,到底那時遭遇了什麼,只字不提,對我仍好卻再不撒嬌依賴。後來,他要求獨住府中最北的小院,除了我和妹妹之外,幾乎不與其他人往來。派去的僕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都說他脾氣無常,很難伺候,還有頭痛癥,犯起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甚至還會用利器傷人。我也親眼見過好幾次他桀驁難馴的冷狠樣子。過了兩年,我就嫁你搬出了家里。他難得來,每次都跟三妹一起。而且,我離開後,就只有他保護著妹妹不受董瑛的暗害。妹妹常說他的事給我听,兄妹感情倒是真令我羨慕得好。如今想來,妹妹被害之後我對他大發脾氣,其實是希望他能跟小時候一樣同我頂嘴,沖我任性發火,罵我一聲壞姐姐。」
「事情既然過去了,你也別再放在心里。我看大弟如今沒什麼不妥,男人嘛,強勢的個性才好。」男子漢該如此,羅揚可想不了獨孤棠撒嬌的畫面。
「夫人,夫人。」獨孤蘭的貼身大丫頭跑進來,「國公夫人開始陣痛了。」
羅揚知道獨孤蘭對這件事上心,暗想正好能轉移她的擔憂,「蘭兒,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我保證大弟安然無恙,不過他回來之後會不會真成了一無所有的定國公庶子,還得看你的本事。」這時候,就不說以戰功換地位身份之類的話了,免得她沒了斗志。
獨孤蘭果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一邊送羅揚出門,一邊說道,「她這胎生得真夠遲的,居然晚了足有半月。這麼推算下來,正是父親離開都城的時候,前還是後,很難說啊。」
羅揚點點她的額角,語氣極寵,「那女人心思雖壞,也不至于給岳父大人戴綠帽。你想太多了,還不趕緊去幫忙?」
「可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父親也一樣。不然怎麼能跟他的小妻子吵紅了臉,這幾日都在軍營里不回家?」獨孤蘭笑如明花,「你別管我,趕緊帶你的兵去。女人的事,女人料理。」
羅揚走後,獨孤蘭立刻吩咐幾道令,便到了童瑛住的院子。
院門緊閉,牆外站著一圈腰佩大刀的黑衣衛士,其中擋在門前的領隊不讓獨孤蘭進去。
「國公吩咐,任何不能在夫人生產時進去打擾,否則斬立決!」
獨孤蘭好笑,「是國公的吩咐,還是國公夫人的吩咐?我可是肅公夫人,誰敢斬我!」說完踏進一步。
領隊亮刀,「肅公夫人與國公夫人品級雖同,但在國公府,您是夫人的女兒,若冒犯長輩,當屬不孝。請您退後!」
听到董瑛一聲尖叫,獨孤蘭再不給好臉,高喊,「來人!把這些以下犯上的人統統給我圍起來,懷疑他們要對國公夫人不利,竟不讓我這個女兒探視。誰敢動,就要誰的命,不必問我!」
嘩啦啦跑進一大群鐵甲兵和弓箭手,將黑衣衛團團包圍。獨孤蘭自有支持她的力量,連羅揚都不敢小覷。
就這樣,獨孤蘭暢通無阻走到里屋,看到不但有產婆,還有胡黎,笑道,「听說爹給弟弟找的侍妾與夫人關系極好,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床上有一女人正疼得滿頭大汗,氣喘連連,听到獨孤蘭的聲音,強撐起身,「你……」怎麼進來的?但再一想,不能撕破臉,「蘭兒,這里幫忙的人夠了,你貴重之身,我屬相又沖著你,還是回去等消息,千萬別讓血氣污到你的命數。」
「夫人這是什麼話?子女盡孝是應當的。我已為人母,知這生孩子對女人而言如過鬼門關,怎能不在您身邊看顧?御醫就在外面,我也找了城中最好的接生婆,以備不時之需。您放心得生,我就坐在這兒陪您,一步也不會走開的。」生吧,生男生女,她都要當好姐姐。
董瑛心里也清楚獨孤蘭的意圖,一時忍著,使勁力氣尖叫吼叫,恨不得吵人耳聾,然後才以可憐的哀求語氣道,「蘭兒,你在這兒,我實在擔心沖煞你。而且這屋里人太多,我覺得都喘不過氣來了。」
胡黎接到眼色,順著話說道,「大小姐,夫人分心,用不上力氣。您看,你們是不是能到外屋等?」
獨孤蘭故作為難,嘆口氣,「看來我是幫了倒忙,好吧,我在外屋等著,若需要我做什麼,只管開口。」她帶產婆和丫頭們走了出去,
董瑛咬牙切齒,「小賤人,等我生了兒子,我再慢慢跟你算帳。」
她又問胡黎,「奇哈子呢?怎麼還沒來?」
這時,屋頂的瓦片揭開一個方口,奇哈子翻身下來,「好險,差點就進不來了,只比獨孤蘭快了半步。夫人放心,一切都已備妥,無論您生男生女,抱出去的一定是兒子。」
「那女人什麼時候生的?可別過早了。」董瑛問。
「巧得很,我去她剛生完,就在片刻之前。」奇哈子指指大梁,「孩子正睡。」
董瑛開始催勁,「行了,趕緊離開,免得獨孤蘭闖進來撞見。」
奇哈子再上屋頂。
一個時辰後,孩子呱呱啼哭聲傳出。
「恭喜賀喜,國公夫人生了小公子!」產婆在屋里大叫——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隆重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