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啊，婆婆給你一碗湯喝，你上旁邊兒坐著去行不行？」在我第五天守在孟婆的身邊，端著小板凳雷打不動地坐著之後，孟婆終于忍不住了。
我撩了撩頭上掉下來的一縷繃帶，接過熱騰騰的湯喝的興致勃勃︰「我不妨礙你，你繼續你繼續。」
孟婆都快要哭了。
「我現在是傷患人士，一葉長老特許我帶薪休假。冥界又沒什麼好地方可以游山玩水修身養性，就孟婆婆你這兒有橋有水的，人又慈祥，笑起來總讓我想到一位歷史名人。」我放下碗，急忙說說好話，以免孟婆真的不耐煩了把我給趕走。
孟婆拿起手中的大湯匙在一個冒著熱氣的鍋中攪了攪，嘆了口氣︰「你是說慈禧吧……？」
「我是想說孝莊來著……」
孟婆估計也對我的夸贊沒有抱太大的期望，看了一眼自己的湯以後在我旁邊也坐了下來，收過我手中已經空了的碗︰「小紅，你去了一趟仙界，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回來？你再在這里坐幾天，我的名聲可就全給你毀了。」
「我承認我現在的模樣是不咋地，有種古墓的感覺。」我身上的繃帶雖然拆了不少，但是頭上的繃帶還是不能拆，手臂上傷的比較重的幾處也沒有完全月兌離繃帶。這些天我跟孟婆坐在這奈何橋上，很有那麼點生化危機的感覺。
于是押著亡魂路過的鬼差，包括他們手下的鬼魂都會滿臉驚悚地看看孟婆又看看我，然後弱弱地問一句︰「孟婆婆，這是你……孫女？」
我一口湯噴在了地上。
我很佩服他們能想到這個親戚關系。孟婆從未嫁過人這一點人盡皆知，更沒有兒孫滿堂。這一點算是孟婆的痛處，輕易沒有人在她面前提家人。
孟婆婆在冥界鞠躬盡瘁、死而熬湯，端的是值得人尊敬的勞模。只是大家太過好奇，都忘了這是不能說的禁忌。
我看著孟婆婆的臉色有點怪異，也不好意思因為我的原因就詆毀了那不存在的孟婆婆的孫女，急忙圓場︰「我是五殿鬼差藍白紅。」
「紅姐我見過，才不是這樣，我不信！」一鬼差堅定不移地認我我是冒名頂替的，大聲道。
我無奈地掏出自己的腰牌︰「這樣總信了吧？」
工作證書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于是垂頭喪氣地押著鬼差喝了湯就走了。
我包成這個鬼樣子也不怪他認不出來，相反那句「紅姐」還讓我很受用。這個稱呼很有種大姐頭的感覺，听上去挺霸氣。
我不知道的是我的聲辯沒有任何作用，大家依舊把我當成了孟婆婆的孫女。而且現在更具體的是，冥界普遍流傳的版本為︰第五殿的鬼差藍白紅，是孟婆婆的孫女。並且沿用那個我覺得很霸氣的稱呼。有進步人士配以英文標注，「ｒｅｄｓｉｓｔｅｒ」是也。
孟婆婆說的名聲被毀，是因為我身為她孫女，應該早點恢復我的容貌。不能總是這麼繃帶怪人。
我來喝湯，她在湯中偷偷地加些滋補的好材料。作為資深吃貨的我當然是喝的出來。
我看著她收走碗，目光戀戀不舍。孟婆的湯熬得享譽冥界，除了專給鬼魂喝，她也熬了別的品種賣給大大小小的鬼差。我剛剛喝的就是她的招牌湯之安神補腦湯。價格有點貴，好幾萬冥幣一碗。
孟婆堅持不收我錢，可是我在這兒白吃白喝，再加上孟婆偷偷加進去的那些材料並不便宜。不給錢我就會把我這位婆婆給喝窮。所以我堅持按照原件付給她。
不過我要冥幣也沒什麼用，早晚要回人界去。
冥界的冥幣面值不小，一發就是幾百萬。如此一來也帶來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冥界的經濟已經通貨膨脹的不像樣子。
我不是經濟學專家，不知道為什麼冥王大人對這個現象卻一點都不擔心。錢一樣是可以花的。後來我知道了大部分人屯冥幣的作用，是為了能在冥界買得起一套房。
「哪怕是一個小茅屋，我存到現在的工資也還差得遠啊……」牛頭曾經滿臉憂傷的給我看他的存折。那上面的數字早就變得需要用科學計數法才能寫完的地步了，可是他依舊買不起房。
相比較而言，馬面就比他樂觀的多。他拿著存折對我說的是︰「小紅！我相信它們終有一天會增值的！」
我不忍心毀了馬面美好的幻想，所以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可是不管怎麼樣，冥幣和人民幣都是不能互相兌換的。光這一條，就讓我對冥幣提不起什麼興趣。
對于好吃的我一向不省錢，更何況冥幣對我來說不如一碗熱湯來的實在。我咂咂嘴，沒有回答孟婆的問題，而是指著牆上的掛著的一排一排的湯名︰「我要那個粉絲排骨！」
孟婆用她手里的湯匙柄敲了下我的頭︰「你個丫頭給燒傻了？說，你在我這而到底在等什麼人？」
我模模自己的頭︰「孟婆婆，不帶這麼欺負病人的。我又是付不起錢。我還有銀行卡呢。據說可以打八折的吧？」
我掏出我的金卡在孟婆婆面前晃悠了一下，表示我是「這樣的人」。孟婆一把抽過我的卡，瞪了我一眼，還是給我煮湯去了。
「我沒有燒傻，孟婆婆你也依舊很英明。」我玩著自己身上的繃帶對她嬉皮笑臉，「至于等誰，我想流言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孟婆這號冥界終極八卦人士會不知道我在仙界經歷了什麼，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無明的業火把我燒的遠近聞名，再加上容顏本來的名號在外……
果然，孟婆接話道︰「無明判出一事冥王大人也很苦惱。想不到他居然用業火來逼迫你……算了，人回來就好。」
孟婆重新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的時候，我的眼前是一片湯碗里冒出來的霧氣。霧氣氤氳中，我看不到孟婆的表情，卻听她語重心長︰「小紅，若是容顏一天不從這橋上經過，你要等多久。」
我喝了一口湯︰「那就一直等下去。」
可是生活並不是成天喝湯打坐，在橋上偽裝繃帶怪人折騰路過的鬼差和鬼魂們。我的假期放滿，一葉就心急火燎地把我召喚回去工作。
「小紅，雖然你還在生病我不應該這麼苛刻。但是這幾天牛頭馬面都為了自己的資金而郁悶，表示情緒太差沒辦法來上班。我們第五殿有了他們倆才能震懾住這來來往往的鬼魂。所以……」一葉對我搓搓手，渴望地看著我。
「我懂。」
牛頭馬面是用來嚇人的。現在我這個樣子，十分適合嚇人。
「姓名，身高，年齡，死因。」我手握毛筆，一下一下地戳著我面前宣紙做的登記表。牛頭馬面的工作只是站著嚇人，可是我身體狀況導致我不能站著。一葉體貼下屬，批準我可以坐著嚇人。
好心的一葉長老當然不會讓我就這麼坐著而已。
他說︰「既然你都坐下了，順便適當地做做自己的本職工作吧。」
于是我物盡其用，繼續做我的文職。
繃帶怪人名聲在外，一般進來的亡魂規規矩矩，見了我不免給嚇得有點說不出話，我理解。可是今天這個鬼魂，我連續問了他三遍，他都一點點反應都沒有，這讓我很焦躁。
我抓著毛筆抬頭，正對上他一張湊近的臉︰「小紅啊……」
幽怨的聲音，妖孽的容貌，薄唇一勾，輕輕地叫著我的名字。
「容容容……」我被嚇得卡帶。
「別激動別激動。」容顏用他好看的手拍著我的背，「我承認我的名字還不錯，可是我還不想變成‘恆源祥，羊羊羊’這樣的廣告詞。」
「這麼久不見，上仙依舊與時俱進。」我憋了半天，終于把一口氣給憋了回來。嘴里這麼說，眼楮還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他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不同。
我受的是皮外傷，樣子可怕卻並不難治。我知道容顏的傷比我重的多。他為什麼這麼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面前。
「小紅啊，忘了告訴你了。我現在可是連天庭最末等的仙人都算不上。你大可不必再叫我上仙。」他沖我笑成一朵雪蓮，「怎麼樣？我和你同為凡人，有沒有很感動？」
我看著他，不說話。
做了這麼久的圍觀群眾，偏偏他是怎麼救我的，我沒有睜大眼楮看的清楚。
「回來就好。」我說了孟婆婆說的那句話，重新低下了頭。
回來就好。
「你馬上就要去喝孟婆湯了吧，我送你。」我站了起來，表情凝重。不知道的也許以為我要去慷慨赴死。
失去記憶，有的時候確實是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
「誰說我要去奈何橋？」容顏單手撐桌，好笑地看著我。
「我和紫陌多年的交情，這點情況還是可以通融的。」他望著我，俯來給了給我個大大的擁抱，「小紅，我回來了。」
＜我是打字打到手抽筋的作者︰明天就是周五了啊，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天氣真的越來越冷了啊Ｔ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