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長老還睡著？」
「恩。輪回決的厲害你也知道。就算是有紫陌大人親自照顧，一時半會兒也是醒不來了。」
「這都多少天過去了？第十殿現在亂成一團了吧？」
「那還不至于。第十殿還有高級鬼差在，白姬長老管理第十殿一向是有條不紊，少了這幾天對他們倒沒什麼影響。不過听說，冥王大人的母親來了？」
「你小聲點。天妃娘娘到了冥界這個事情，我也是昨晚失眠爬起來瞥見了一眼，听到了幾句對話而已。」
「唔……後來也沒再听說什麼關于天妃娘娘的事情……」
「所以就更不能亂說了，這事上頭瞞著，肯定不能張揚。」
「算了算了。這幾天事情多，手頭的活兒一大堆，趕緊去工作要緊。我還想要年終獎呢……」
我端坐在屋子里，听見兩個鬼差同事小聲的嘀咕，終于走遠了什麼也听不到了。我深呼吸，然後屏氣凝神，閉上眼楮把手里的馬良牌神筆揮地蒼勁有力。
「小紅，倒數第二根毛也掉了。」容顏的聲音清晰地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心頓時由一潭死水平靜無波，被容顏扔進去一塊巨石，激起的豈止是千層浪。可是我現在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要心平氣和，當然不能動輒發怒。
于是我又深呼吸︰「毛，乃身外之物。掉毛，乃身外之物掉落的一樁小事而已。」
「那是倒數第二根。」容顏在我大發感慨的時候，不緊不慢地強調了一遍以提醒我。
容顏這一句徹底擊碎我所有偽裝，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煩躁怒氣悉數上涌。
我豁然睜開眼楮。
「馬良仙君是不是連５０２也不舍得買一瓶？」我看著手里的筆桿上那唯一的一根毛筆毛，分外淒涼的獨佔筆頭。
容顏十分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今天陽光不錯，從窗戶里灑了一大片進來，照的整個屋子也暖洋洋的。我照著容顏給我畫的符咒苦練，終于把一個形似「囧」字的符號畫的半像。
而他麼……
「上仙你喝著咖啡看著報紙生活好像太愜意了。」我眯著眼楮看著陽光下的容顏，沒好氣道。
咖啡是我求小白給我帶來的雀巢牌速溶咖啡。報紙則是冥界土特產《鬼民日報》。東西很好，人也很好，陽光更好。只是這三個東西組合在一起的時候，我怎麼就看著這麼別扭。
好吧，我承認是我自己連一個「囧」字都寫不好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再加上不斷掉毛的神筆讓我亞歷山大。
容顏放下手中的復古花紋咖啡杯，在被子和盤子踫在一起時發出的清脆響聲中勸我︰「囧字訣雖然簡單，當時要一筆寫成一個簡單的字也不是容易的。神筆跟了仙君這麼久，仙力不小，你一時半會兒不能駕馭就要慢慢來。」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現在手中的筆可是只有一根毛，再簡單的字也寫不出來。」我望著容顏，把筆放在桌上，「現在的情況非常完美的印證了我寫了一早上的字，當真是囧囧有神。」
說話間，最後一根毛在我的面前以一種慢鏡頭的藝術手法，極盡奢華之能事的就這樣從筆桿上肚子飄零。
我好像听到容顏的咖啡不小心噴了一點出來的聲音。
他擦擦嘴，含笑對我說︰「若有似無麼。神筆沒有一根毛不妨礙你下筆如有神。」
「夠了。我去看白姬。」
白姬住在紫陌那里，冥王紫陌住在冥宮。
冥界作風樸素認真一向是一向光榮傳統。這一點紫陌在擊敗了老冥王以後也並沒有想要改變。于是冥宮不僅沒有一個人看守，看上去還年久失修，亭台樓閣都冒著一股寒氣。
我一路走來，這里地方雖大可是毫無人煙，陰風陣陣尤其淒涼。我不由得一抖加快了腳步。
本來是眼光燦爛，看見這種危樓我頓時覺得天空也暗淡了不少。隔空突然听見冷冷的一句︰「藍白紅，直接來龍吟宮。」
我領命而去。
龍吟宮里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沒有一點光線。我的眼前一黑，還以為自己又要暈過去的時候，紫陌站到了我面前。
「屬下……見過冥王大人。」
紫陌不語。
白姬為了送我去人界冒險用大招，紫陌對我的不爽我是很清楚的。現在看來，好像還一點緩和的余地都沒有。
紫陌冷漠地看了我半天，他不說話我也不敢抬頭，只能彎著腰等他一句話。紫陌大人終于在十分鐘之後才開口︰「恩。」
我一挺腰，听見了清晰的「卡啦」一聲。
我頓時就熱淚盈眶。
紫陌本來轉身沒有看我，听見他身後來自我的動靜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迎上他冷冷的目光之後，一滴清淚沒有忍住就滴了下來。
我在紫陌疑惑的目光之下，忍著來自我腰上的劇痛，撲到了龍吟宮大大的床上，抓住了閉著眼楮兀自沉睡的白姬。
「白姬，你怎麼還不醒……」我語氣哀怨，再加上淚眼朦朧，這句話一出連我自己都被自己騙了三分，看著白姬躺在床上想到她那天的決絕，不由得也鼻頭一酸。
紫陌站在我身後，依舊是沉默。
白姬知道紫陌喜歡她，可是看白姬對紫陌的態度是不想接受了。高級ＢＯＳＳ不發話，我依舊握著白姬的手看著沉睡不起的她的樣子。白姬作為一代漢朝女鬼本來是縴瘦型，臉的線條柔和。她這一睡，貌似營養充足，看起來好像還胖了一圈。
我x在她耳邊︰「姐姐，別裝了。冥王大人對你不錯啊……」
白姬的睫毛微微動了動，還是沒有睜眼。
我知道白姬為什麼不願意起來，無非是不想面對紫陌而已。我抹抹眼淚抬頭︰「冥王大人。當日若不是白姬執意幫我也不會變成這樣。我可不可以單獨和她說說話。」
紫陌看了我兩眼，臉色依舊是不好看，不過耐不住我真誠的眼神，又看了一眼白姬，轉身走出了龍吟宮。
「你怎麼看出來的？」白姬猛然睜眼。
我被嚇了一跳︰「你沒有睡美人的潛質也好歹往淑女那兒靠行不？這麼一睜眼跟猛鬼出籠，僵尸復活一樣。」
白姬微微轉頭，活動了一下半坐了起來。她掃了一眼四周︰「我還沒死呢，怎麼搞得跟靈堂一樣。」
「你太夸張了。紫陌只是想給你營造一個良好的養病氛圍。」我給她拉了拉掉下去的被子，「我握著你手的時候你抖了一下，我就知道你在裝睡。」
「原來是這麼暴露的。」白姬恍然大悟。
「你不想看到紫陌，也麻煩你快點醒吧。我這婚事一過，你就快成冥界新一代話題人物了。」我想到今天無意听到了兩個鬼差的對話，沒好氣地對白姬道。
白姬搖頭︰「我只是冥王大人的下屬。我並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我也搖頭︰「我知道你是安分工作的好少女。可是你的青春小鳥也沒有一去不回來，不願意給紫陌一個機會？」
白姬白我一眼︰「你的青春小鳥是早就飛走了吧？說說，怎麼勾搭上的容顏上仙，說成親就成親了。」
容顏已經灰飛煙滅，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白姬在病中，應該是沒有人告訴她她才能這麼問我。我一頓，臉上立馬悲戚起來，佯裝傷感︰「容上仙他……」
白姬默默地听完我的陳述之後，似是惋惜地拍拍我的背︰「小紅，咱們認識多久了？」
「啊？」
「每次你說謊，必定要低眉順眼一副小媳婦樣，看了我就來氣。」
「額……」
我沒想到白姬居然不信，急忙模模自己的臉，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大為驚訝。她卻是淡定地繼續舒活筋骨︰「容顏上仙是什麼打算我不問，他沒有灰飛煙滅是肯定的。你放心，咱們什麼交情，自然不會說出去。」
「多謝白姬大人。」我一把抱住她。
白姬哀嚎一聲︰「喂喂，我這在床上裝了這麼幾天的僵尸腰板兒還硬著呢你就下此毒手，居心何在。」
我對她燦爛一笑，放開了手︰「紫陌那里你到底作何打算？」
「沒打算。不過，你說道青春小鳥……我好像告訴過你在我們那個年代，你這年紀已經算是大媽級別的老姑娘了吧？」
我雀躍的心情一下子又蕩然無存︰「我很清楚，不用你提醒。」
「唔，所以，我也是有過青春的人。」白姬的目光難得悠遠了起來，「你如果感興趣，我可以送你去漢朝。」
「見你的初戀？」我問。
「你可以這麼說。」白姬點頭，「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