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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羅揚帶著他的主力軍來與獨孤棠會合。因為獨孤棠扎營的地點好,就在霍州府城外五十里的山地中,又近于攻擊,又能讓敵軍難以勘查兵力,所以羅揚決定將大軍也扎在這兒。
然而,羅揚一見獨孤棠,心情流于面色,顯然有怨火,「氣死我了,余求以陛下親征為由,將岳父大軍調去支持他的中路軍。我的六萬人,再加上你大舅崔段很快要趕來的兩萬衡州守軍,也不過八萬。霍州騰大將軍經營這麼些年,十萬精兵可抵二十萬,我們八萬如何能打得下來?」
「余求必定想親自攻破齊都,在皇上面前再立頭功。」獨孤棠也是一眼看穿。
羅揚切一聲,「誰不知道他那點心思。想他從前氣度非凡,心胸寬廣豁達,我十分敬他君子儒將之風。如今卻被一己私利蒙蔽雙眼,只貪一人獨大,實不是當年我所欽佩的大都督。」
「比起他來,我更佩服姐夫。身居高位仍念舊,今日肅公與當日羅大哥,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位賢妻,成了個好丈夫。」獨孤棠哈哈笑道,「我以為,姐夫是真豁達,帳下才有那麼多謀臣良將對你忠心耿耿。听說余大都督專橫獨行,雖說確實能文能武,謀略驚世,但一人之力再強,不如眾志成城。霍州若在滕大將軍管轄之下或許難攻,然而新來的大帥宋定卻是無能之輩,姐夫且寬心。」
「怕只怕宋定太無能,干脆放手不管,實權仍在滕大將軍手中。你也知道,齊帝雖然失德失心,他的臣下卻仍有不少真才實干的。余求就在上一戰中吃了虧,差點被人活捉,損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所以才急調岳父過去。要說這滕大將軍,算是新貴,兵法有術,為人剛直不阿,也是極其能干。如果兵力相當,我有把握與他一戰,可現在我攻他守,兵力還遜數——」羅揚壓低了聲,「我的謀士們都束手無策了。」
「只能出奇謀。」獨孤棠微攏雙眉。
「對,奇謀。可是,什麼奇謀才能對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有用?」羅揚一拍獨孤棠的闊肩,「老弟,早知如此,我不該拉你進來。」
「姐夫別說泄氣話,這仗還沒開始打呢。」然而齊軍很快就會知道他們在這里扎營的消息,在那之前,得有對策,否則情勢不樂觀。
羅揚咧嘴,「也就跟你說說,對別人死都得撐著。」突然視線盯著不遠處的兩道麗影,濃眉一挑,語氣揶揄,「那就是你救下的南陳姑娘?我說你這麼好心,原來是美人。什麼身份來歷?若與你相當,倒不用你姐姐操心了。」
獨孤棠神情不動,「姐夫莫非忘了我來此的目的?假詔未截到,卻撞上逃出霍州的南陳紙匠,也算幸不辱命。」
「是啊,南陳四皇子這麼一傷,陳和齊直接撕破臉,假詔造出來也無用了,真是天佑我周。可惜,這幾人雖從霍州逃出,卻多半對軍事一無所知,否則或許還能幫咱們一把。」羅揚不再看采蘩她們,進獨孤棠的營帳去了。
獨孤棠卻因此沉吟半晌。他記得,那位拿彎月刀的北齊男子是滕大將軍的手下,不知是否熟悉布防。不過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說給他們听。要不是阿慕救了采蘩,他可以用對待俘虜的方法。
老天爺好似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不出半個時辰,采蘩就帶著阿慕來見他。
采蘩一副冷臉,「這人死活要走,你能放他出營麼?我們不勝其擾,師父也不在了,沒任何理由留下他。」
阿慕不看采蘩,直盯著獨孤棠,肅面沉沉。
獨孤棠心念之間生出一計,對阿慕道,「你若與采蘩姑娘他們毫無干系,我只能當你是霍州守將的親信。既然如此,你我便是敵非友,你在我營中就是俘虜,你說我能不能放你?」
阿慕瞥采蘩一眼,「早就說過他不會放人。」轉身要走。
獨孤棠剛要說——
「等等。」采蘩卻搶了這兩個字。
她繼而對獨孤棠說道,「阿慕說,如果你們不放他走,以現在的兵力肯定打不下霍州。」
阿慕回頭瞪眼,「我何時說過這話?」他只說眼下這麼些人難以和滕大將軍的兵馬匹敵。
采蘩不理他,「獨孤棠,我們離開霍州時,滕大將軍說過宋定幾乎削沒了他的兵權,保不住師父和我們的命,只能偷偷放我們離開。滕大將軍和我師父曾經結拜,後來鬧翻了。是不是誤會別去管,但他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救了我們卻是事實。同時,他也請我師父帶阿慕離開。所以,我相信他說了真話。若是如此,何不放阿慕回霍州,說服滕大將軍策反?」
阿慕張口結舌,「不可能!將軍對皇上……」想說忠心不二,可到嘴邊卻猶豫。
「滕大將軍鎮守霍州多年,戰功赫赫,勞苦功高,齊帝卻派來宋定,一顆帥印就輕易壓過他苦心建立的一切。連你都不服氣,更何況是他?」這回開口的是獨孤棠,「我姐夫羅揚是極愛才之人,只要滕大將軍願意同我們里應外合,決不會被虧待。」
「你若空口說白話,我們又能如何?」阿慕不為所動。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對齊連最後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但看滕大將軍怎麼決定。
「我願親筆書信一封,許滕大將軍以重諾,事成之後,待之以誠。若毀諾,可昭告天下我羅揚是背信棄義的小人。」羅揚從里帳走出來,他連日趕路,實在累不住想休息,誰知居然听到這麼一條策反計,就躺不住了。
阿慕謹慎,「到這時候,進出霍州防城必定難上加難。我喬裝打扮也可能混不過去,更何況一封策反的書信?如果事情敗露,我死無所謂,卻害了將軍。」
「這個嘛——寫密信的方法多得是。」羅揚不以為有多難。
「為了造假詔,宋定這次帶了齊都的御紙匠。你寫密信的方法能比他們鑒紙的方法還多?宋定可能不懂打仗,但在追查周人細作上很下了一番工夫。迄今為止,你們不知城中情形如何正是他嚴查的結果。城門口專有搜物之人,但凡紙張文書,一定要傳給紙匠去看,有一絲一毫的懷疑都不會放過。」阿慕則不認為密信能有多密。
獨孤棠看向采蘩。
采蘩留意到他的視線,先是垂眸,片刻又抬眼,「肅公,小女子願意一試。」
因不清楚采蘩的身份,羅揚不解其意。
獨孤棠解釋道,「我向你提過這回慘遭不測的是左伯傳人左恆。而采蘩姑娘師從左大匠,也會造紙。」
羅揚哦了一聲,「采蘩姑娘可是能造出隱藏密信的紙來?」雖然對方是女子的事實令他半信半疑,不過左伯之名足以讓他抱有期望。
阿慕卻立刻潑來一盆冷水,「她只是學匠,尚未出師。」
「請肅公寫個信例交給我,容我想想,明日一早與您答復。若是不行,小女子不敢逞強。」采蘩不被冷水澆滅決心。
「你說話真挺實在,我中意听。好,就等你明日答復。行不行,你都是勇敢的姑娘,我記住你了。」羅揚說著這話,卻沖著獨孤棠笑。
獨孤棠只當沒看見。
這時小兵進來報主帳搭好了,請羅揚移地方。
羅揚走後,阿慕扔下一句看她有多大的本事,也走了。
「你剛才瞧我一眼做什麼呢?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沒事找事。」采蘩嘆口氣。
「采蘩姑娘,策反的事是你先說的,如何賴我了?」獨孤棠面上不笑眼里笑,「了不起,你也不曾打過仗,竟能想到此計。」
「說實話吧,我就不想阿慕黑著臉老在自己眼前晃蕩,又怕你放不了人,才絞盡腦汁。不過我怎麼覺著是正中了你的下懷?」她說策反,他就一番話接得那麼理所當然。
「采蘩姑娘太謙虛了。我因你一句話,茅塞頓開,要多謝你才對。」獨孤棠拎了茶壺來給她倒茶。
采蘩手一擋,「免了,獨孤將軍居然喝隔夜茶,你不挑剔,我挑剔。」
「我窮慣了,你是知道的。」獨孤棠不以為意,給自己倒了一杯,「本想送你們回南陳,如今不得不耽擱一陣,要等霍州這場仗打完才行。」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采蘩起身上前,將他那日給她擦淚的帕子放在桌上,「已經洗干淨了。」
獨孤棠不自覺攏眉,「舊帕子罷了,你不必費心洗淨還我。」
「帕子是不能亂收的。」采蘩退開兩步,盈盈一福。那是要走的意思。
「采蘩姑娘——」獨孤棠想繼續將兩日前要說的話說完。
「老大!」央跑了進來,看見采蘩就擠眉弄眼。
采蘩抿唇淡笑,轉身走出營帳外。
還帕子是真心的,沒有欲擒故縱的手段。從孤客到棠掌櫃,從棠掌櫃到獨孤將軍,原來她根本就還沒看清這個人。孤客冷狠,棠掌櫃油滑,獨孤將軍麼——
靈光一現,怎麼帶進密信,她突然好像有點主意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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