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熱鬧非凡的街道,置身于人群之中,夏辰有種轉世為人的感慨。這繁華依舊,人聲鼎沸的地方,就是養育了自己好幾年的家鄉,流雲城。
在他的再三請求下,鬼嘯終于答應讓他回家省親兩天,這其中,夏辰主動交出來的那份羊皮殘卷,無疑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再加上夏辰日漸充足起來的底氣,鬼嘯想不答應都很難。只不過此次他依舊選擇不干涉夏辰,讓他自由支配這僅有的兩天時間。
回想起童年遭遇的種種,夏辰心里涌起一股酸澀,可是酸澀之後,便是洶涌澎湃的心潮。短短幾年,自己儼然從一個稚氣未月兌的孩童,蛻化為可以獨擋一面的少年,他相信再給自己一點時間,一定可以創造讓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的成績。孰不知,如今的他,已經能讓所有人為之扼腕驚嘆了……
來到夏家宅前,看著那兩名目不斜視的護衛,夏辰緩緩踏步上前。
「站住,你找誰?」其中一個黑臉護衛冷聲喝止道。
夏辰面色淡然,只是低低道︰「麻煩通報一聲,夏辰回來了。」
「夏辰?」黑臉護衛眉頭一皺,頗為疑惑,「你是夏家什麼人?」
「夏炳天的兒子。」夏辰道。
黑臉護衛臉色一變,仔仔細細看了夏辰一番,眼神古怪地道︰「好,你等等,我進去通報。」
看著黑臉護衛離去的身影,夏辰定定地站在那兒,他仿佛從黑臉護衛奇怪的語氣里,听出了些許異樣的氣息。
不知為何,心里忽然浮起一絲莫名的不安,這不安促使他目光變冷,幽幽地凝望著微敞的夏家大門。另外一個護衛呆呆看著夏辰忽然冷冽起來的側臉,滿腦子都是驚詫。他就是夏大人的兒子,夏辰?那個一出生就害死流雲城唯一一位靈師的小怪物?
不多時,那個黑臉護衛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來,有點氣喘地對夏辰道︰「夏大人要你進去。」
夏辰心里咯 一聲,夏大人,夏桀麼。
跟著黑臉護衛,緩緩走在夏家那絲毫未變的小路上,心中已經為能見到爹娘,感到陣陣不可抑制的興奮。雖然竭力掩飾,可急促的呼吸告訴自己,夏辰還是爹娘眼里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穿過庭院,來到夏家偌大的客廳。當夏辰走到客廳門口時,忽然停了下來。這一刻,他即使不抬頭,也能感受到那些紛紛投來的異樣眼光。或驚詫,或欣喜,或不屑,或玩味,再次勾起夏辰童年的諸般回憶。只是,此時的他已經不是那個稚氣孩童,毫無反抗和申辯的權力。
他抬起步伐,緩緩地踏入客廳,目光平靜地看著那一張張並未因為時間而生很大變化的臉龐,低沉的腳步聲,敲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神色肅穆的夏桀,面色威嚴地看著這個拔高許多的少年,眸子里有著一抹掩飾不住的詫然。從那股氣息看來,如今的夏辰,明顯比數年前強了不少。而且夏辰身上那股內斂的氣韻,就仿佛是一個宗師,讓人觀察不透。
跟他有同樣感想的,還有夏家兩位資歷深厚的長老,夏長空和龍忌,以及夏雪的父親夏,夏雅的母親夏雲煙,也就是夏炳天的妹妹。
沒有看到父親,夏辰心里一突,心里那股不安愈加濃烈。他淡冷地掃了一眼在場諸人,站在數米之外,微微躬了個身,「夏辰見過各位長輩。」
夏桀眉頭驀地一挑,口氣略顯生冷道︰「夏辰,你不在三清山好好修煉,怎麼突然跑回來了?」
夏辰搖頭,「我回來探望爹娘。」
夏桀臉色微微一變,像是欲言又止,兩位長老也是面色微沉,對視一眼後默默搖頭。夏辰心里一滯,問道︰「他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沉默,窒息的沉默,讓夏辰心里猛地升起一股無名怒火,可是他強行壓制下去,看向客廳內唯一一位女性,夏雲煙。
「姑姑,你告訴我,我爹怎麼了?!」
夏雲煙那端莊秀麗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黯然,口氣失落道︰「你爹他……受傷了……」
聞聲,夏辰身體劇烈一顫,那強壓住的氣息,終于沖破了防線,變得混亂不堪。他向前幾步,雙拳緊握,聲音高亢地沖夏桀喝問道︰「我爹怎麼受傷了啊,你快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里?!」
夏桀臉色一沉,口氣嚴厲道︰「夏辰!你這是什麼口氣!怎麼說我也是夏家的族長,你這是對族長的說話態度麼!」
「快帶我去見我爹!」夏辰急得差點忍不住沖過去,咬著牙怒道,神色猙獰!
夏雲煙心里輕嘆一聲,低道︰「他在房間里,你跟我來……」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夏桀眼里閃過一絲陰郁,狠狠地怒哼一聲,甩袖而去。夏長空和龍忌對視一眼,各自搖頭離去。只有夏,還站在原地,臉上神色說不出是悲哀還是惋惜……
跟著夏雲煙來到一個頗顯老舊的客房,當看到那沾著灰塵的房門時,夏辰的心,一下子狠狠地揪了起來!
「姑姑,爹為什麼會住到這里來?」
听到他那陡然寒冷的聲音,夏雲煙心里不知為何,突然產生一股莫名寒意,就仿佛是自己犯了錯一般,低聲道︰「你爹自己提出換房間的。這個大家都知道。」
夏辰心里了然。被從風光無限的族長之位趕了下來,父親哪里還有心住那麼好的房間。可是,他們真的就忍心讓一個受傷之人住這麼寒酸的地方?
推開房門,進入略帶腐朽味道的房間,夏辰眉頭皺的更緊了。當看到躺在床上,安然熟睡著的夏炳天時,夏辰鼻子突然一酸!
「爹!」
這一聲叫喚,自心底,帶著無盡的思念和感傷,讓夏雲煙都一陣酸澀。
夏辰撲倒在床前,拉著夏炳天那微熱的寬厚手掌,眼角有淚水涌將出來。盡管在心底千百回地叮囑自己不能哭,可是夏辰還是沒做到。他看著父親那蒼白而剛毅的臉龐,咽喉仿佛被魚刺卡到一般,哽塞不已。忍不住的熱淚奪眶而出,砸在雪白的床單之上。
通過那毫無力量的脈搏,他可以察覺到父親的虛弱。到底是怎樣的傷病,會讓那個雄壯如獅的男人孱弱成這副模樣?
雙拳緊握,牙齒緊咬,夏辰猛地回頭看著夏雲煙,眼角掛著斑斑淚痕,問道︰「姑姑,到底是誰把爹打成這樣的?!」
夏雲煙被夏辰那通紅的眼神嚇了一跳,臉色蒼白道︰「沒有人打傷他,是……是靈獸山脈的‘漣水白澤’……」
「漣水白澤?」夏辰氣息冰冷,「靈獸?!」
「嗯,是五級的靈獸……」夏雲煙快要不敢直視夏辰那因為憤怒而噴火的眼神。
「他為什麼要去殺五級的靈獸?為什麼啊!姑姑!你跟我說實話!」
「是族長和龍長老叫的……」
騰!夏辰猛地站了起來,雙拳攥得出陣陣咯吱響,那噴火的眼神,忽然間平靜下來,變得無比冰冷,一股森然的殺機從他體內涌出,讓夏雲煙渾身一顫。
數年不見,那個即使受盡屈辱也默默忍受的孩子,居然變得這麼霸道了!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夏炳天,她心中劇顫,是啊,最愛的父親傷成這樣,他能不憤怒麼?
玉手伸出,緩緩按在夏辰肩頭,夏雲煙強壓住心里的慌張道︰「夏辰,不要這樣,族長和龍長老也是為了家族著想,才會讓你爹去殺漣水白澤的……」
「是麼?那麼請你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要我爹去靈獸山脈,跟一個完全沒把握獲勝的對手戰斗?」夏辰聲音冷得猶如千年寒冰。
「因為流雲城新換了城主,火雲家跟他私下相通,在生意上嚴厲打壓夏家!我們夏家,已經連續兩年入不敷出了!所以他們才會讓你爹去斬殺漣水白澤,想要暫時緩一口氣……」
「兩年?就讓我們夏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夏辰冷冷道。
「不是的,他們不僅在生意上打壓我們夏家,還暗中使了很多卑鄙的手段,許多老主顧因為懼怕他們手段,都紛紛屈服了。我們夏家本來生意就日漸衰落,結果越來越糟,簡直亂成了一團。听說靈獸山脈出了一頭漣水白澤,我們想殺死它或許可以賣個好價錢,沒想到……」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了。」夏辰冷笑一聲打斷道,「說到底,就是把我爹當成打手,在夏家危難的時候替你們出頭罷了!當初是你們將他從族長之位趕下來的,如今為何又要他負起這族長該負的責任?!火雲家可惡,你們這些所謂的親人,我看也不過如此!!」
說罷,冰寒著臉,起身奪門而出,留下一臉駭然的夏雲煙,呆怔半晌,才驚聲呼道︰「夏辰!你要去做什麼啊!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