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的出手讓情勢發生逆轉,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懷疑起巧兒的話究竟有多少是真的,這個秀才能請得動忠順親王出面說情,定然也是不簡單的角色。
賴尚榮偷偷揣摩著忠順王爺的臉色,先避開這個話題,改口說道︰「至于劉賈氏和奴才私通的事情,由于那奴才已死,無法對癥,小人一時糊涂,听信了劉夫人的一面之詞,當然,主要是她自己曾經認罪,下官確實失于詳查,並不敢徇私枉法。」
「王爺,這是賤內听信了死者的一面之詞,冤枉了兒媳,小民收回訴狀,回家定然善待兒媳。」劉老爺眼見忠順王爺和賈家有淵源,哪敢得罪,這王爺的大腿可是比賴尚榮的腰不知粗哪里去了。
劉夫人自見到賈璉之後表現得更加無情,也許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願承認自己是謀財害命的惡婦吧,乜斜著那父女二人冷笑不已,不等劉員外說完,就毫不妥協地跪拜道︰「王爺,此事並非民婦輕信,賈巧兒因不守婦道,曾被處以家法,劉瑾瑜當時在場,並無異議,顯然,這會兒他是在袒護自己的妻子。」
「文弱書生」已經讓人生疑,若是自己的清白也成了懸念,輿論導向就更加對瑾瑜不利。
情急之下,巧兒月兌口說道︰「王爺,在下和人私通的事純屬誣陷,小婦人雖然已婚,卻猶是處子,願意請穩婆查驗!」
這話就像一顆重磅炸彈落下,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哇塞,這麼漂亮的媳婦兒白養著看,卻不知道享用,莫非這個俊秀才有毛病嗎?
忠順王爺放下茶碗,冷冷的瞥了蔣玉菡一眼,心里暗道︰「怪不得琪官兒這幾天變著法兒討好我,讓我幫這個秀才月兌罪,哼,說是看在他夫人花襲人的面上,我看是心疼這個妖魅的男人吧!」
「琪官兒,這個瑾瑜少爺倒是有趣得緊,這樣的美色猶不為所動,想來是別有所好吧?」忠順王爺說著,陰沉著臉吩咐賴尚榮到︰「既然這個女子猶是處子,私通之罪明顯不實,無需再審,你如實審理這個秀才的案子是正經!」
賴尚榮心里暗喜,看得出王爺是在懷疑蔣玉菡和瑾瑜之間有曖昧,關于忠順王爺為琪官兒拈酸吃醋的事情,這可不是頭一遭,寶二爺就曾為此事被政老爺打個半死。
當即壓低聲音稟報道︰「狀告劉秀才重傷家奴的事情證據確鑿,苦主雖然是死于狂犬病,可是,根據仵作的驗傷記錄,潰爛而亡也是遲早的事情,還有越獄的事,只怕……」
不等他說完,忠順王爺就不耐煩的說道︰「既然犯罪事實已經查清,本王當然不能徇私枉法,最近噶爾丹部族屢屢在新疆和蒙古作亂,這個秀才武功不錯,就將他發配充軍,去戴罪立功吧。」
瑾瑜啟程的那天,劉老爺攜家小來送行,賴彩萍哭成了淚人,眾人只當她是因父親重判了瑾瑜少爺,感到內疚,倒不好再冷落她,唯有靖琪離她遠遠的,只當她真是喪門星。
靖琛少爺問孫姨娘道︰「大哥哥要去哪里?」
孫姨娘回答道︰「他要去很遠的地方。」
劉老爺也是泣不成聲地對瑾瑜道︰「原想就算被流放,也可花銀子把你贖出來,此去軍中,你也休要貪什麼功名,保得性命回來要緊。」
巧兒避開送行的人,牽著「追風」在十里外的長亭里等候,遠遠地看到瑾瑜和百十個人犯,由七八個士兵押送著走過來,瑾瑜剛吃了一百殺威棒,衙役們在賴大人的暗示下,打得毫不留情,饒是他內功深厚,傷得依然不輕,況且帶著刑具,行走時顯得頗為吃力。
發現巧兒在前面的長亭外看著自己,瑾瑜的步履輕快了很多,下意識的走向巧兒,卻被押送的士兵一鞭子抽在背上,攔回隊伍里。
巧兒心里一陣抽搐,急忙過去暗中塞了兩錠大銀給那個穿著海馬官服的把總,陪著笑臉道︰「這位好心的官爺,我是他的妻子,特來送點傷藥給他,還望官爺行個方便。」
「拿來,我替你交給他。」把總伸出手來,巧兒心里一急,忙又取出兩錠大銀放在他的手心里,哀求道︰「官爺,讓我和他說幾句話好嗎?」。
把總一擺下頜對士兵道︰「你們幾個押著他們去前邊歇著。」又用鞭梢指著瑾瑜少爺到︰「你,停下來。」
巧兒忙道了謝,跑上前去,當著那把總的面,無所顧忌的抱住了瑾瑜少爺。
他沒有說話,抬手想為她理理北風吹亂的頭發,鐵鏈一陣響,不由苦笑著收回手來。
「很疼嗎?」。她輕聲問道。
他紅了臉,這個傻丫頭,說話還是這麼著,一點也不顧忌。
「不要等我。」他淡淡的說道。
巧兒沒有醒過味兒來,追問道︰「什麼?」
他干咳一聲,站直了身子,狠下心來說道︰「若是愛上什麼人,就把自己嫁出去。」
「哈,這還用你吩咐嗎?」。巧兒故作俏皮的打著哈哈,沒心沒肺的回答到︰「本姑娘一向是跟著感覺走,若是真心愛上誰,是一定不會放過的。」
漠然仰起頭來,合上雙眼,他心里一陣悵惘,我是真心希望巧兒幸福,希望有人替我照顧她,可是,听了她的話,為什麼會覺得如此感傷?
感覺到脖子被她的雙臂勾住,不得不俯來,她吹氣如蘭,在他耳邊低語道︰「可是,有你這狐狸精作祟,天下還有人入得我的眼嗎?」。
「巧兒……」心里一陣抽搐,他想說對不起,他想說我愛你,他想說等我回來……可是,所有的言語都哽在喉嚨里,最後,終于說出的話卻是︰「別傻了,好好去愛一個人,這樣,我才安心。」
「喂,說完沒有?該上路了!」把總等的不耐煩了,大聲嚷嚷道。
巧兒下意識的又拿出一錠銀元寶來,卻被瑾瑜接過去,悄悄地塞回她的衣袋里,緊握著她的小手,黯然說道︰「留下吧,你要好好生活。」
說完這句話,他毅然推開巧兒,強忍著傷處的疼痛,大步朝前走去。
天空中飄起了雪花,涼涼的落在臉頰上,悄然消融,空曠的天宇,寂靜得有些不真實,比她參演過的電視劇中的場景還要虛幻。
「瑾瑜哥哥,你看,下雪了。」隱忍著的眼淚終于潮水般的決堤而出,巧兒對著他的背影突然喊叫道︰「那是我的愛,我會一路陪著你!」
他停下步子,似乎猶豫著要不要轉過身來,他想再看她一眼,可是,軟弱的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渾身的肌肉都在緊繃著,只有喉結在輕輕的蠕動。
「快點跟上!」把總推了他一把,他沒有回頭,繼續朝前走。
北風呼嘯,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只有沉重的鐐銬聲在耳邊淒然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