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很快就過去了。辰行躺在床上,等待著別人來叫他出去。
時至今日,他已經認命了。大不了就是開啟失敗丟掉性命,早在混黑道的那天起,他就有了死的覺悟,只是沒想到,最後會是這種死法。
過了不久,門被推開,一臉冰冷的周芸出現在他眼前。她的懷里抱著一堆嶄新的衣服,還有一條雪白浴巾,「去洗個澡,這些衣服給你。」她很淡冷地說道。
辰行微微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就好像古代行刑前,犯人有機會沐浴或者好吃一頓那般,此刻,自己也正走著跟他們一樣的路。
周芸在前方帶路,辰行抱著衣服跟浴巾,一步一步在後頭跟著,兩人間的氣氛只能用壓抑來形容。
「待會兒我會帶你上觀星樓,師兄跟長老們已經候在那里了。你應該清楚,現在的你沒有一絲抵抗洪門的力量,希望你不要有不規矩的心思。」周芸冰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辰行只是靜靜听著,沒有作任何回應。周芸也不生氣,邊走邊說道︰「獸神河圖的開啟含有風險,你也許會因此喪命,不過我想有老門主他們在,這可能性應該會比較低。」
走著走著,兩人就到了一個澡堂前,看樣子,這個澡堂應該是給洪門外來的賓客準備的,位于大堂通往客房的一個轉角處,設計美觀,而且面積看著還不小。
「進去洗完了,我就直接帶你去觀星樓,老門主跟長老們也許等急了。」周芸雙手抱胸,神情淡漠地道。
辰行看了她一眼,才抱著衣服進了澡堂。澡堂很大,可以容納十幾個人一起使用,辰行尋了個干淨噴頭,扭開。嘩啦啦,冰涼的水頓時就噴灑下來,將他淋得一身都是。視線有些模糊了,隱隱綽綽中,辰行才察覺不到那種不安的陌生感。一些往日的畫面,也在此刻全都浮起在腦海里。
初識齊曉月,林千羽,因為被人欺負才選擇了踏入黑道,再而認識小蘭,愛上薛雨琪,這一連串的故事,猶如電影膠卷般展開在他眼前,無不帶著或歡喜或悲傷或淒涼或感人的情節。一路走來,風風雨雨,他現自己漸漸地月兌離了原來的目標,在這條血腥且艱難的道路上,越行越遠,卻也越偏越遠。當初父親說的那番話,現在才顯得那麼的珍貴︰爸爸希望你越行越遠,千萬不要一步三回頭。一回頭,就可能萬劫不復,辰行低落地低下頭去,任由水珠打濕了臉面……
看到他走出來,周芸眼里閃過一絲光芒,淡淡道︰「好了,我們走吧。」
辰行卻忽然說道︰「金靈的父親還在洪門里麼?」
周芸顯然沒料到他會問這個,皺著眉道︰「你問這干什麼?」
「我想見他一面。」辰行淡淡道,可是神色卻十分堅定。
周芸面不改色,心里卻仔細盤算了一番,最後,她決定將這件事先告訴周寧。
「先去觀星樓。」她眉頭一挑,徑直在前方帶路。
五分鐘後,他們到了一座古樸的閣樓前,閣樓足有七層,在整個洪門也算是最高的建築。外表是朱漆,攢尖頂,層層飛檐,四望如一,有點像h市的黃鶴樓。此刻,樓外守著兩排神色肅穆的洪門弟子,辰行一路走來,感受到的都是肅殺氣息。
跟著周芸上了頂樓,其間每一樓的樓梯處都守有數個氣息內斂的洪門弟子,看樣子身手都很不凡。終于,辰行踏入了第七樓,他抬頭看去,數十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眼前。即使是他,也感覺到了一絲心驚。
為的那個老者,雙鬢皆是白,那狹長而威稜四射的眼眸,看上去就讓人自然而然地心生一股敬畏。他的身材十分偉岸,腰桿挺直,猶如一柄鋒利的標槍。整個人只是站著,就散出一股磅礡的氣勢。
他的身邊站著一位略顯年輕的高大男人,男人面色還顯剛毅,不過頭頂卻也帶了絲絲白。而兩人身邊,就是當日見過的那三個洪門長老了。長老下面,又依次站著周寧等幾位洪門的頂尖高手,最後,就是十幾個統一特殊鎧甲裝扮的陌生男女。他們看向辰行的眼神,分外的灼熱。
辰行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就是去往異世界的那批人。身上那特殊鎧甲,或許就是為抵御空間撕扯力而特制的。
見到辰行,周寧臉上掠過了一絲復雜,他跟周芸做了個眼神交流,周芸就走了過去。辰行看到她附在周寧耳邊低語了什麼,然後周寧微微點了點頭。
周寧走向關中正,類似周芸那般說了些什麼,然後關中正眉頭一皺,看了一眼辰行。沉吟了片刻,他才面色肅然地點了點頭。
洪門長老,那地位絕對是至高無上的。他們的年齡跟輩分,在門里甚至連老門主都比不上。因此,四個長老麾下的弟子跟親信,其實比門主還要多得多。他們的權力跟威信自然也遠勝門主。
此刻,關中正肅冷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緩緩開口道︰「周芸,你帶兩個人去請金先生過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覺看向了關中正,關中正神色淡淡的,絲毫沒有介意他們的注視。那個偉岸的老者似有所思地看了辰行一眼,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閣樓正中央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古樸的時鐘,時鐘處于浮雕里,就仿佛一只野獸威武的眼楮。此刻,時鐘顯示的時間是下午兩點,離開啟儀式還剩半個小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不多時,周芸就回來了。她身後那個洪門弟子背著金彪,面向辰行。辰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金彪,他已經癱瘓了,整個人看去,是那麼的憔悴不堪。
回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情形,辰行忽然感覺,世事真的很無常,每個人,都無法逃離命運的枷鎖。
「辰行,看到金先生沒事,安心了麼?」關中正看著辰行道。
辰行點了點頭。
他看向周寧,周寧也沖他淡淡一笑。當目光掠過周芸時,周芸卻明顯地回避了一下,不知是什麼原因。辰行看著關中正幾人,神色前所未有的釋然。面臨死亡,或許只有坦然才能維持自己的尊嚴。那一刻,即使再多的憤怒與抱怨,都只會讓自己更加不堪而已。
終于,偉岸的老者開口了,聲若洪鐘,字字震動著辰行的心魄,「洪門數百年基業,只待今日的一次輝煌。所有人都听著,今日開啟儀式,即使遇到多大的艱險,都不能失敗!」
「是!」觀星樓第七層,出了一陣齊整無比的聲浪。所有人,都在為這一刻感到驕傲和興奮。
辰行看著那個偉岸老者,目光平靜如水。他猜得出,這個老者應該就是洪門的上一屆門主,烏戰天,而他身邊那位,則是如今即將退任的門主,梅荊南。幾位長老雖然神色相同,但心中所想,卻不一而足。
這一次開啟儀式他們準備了良久,麾下精英弟子也悉數派出,其中更有一小部分成為去往異世界的人選。如此一來,三大長老之間的門主之爭,就更加難以預測了。但關中正,無疑卻是這次行動成功的最大功臣。因為正是他的弟子,洪門十大高手之一的周寧抓回了辰行。謝賢跟劉昌雲手下雖也各有十大高手的親信,可比起立下赫赫功勞的周寧兄妹,卻是遜色了不少。此刻,那些心高氣傲的高手看著周寧,神色很是復雜。同為洪門十大,可是他們卻一點功勞都沒有,而且這次開啟儀式也只負責了「開啟」這一環節,他們跟去往異世界,沒有絲毫的關系。雖然平日在門里受人們敬重,可去往神秘的異世界探險,也很令他們心動。
「好了,時辰到了。」烏戰天朗聲道,他的目光從時鐘收回來,定定地鎖在辰行身上。在他示意下,兩個洪門弟子押著辰行,走向了觀星樓的正中央。一副特制的泛著冷光的鐵架子前,鎖鏈,腳鐐,統統具備。辰行被月兌掉了衣服,禁錮在鐵架子上。周寧瞅準了時機,走了出來。他的手中,赫然捏著那顆「散力丸」的解藥……
「吞下它,開啟儀式就算正式開始了。」周寧神色復雜地對辰行道。
辰行默默點了點頭,張開嘴,任由藥丸滾入喉嚨。
咕嚕,藥丸吞了下去,辰行瞬間就感覺到渾身被一股強大的熱流沖擊,四肢百骸,仿佛被岩漿侵襲般,有著說不出的滾燙疼痛!
「啊!」他出一聲痛吼,吼聲響徹觀星樓!
熱汗淋灕,遍體濕透。辰行感覺自己仿佛經歷了一場新生,渾身又一次充斥著巨大的力量。那熟悉的麒麟之力在下丹田處飛旋,滾滾能量通過脈絡輻射向了四肢百骸……
這時,烏戰天,梅荊南,還有十大高手里的三人,才邁著沉穩的步伐,從四個方向分別走向了辰行。而包括周寧在內的,身著鎧甲的洪門高手,卻全都圍在四周,作出了撲射的動作。只要異世界大門一開啟,他們就會以最快的度射出。
要開始了麼?辰行看著他們,眼神平靜。
烏戰天站在他的跟前,偉岸的身軀看上去,宛如山岳一般高大。那股渾厚古樸的氣息,讓辰行陣陣心驚。
他的目光,牢牢鎖定辰行額頭,緩緩伸出一掌,印在了辰行冰涼的額頭上。隨之,一股磅礡無匹的力量洶涌而入,讓辰行體內剛剛平復下來的麒麟血脈,再一次劇烈地沸騰了起來!
他渾身劇顫,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他的血脈已經開始沸騰,你們過來。」烏戰天聲音渾厚道。
另外四人逼近辰行,分別伸出一掌印在辰行後背,心口,左臂,右臂,頓時,更加磅礡的力量猶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地輸入辰行體內。麒麟血脈,在五股強勁的力量作用下,更加瘋狂地翻騰起來,最後甚至猶如海浪般翻卷咆哮起來!
這時,烏戰天眼中神光一閃,沉聲道︰「麒麟血脈已經結為引子,你們將力量集中起來,導向他後背上的獸神河圖!等下听我指揮,一起收功!」
五人控制著各自力量,有方向地輸到辰行後背的筋絡上,那強勁的功力,甚至讓辰行的頭都飄蕩飛舞了起來。
辰行緊緊閉著眼楮,感受著體內的震蕩。他的神色看不出痛苦,反倒有了一絲輕松。所有人都死死盯著場中央,眼楮一下都不敢眨。
忽然,辰行後背亮起了一層詭異的黑芒,黑芒過後,耀眼的紅色也隨之波紋般地浮現,在他後背那若隱若現的麒麟身上流轉起來。烏戰天趕緊冷喝一聲︰「等到麒麟之眼睜開,我們五人同時散去功力,絕不可出現任何差池!」
「是!」
可就是他話音剛落,觀星樓外,竟忽然傳來了一陣強烈的能量波動!
烏戰天渾身一顫,頓時臉色大變,「有高手來了!所有人都做好警戒!誓死守住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