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少爺按照秦管家的吩咐,來到外祖父家的老宅,看門的程二手忙腳亂的把客廳收拾干淨了,請少爺坐下喝茶,慢慢的等。足足過了半個多時辰,那個男人才姍姍而來。
「東西帶來了嗎?」。男人盛氣凌人地問道。
沒有立刻回答男子的問話,劉瑾瑜冷漠的審視著這個體格健壯,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目光落在他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上。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有你要的東西?」
「等我看了東西之後,再考慮要不要回答你!」男子的言辭十分霸道。
心里一聲冷笑,劉瑾瑜轉過身去,在堂屋的紅木椅子上落座,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無語。
室內的空氣頓時凝重起來,中年男子下意識的咬了咬上唇的短髭,瑾瑜少爺發現,他的髭修剪得十分漂亮,形狀和父親劉員外的髭十分相像。
兩人較著勁兒,直到瑾瑜少爺終于不耐煩的站起身來。
「程二,我先回家了。」瑾瑜少爺說著,慵懶的朝門外走去。
「因為那件東西是我留給你母親的,這個答案可以嗎?」。
身後傳來男人渾厚的低音,似乎是無可奈何的對他遷就和妥協。
「是一張書帖嗎?」。瑾瑜少爺問道。
男子邁著方步走近劉瑾瑜,和他並肩而立,曖昧地捏住他的肩膀,簡單的回答道︰「是!」
「寫著什麼?欠賬單據?」語氣充滿了挪揄的味道。
「寫的是懷瑾握瑜!」
輕輕地佛開男人的手,劉瑾瑜的聲音越發冷酷︰「對不起,你猜錯了,始亂終棄者,怎麼會期待自己的兒子品德純潔而又優美呢。程二,替本公子送客!」
說完這句話,瑾瑜少爺頭也不回的走出秦府,卻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找王板兒,漫無方向的四下里張望,看見一家酒樓,就走了進去。
在臨街的窗前找了一副座頭,叫了幾個菜,一壺酒,郁郁寡歡的自斟自飲,同時留意著王板兒的行蹤。
也許,根本沒必要來這里和他見面,既然早已經打定主意不會認他,又何必好奇的想要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難道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父親究竟是人還是狐狸精嗎?
「這位公子,可以借個座頭嗎?」。
問話的是個年約二八芳齡的女子,白皙的小圓臉,華麗的旗裝,看來又是一個千金大小姐。怎麼這京城的大小姐們都是一副德行,賈府的小姐野蠻任性,而這位更出格,滿大廳都是桌椅,卻偏要問自己借座頭,難道這女子也是來這里喝酒買醉的嗎?
只是漠然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垂下眼瞼,依舊自顧自的淺酌慢飲。
「小姐……」小丫頭悄悄拽了拽那小姐的衣袖,示意她趕快走人。
「小二哥,什錦蘇盤兒、抓炒對蝦、麻酥油卷兒、 魚脯、桂花翅子、罐兒鵪鶉,再來一壺杏花春,這位公子的菜也算在我的賬上。」
小姐固執地甩開小丫頭的手,在瑾瑜少爺對面落座,然後,對小丫頭使了個眼色。
小丫頭會意地向瑾瑜少爺介紹到︰「這位公子,奴婢這廂有禮了!這是我家小姐,新任應天府賴府尹的大小姐,名彩萍,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無姓,名勿擾。」微蹙的濃眉,淡淡的鎖著抑郁。
「哦,失敬失敬,原來公子姓吳,叫、叫……」賴彩萍突然紅了臉,吶吶地,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才好。
店小二麻利的添了一副碗筷和一個青花瓷酒杯,高聲吆喝道︰「什錦蘇盤、抓炒對蝦……」
「勿擾公子,我家小姐從窗前路過,見你一個人喝悶酒,怕你喝醉了無人管,這才好意相陪,來,杏花為你們斟酒。」杏花說著就去拿酒壺。
「原來你家小姐是來陪酒的,請問,你們陪一次酒要多少銀子?」
劉瑾瑜雖然不諳世事,但是,還不至于把官家小姐當成風塵女子,可是,這個大小姐實在是厚顏無恥,其行為和陪酒賣笑的女子有什麼區別?
「你!」賴彩萍惱羞成怒,抓起酒杯子就投擲過去,被瑾瑜少爺順手接住,漫不經心的放回桌子上。
撞車的聲音傳了過來,瑾瑜少爺臉色霎那間大變,再不是那種慵懶的表情,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猛地起身踢開凳子,倒把賴彩萍嚇得抱頭驚叫,以為他要過來打自己,等她心驚膽戰的睜開一只眼楮偷窺那位公子時,瑾瑜少爺早已經沖出酒樓,朝倒在街中心的馬車奔去。
王板兒迅速爬起來,顧不得去和撞自己的人理論,拼命地追趕倒在地上的馬車,好在馬車並沒跑多遠就停了下來,板兒急忙去車廂里看巧兒,額頭青腫了一塊,鼻子流著血,正昏迷不醒。
劉瑾瑜也堪堪趕到,一把扯開車門簾,听到板兒失魂落魄地哭喊道︰「巧兒妹妹,你沒事吧?你醒醒……」
路人圍了上來,指點著不遠處的馬車道︰「就是那輛馬車,撞了人也不來看看……」
瑾瑜少爺推開圍觀的人,快若閃電的奔向撞傷巧兒的馬車,卻發現剛和自己見過面的男子訓斥道︰「怎麼回事?行事如此莽撞!」
「我見你從秦家大門出來,正待駕車過去接你,就見那輛馬車飛快地駛來,如此沒規沒距的在京城大街上策馬狂奔,不得不讓人懷疑有人圖謀不軌……」
「我們的行蹤不能暴露,快走!」
「殺人償命,想走,沒那麼容易!」瑾瑜少爺迅速靠近,倏然出手,右手抓住正要上車的男子的手腕,順勢一扭,左臂鎖住他的咽喉。
中年男人反手勾住劉瑾瑜的脖子,一個背摔,把他從頭頂上甩了出去,不等身體落地,劉瑾瑜鷂子般的空中轉體,又快又恨的再度出手,虎口卡住中年男人的咽喉。
以此同時,坐在車駕上的男人手腕一抖,馬鞭子直線襲來,鞭稍準確的點中劉瑾瑜的鳩尾穴,他身子一軟,被中年男子順手扶住。
中年男子把他放倒在地上,跳上馬車,眼看著馬車駛出數丈之外,一個深紫色的荷包從馬車上飛了出來,恰好解開了劉瑾瑜的穴道。
「代我賠償損失,治療傷者。」馬車已經使出很遠,聲音卻在耳邊響著。
滿臉沮喪的拾起身上的荷包看了看,竟然是兩個黃燦燦的金元寶,劉瑾瑜黯然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若有所失。
賴彩萍和小丫頭追過來,見劉瑾瑜呆呆的站在路中間,孤獨而又悵惘,賴大小姐連忙好言相勸道︰「公子,你沒事吧?被撞倒的是公子的馬車嗎?你別傷心,那位姑娘已經醒了。」
劉瑾瑜漠然瞥了賴彩萍一眼,猶如從噩夢中醒來一樣,疾步朝自己的馬車走去,馬車已經被眾人幫忙扶正,看起來還能正常行駛,車門簾是被自己一把撕掉的,從車門口看去,巧兒姑娘果然已經醒來,可憐兮兮的靠在馬車後座上,鼻孔里塞著好心人送來的棉花。
「好在沒有出人命,那是什麼人的馬車呀,真是專橫跋扈。」
「惡人就應有惡報,撞了人卻揚長而去,菩薩保佑,讓他遭報應……」
「快看那個公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男人……」
「是他的馬車被撞了嗎?這個公子如此風姿卓越,只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圍觀的人們七嘴八舌,男人們義憤填膺地咒罵逃走的馬車主人,女人們則興致勃勃地和女伴兒竊竊私語。
賴彩萍殷勤地跟了過來,對瑾瑜少爺諂媚道︰「公子請放心,我這就讓我爹派公人去抓他們,讓他們賠償你的損失。」
「不用了,那人已經賠償了兩錠金子。」瑾瑜少爺漠然說著,莫名其妙的覺得心里堵得慌,蹬上馬車,坐在巧兒身邊,順手把荷包遞給巧兒,吩咐王板兒道︰「先找個醫生給她看看。」
「我沒事兒,趁天色還早,直接回劉家屯吧。」巧兒邊說邊打開荷包,看到金元寶頓時喜出望外,月兌口叫道︰「板兒哥哥,我們發財了……」
興奮地抬起頭來,發現瑾瑜少爺冷冷的乜斜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失態,心里不由噗通了一下,尷尬地一笑,瞥見瑾瑜少爺潔白的衣服沾著泥土,掩飾性地拿出手帕,想要幫他擦拭。
劉瑾瑜下意識的伸手一擋,閉上眼楮靠在一邊。
「巧兒妹妹你確定沒事嗎?真的不需要去看醫生嗎?」。板兒緩緩地策動馬車,回頭問巧兒道。
「我真的沒事兒了,剛只是腦袋受到震蕩,這會兒清醒多了。」巧兒望了眼摔壞了的食盒,取出一塊還算完整的桂花糕,問瑾瑜少爺道︰「大少爺,你大半天沒吃東西呢,餓了吧?」
沒有言語,只听到低沉平穩的呼吸聲,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沒有反應,原來,瑾瑜少爺酒意沉酣,不知不覺地已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