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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的目光越過巧兒,直接停在瑾瑜的臉上,半輪明月,使對面男子的面容有些朦朧,修長的體型,衣袂飄飄,恍若秦鐘再世。
霎那間有些失控,寶玉月兌口問道︰「公子可是姓秦?」
「瑾瑜問二叔好!晚輩外祖母姓秦。」
巧兒知他是想起了秦鐘,側過頭去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又看看寶玉,忍不住快言快語的笑道︰「寶二叔,瑾瑜是不是特像一個人?我听蔣大爺說,他的眉眼和秦鐘公子十分相像。」
不,眼前的男子比秦鐘略高,看起來,也比秦鐘健壯,秦鐘比他溫和羞澀,而他的眸光深邃,嘴角掛著優雅的淺笑,目光卻冷得有些疏離。
「蔣大爺認為他們十分相像嗎?」。看向瑾瑜的目光越發迷蒙,巧兒不由就想,賈寶玉和秦鐘,關系只怕不那麼簡單吧?
賈寶玉和瑾瑜都不知道,秦業和瑾瑜的母親周夢蝶,原本是表兄妹。
「寶二叔,你出家之後,渺無音訊,家里人都十分掛念,如今探春姑姑好不容易回來省親,你既然回家來了,為何不去見上一面?」巧兒很是費解,若說賈寶玉完全沒了俗念,為何又在探春省親的時候出現在*館,若說心里依然有牽絆,又何必躲躲藏藏,不敢見人呢。
嘴角揚起自嘲的弧度,賈寶玉暗自苦笑,所謂出家修行,是為了拋棄紅塵雜念,追求無嗔無喜、四大皆空的精神狀態,而我出家,卻是為了追悼逝去的愛情,即使身在凡塵外,心中依然裝著紅塵舊夢,並無一時忘記過,離家,只是因為,這世上,已經沒有值得我牽掛的人。
沒有繼續聊秦鐘,賈寶玉從紫鵑手中接過一本書,遞給巧兒,語氣淡淡的說道︰「听茜雪說,巧姐兒幾天前去過她家,想要求取《石頭記》一閱,並準備印刷成冊,廣為發行,所以,我今天破例來這里走一趟,把這個送給你。哦,這是紫鵑姑娘親自謄寫的。」
「是全本嗎?我看到的《石頭記》雖然是一百二十回版本,但是,只有前八十回是寶二叔原著,後四十回是高鶚續寫的……」巧兒欣喜若狂,接過來一邊翻看,一邊情不自禁的絮叨著︰「你知道嗎,《石頭記》被後人譽為中國古代四大名著之一,其中劉姥姥二進榮國府那章被選入中學課本,《紅樓夢》影視劇不知道翻拍了多少次,還有林妹妹,簡直就成了清高孤傲,超凡月兌俗,擁有絕世容貌和才學的病美人的代名詞,可說是顛倒眾生,是每一個懷春男子的夢中情人……」
厚厚的線裝書,撒發著濃濃的墨香,由于沒有燈光,只見模糊的字跡,巧兒只好合上書頁,抬頭一看,見他們三個都在呆呆的看著自己,卻沒發現他們的表情有多麼怪異,看自己就像看到外星人。
巧兒正說在興頭上,那里控制得住,猶自不自覺地饒舌到︰「我說的是真的,還有越劇版的《紅樓夢》,扮演林妹妹的叫王文娟,寶二叔是由特有名的越劇名角兒徐玉蘭扮演,有一句唱白十分經典,男孩子們恭維女孩長得貌美,就會學唱‘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剛唱了一句,巧兒就覺得氣氛不對,當然不是自己唱的不好,大學四年,學的雖不是聲樂,畢竟是表演專業,吹拉彈唱樣樣都涉獵一點,卻也稱得上是唱得字正腔圓,那麼,感情,是自己的這番話太雷人了吧,賈寶玉不會懷疑,本姑娘也是來自太虛幻境的神仙吧?
「高鶚是誰?」賈寶玉首先恢復常態,漫不經心的問道。
「那個,是乾隆年代的一個進士,因為酷愛二叔的《紅樓夢》,所以,別號紅樓外史,紅樓夢八十回以後的文稿遺失,他就續寫了後四十回。」
瑾瑜俯來,貼耳壓低聲音問道︰「乾隆年代是什麼時候?」
巧兒沒來由的渾身緊張起來,額頭不斷有細細的汗珠子沁出來,**,竟然口無遮攔至此,我家夫君不會把我當成神經病吧?
伸手勾住瑾瑜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簡單的說道︰「現今皇帝的孫子的年號,我們回家去再說。」
「哈哈哈,寶二叔,巧兒曾經驚馬,差點跌落懸崖,自那日受到驚嚇之後,常常出現這種狀況,醫生說,是幻想癥,我估計,她是太喜歡林姑娘了,希望借二叔的《石頭記》,讓後世都記住這個美麗的女子,記住這段有些淒婉的愛情故事,若是二叔不介意的話,我會幫她完成心願,盡早把《石頭記》印刷發行,以供千古傳唱。」
紫鵑听瑾瑜如此說,忙重新給巧兒和瑾瑜施了一禮,眼淚汪汪的謝道︰「怎麼會介意呢,這也正是寶二爺的心願,二爺希望,世人能夠永遠記住林姑娘,同時,借這個故事,提醒天下有情人,要勇于追求自己的真愛,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空留一紙紅樓夢……」
霎那間氣氛變得有些郁悶,害怕別人再追問自己的「天方夜譚」,巧兒忙把話題轉移開去。
「紫娟姐姐,你剛才吟詠的是書中的詩句嗎?我听著像是和大觀園有關。」
「巧姐兒那時還小,自然不知道,那年元春娘娘省親,接受朝覲時,命兄弟姐妹們每人作詩一首,以大觀園為題,不限韻,‘花媚玉堂人’卻是林妹妹佳句。」
都說這賈寶玉行事古怪,看來真是不假,連紫鵑也變得如此怪癖,不就是想和我們見一面嗎,悄悄跟上來把告訴本姑娘就是了,好好地干嘛裝神弄鬼,饒是我家夫君膽大,擱膽小的,豈不是又要讓園子里的人疑神疑鬼,說是林姑娘陰魂不散。
「哈,如此傳巧兒覲見,也忒新奇了點,我們只當是林姑娘顯靈了呢。」
紫鵑不由紅了臉,訕訕的解釋道︰「原是我和二爺閑聊,提起三姑娘省親的事情,聯想起元妃娘娘省親的盛況來,想起我們姑娘,隨口吟出她的詩句,沒想到被姑娘耳尖听到,其實,二爺正準備讓我避開人,悄悄地去叫巧姑娘呢。」
盡管對巧兒先前的話,心里有很多疑問,但是,見瑾瑜和巧姐兒刻意隱瞞,賈寶玉和紫鵑也就心照不宣的不去追問,倒是巧兒十足十的好奇寶寶一個,緊趕著問道︰「紫娟姐姐,林姑娘是不是寫了很多詩賦?真的全燒了嗎?」。
「我們姑娘好靜,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寫詩,她心里有好多話,又沒處說去,便都記在詩詞里,其中,很多是寫給寶二爺的,可惜,二爺娶親那日,姑娘一時想不開,誤以為二爺背棄了自己,就,一把火全燒了……」
紫鵑聲音哽咽起來,對她來說,當日的情景刻骨銘心,林黛玉的焚詩斷情的一幕太絕望,太淒慘,怎堪去回憶……
賈寶玉倒是十分淡定,從袖袋里模出一方絹帕來,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淒楚,嗓子黯啞的說道︰「就剩了這絹帕,是她無力撕扯,被紫鵑搶了下來。」
面無表情的把手絹收回去,對呆呆地站在巧兒身後的瑾瑜微微一笑,極其低沉的嗓音多了幾分滄桑。
「愛一個人,就要盡最大的努力去保護她,別等她傷了,去了,空自後悔,林妹妹焚詩斷情的章節,沒有一筆虛構,紫鵑把她的每一聲嘆息,每一次凝眉都記得清清楚楚,她那時的悲痛,是我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注定要用一生的悲痛去償還。瑾瑜公子,巧兒,各自珍重!」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更向誰。尺幅鮫綃勞解贈,為君哪得不傷悲。」寶玉說著,痴痴地向院門外走去,紫鵑忙抹了把眼淚,也顧不得和巧兒和瑾瑜道別,急忙就去追趕,眨眼功夫,二人竟然沒了蹤影。
「瑾瑜,你喜歡這個院子嗎?我想和大*女乃說一聲,明兒讓他們把這個園子收拾出來,我們回城時就來這里住吧?和爹爹他們住一起不自在。」
「你喜歡就好。」瑾瑜心不在焉的應道,拿起火石打著,點亮了屋檐下的燈籠,這個園子一直廢棄著,因為林姑娘在這屋里病死的,死得太過淒慘,以至于沒人敢進來居住,連大白天,丫鬟婆子們也不敢進來打掃,以至于厚厚的竹葉,鋪滿了小徑。
他半靠在牆上,靜靜地看著巧兒,這里沒有外人,正是說話的地方。
想到就要揭開的謎底,他的心一陣悸動,巧兒怎麼會知道後世的事情?乾隆是現今皇帝孫子的年號,那麼,皇帝的兒子沒有登基嗎?又或者,她說的是更久遠的事情?
沒有注意到瑾瑜的心事,巧兒的思維完全沉侵在手中的《石頭記》上,竹竿般的立在屋檐下,就著昏黃的燈光,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書翻開。
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普通的螺紋宣紙,工整的小楷,看得出,紫鵑謄寫的十分認真,巧兒逐句看著,當看到那首七絕詩時,不知不覺的就讀出聲來︰「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巧兒!」
「嗯……」隨口答應著,正待繼續看下去,瑾瑜的身體從後邊暖暖的擁了上來,雙臂環抱住她,催眠般的低音柔柔的問道︰「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