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魂 第三卷 Once & Forever 第十二章 雪落血落

作者 ︰ 全知全能貓

「宗像美……中尉……麼?」亂數機動展開,與通訊頻道中的略帶遲疑言談完全不懂,駒木中尉的不知火在依靠八七式突擊炮保持足夠攻勢的同時,腳下已經教科書般地撤出了高原與宗像可能形成雙機包夾的危險區域。

高原機很識趣地沒有繼續追擊,掉轉方向往之前自己能夠形成壓制的幾台起義軍機體方向跳躍過去了。只留下宗像美的05機還在堂堂正正地擺出追擊姿態。「真抱歉讓你失望了,駒木中尉。伊隅隊長她,或許在等待迎接沙霧上尉也說不定。」

「您太謙虛了,宗像中尉。」眼看附近重新形成單挑局面,駒木中尉不再變向後退。操縱桿全力推動之下,不知火再度縱躍前斬。

這一記斬擊,比剛才揮向高原機體那次,單單從速度上就少說快了兩成。

無他,純粹是因為駒木中尉已經在對方通名報姓後,很快將宗像這個姓與自己腦中的某些資料對上號而已。

宗像美,聯合國軍白陵基地207衛士訓練學校,96級A班畢業生。在校期間成績優異,以僅次于速瀨水月的第二名身份進入A-01部隊。98年光州作戰初次踏上戰場,雖然在消滅數量上稍遜戰乙女中隊當年那兩個怪物,以及在女生中一直略勝她一籌的速瀨水月,但如果放到普通部隊的話,早已成為一線王牌。

實際上,在光州作戰最後那場經典的誘敵之役中,宗像美的戰績與沙霧尚哉相差仿佛,而比起後者的在歸國後受傷——雖然傷勢並不算嚴重——休整數月來,幾乎可以算毫發未傷的宗像美甚至可以算作棋高一著。

當然實際上大家都清楚,那或許只是當年戰乙女中隊兩名強得離譜的怪物身邊,附帶的群體守護類光環生效罷了。但華夏的崔少校也曾經被速瀨與羅杰兩位聯手救過,所以這個借口或許並沒有多少說服力。

在明星作戰後,橫濱基地戰乙女中隊經過大幅調整,實力難以避免地下降不少。不過听說宗像美迎難而上,憑借著個人的努力,已經具備了挑戰伊隅滿上尉,甚至速瀨水月中尉的資格……

不過比起她的單人戰力來,似乎沙霧上尉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更加側重其他某個方面。

是什麼來著?

感于對方的強大,全力發動攻擊的駒木中尉並沒有多少空閑用來搜尋自己的記憶。在她對面的宗像美雖然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發動攻勢,但從她輕松接下駒木這連綿不絕的攻勢便可以看出,那很可能是個拼盡全力也完全無法戰勝的對手。面對著這種實力差距,稍微分神沒準就會導致滅頂之災,哪里還有功夫再去研究歷史呢。

不過駒木中尉面臨窘境,反過來宗像這邊自然是相當的游刃有余。所以在兩人的激烈交鋒中,通訊頻道里更多響起的是她的聲音。「駒木中尉,能夠在沙霧尚哉上尉手中結果帝都守備聯隊突擊前衛長職位的你,無論資歷與戰績都足以成為我們那幫不成器新人的教材。」

七四式長刀接下駒木不知火的數計斬劈,嘴上輕描淡寫,腳下更是動作連貫地側上一步。刀交單手,但僅僅一個預備突刺的動作,便將駒木中尉逼得改為後撤防備姿態。

但宗像並沒有刺出那一記,反而是左臂擎起八七式突擊炮,甚至連扭頭的動作都不必——戰術機轉頭確實意義不是很大,如果說增加取景範圍的話,還不如直接按輔助攝像頭——直接向斜後方打出一串點射。

在她炮擊的方向,築地多惠正由于之前的一個輕敵陷入了兩台起義軍不知火的包圍中。而涼宮茜和柏木晴子雖然發現了自己隊友正處于危險狀態,但她們自己同樣處于起義軍機體的糾纏之下,壓根無法在第一時間沖過去增援。

宗像美的支援炮擊來的相當及時,否則不出十秒,戰乙女中隊恐怕便會多出第一個被擊墜數字了。當築地多惠這邊被解圍之後,戰乙女新人們一邊慶幸不已,一邊在頻道中乖乖接受伊隅中隊長的訓斥。可起義軍那邊,準確地說駒木那邊則完全被這個小插曲震驚了。

實力不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但她在與宗像接戰之初,明明還自信滿滿地認定會讓對方進入全力防守狀態。但是現在看來,宗像中尉游刃有余就不用說了,那種還有空觀察戰場全局,並且及時支援隊友的技術又是什麼?

無論是洞察力,還是機會把握能力與駕駛本身的完美結合,都太犯規了吧?

如果說這還僅僅是當年全盛戰乙女中隊第五第六的水準……怪不得沙霧尚哉上尉他從一開始便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態度。假設戰乙女中隊全力發動,速瀨水月中尉從一開始就沒有單獨回援己方的話,恐怕將整個帝都守備聯隊的不知火全部投放在這里,也未必能跨越雷池一步。

盡管自信屢受打擊,但駒木中尉這邊的動作卻沒有半點遲緩下來。就算連區區磨刀石的作用都辦不到,但眼下哪怕是拖延時間也是有意義的,畢竟沙霧上尉他……

宗像美現在索性改成了單手迎擊,對面駒木中尉的攻勢雖然依舊猛烈,但很明顯可以看出她正在轉為「纏斗」模式,這自然也就給了宗像略微收力的機會。

作為戰乙女中隊除了伊隅滿上尉外的另外一名迎擊後衛,宗像美是不缺乏眼光的。不管是局部戰術上的,還是稍微拓展到戰場,甚至小範圍的戰略層次。起義軍從留下區區十二機不知火開始,就明顯在醞釀著某個計劃。這一點誰都看得出,而對方計劃究竟打算如何執行,才是一個合格的戰乙女中隊成員必須關注的重點。

首先被排除的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這場政變從一開始就本著盡量少流血的原則,這一點分隊那邊的千鶴可能不太同意,但事實真的是如此。比如剛才駒木中尉對高原的截擊,如果對方當真從一開始便全力以赴的話,即使自己同樣能及時趕到,但新人受點小傷絕對是避免不了的。

只要沒有米國人在旁邊渾水模魚,雙方都悄悄留手是顯而易見的事實,那麼當然不可能到現在這已經近乎分出勝負的時刻,還要來個同歸于盡之類。

其次不太現實的就是再設伏兵。

現下富士教導團那邊已經徹底解決了米軍174大隊,但這同時也意味著他們所擁有的不知火已經全數投放在了那個戰場上,否則即使是以準三代機加作戰經驗的優勢,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留下整整36台「攻擊鷹」。

那麼,雖然帝都守備聯隊的其他不知火至今沒有全數現身,但從駒木中尉他們出現的方向看,繼續追擊將軍她們有可能,早早搶在前面再設點埋伏什麼的鐵定沒戲。箱根已經是前往白濱方向的最後一個關鍵節點,出了這邊,就算是隨時改變路線都能令預設的伏兵徹底失敗,更不要說可能從港口方向增援過來的米軍了……

最後——好罷並沒有什麼最後,就在宗像美轉念的這點時間里,起義軍方面的C小隊已經全數落敗。

在確定了沙霧尚哉上尉並沒有在這個不知火中隊里之後,伊隅上尉果斷呼叫風間子反動了針對對方一個小隊的全力攻勢。以她們兩個的實力,即使搭檔是新兵,依舊能在短時間內輕松壓制起義軍那邊。

而現在是駒木中尉在纏著宗像美,起義軍其他衛士確實也不具備能夠突破戰乙女中隊局部配合封鎖的能力,所以此消彼長之下,第一個月兌離戰場的小隊很快便出現了。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

起義軍通訊頻道中幾個短暫的呼叫過去,駒木中尉的身邊便只剩下三台不知火了。而對面的戰乙女中隊不用說,依舊保持著十一台的滿員盛況。

「真是羨慕你啊,宗像中尉。」戰至此刻,駒木這邊依舊沒有半點猶豫,只不過從她的話中,終歸還是能听出些許暖意的。

反正這十二台不知火的任務,從一開始就是盡可能拖延時間而已。在大家都盡力的情況下,能夠將戰乙女中隊本身牽制住的時間哪怕多出一分一秒,都是足夠了不起的成就。

或許利用對方的「不殺」原則有些卑鄙,但即使是一場從一開始大家便心知肚明的「游戲」,也是要遵循基本規則的。戰乙女中隊的強大和仁慈,原本便是駒木他們這些早萌死志的年輕軍官們向往與敬佩的對象。

正因為如此,才不能再多染髒半分這些英雄們的手。

米軍的主力,想必從一開始便護衛在將軍大人的周圍。而那邊遲早都會成為真正的決戰戰場。如果連戰乙女中隊表面上的認真都逼不出來,而令這支英雄部隊能夠及時與將軍會師的話,到時候己方的一系列行動,就只能增加將軍大人的困擾而已。

事已至此,整個政變的局面已經初步明朗開來。

帝都的控制,首相的自我犧牲,將軍大人的果斷離京,都是從政府中斬除米軍爪牙的必要步驟。但那僅僅是開始——

無可否認地,盡管在三年前的本土作戰中,米軍背信棄義。在兩年前的明星作戰中,米軍更是倒打一耙,幾乎站在了那一邊。但即使是再激進的大和人,也不得不承認米軍一直保存住了他們想要保存的實力。

就像誰都知道羅杰少佐在明星作戰後,很是將米國人的牙連血帶肉拔掉了幾顆,可那也僅僅是幾顆牙而已。就算是將他們滿口牙齒全部打落,也並不能影響到那個國家的真正實力。

駐和米軍依然在各個基地里耀武揚威,米軍艦隊更是三天兩頭地光顧和島東岸各個港口。甚至從戰術機制造,人民的食品藥物維生物資等方面,還得被迫祈求米國網開一面。

更不要說戰敗幾十年來,早已經在各級政府以及上層中根深蒂固的,米國決定論了。

羅杰少佐再強,香月夕呼博士再強,戰乙女中隊再強,他們能夠守住一個完整的橫濱基地就已經千難萬難。更不要說他們的主要任務壓根就不是同米國人對抗,而應該是通過研究橫濱地下那個至今存活的反應爐,找出戰勝外星侵略者,拯救整個地球才對。

「這種弄髒自己雙手的行事,原本就應該是由我們這些無用之人承擔的!」

沙霧尚哉上尉曾經無數次重申過這一點,而從本土防御戰起就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駒木中尉,比誰都了解上尉的心情。

是的,又怎能不了解呢?

四國跨島大橋附近,戰乙女中隊奮戰的身影。

京都防衛線上,從來吸引住絕大部分攻勢的十台不知火,以及一台擊震。

明星作戰中,眼睜睜地看著十二台不知火沖進偽裝橫坑,然後很短或者很長時間後,當頭落下的那兩顆G彈。

……

駒木中尉更清楚,如果說彩峰中將是沙霧上尉人生導師的話,那麼戰乙女中隊的羅杰與鳴海孝之兩位英雄,從鐵原作戰起,就已經成為了上尉全心全意追逐模仿的偶像。

而且並不止是沙霧尚哉上尉,幾乎全帝國的年輕軍官,沒有一個會例外。

羅杰少佐的沖鋒陷陣擋者披靡,鳴海孝之上尉沉著冷靜統帥全局……如果沒有米國人擎肘的話,或許從光州作戰起,和國就壓根不必徹底退出歐亞大陸。

如果加上香月夕呼博士那天才的頭腦,假設那個傳說中的計劃再有一星半點成功產出的話,不要說已經被那兩位英雄攻下的橫濱,就連重奪佐渡島也不是夢的啊!

可偏偏該死的米國佬動用了那兩枚G彈。

當初明星作戰的戰場上,駒木中尉是半步不落尾隨在沙霧上尉身後的。他們當然也是在米軍事後諸葛亮的警告聲中,最後一批向外撤出的部隊。

說句老實話,所謂的撤退,根本意義就不大。

因為從第一顆G彈初爆,輕松融解掉橫濱地表構造物的那一刻起,駒木中尉便能輕松地推算出,不止是他們這批斷後的,恐怕從一開始就處在戰場邊緣的東亞聯合部隊都逃不出這G彈的攻擊範圍。

更不要說,這種毀滅性武器米國人足足投放了兩顆。

第一批次爆炸沖擊波到來的時候,沙霧尚哉上尉已經完全不打算繼續後撤,分明索性直接站在原地痛罵著米國佬準備等死了。然後正因為駒木中尉始終會陪伴著他,所以才看到了至今兩年多來難以忘卻的那一幕——

從橫濱的主縱坑里,那瞬間分明有比G彈爆破還要閃亮的一道光束迎擊而上。將不止是沖下方向,甚至是橫向的轟炸余威全部限制住了。所以,她和沙霧上尉的機體才能在殘破不堪的狀況下撿回一命。

類似的帝國勇士應該還有不少罷,某些被米國人警告嚇得屁滾尿流的廢物們自然永遠看不到那一幕,只能通過衛星之類手段居高臨下觀測的米國人自然也不清楚這個細節。

只能是,戰乙女那邊的,英雄,救了所有人。

然後是鳴海孝之上尉重傷昏迷不醒的消息傳來之時,沙霧上尉緊握刀鞘的左手分明是在往下滴血的。

一滴,兩滴。

而1999年8月9日,駒木中尉悄悄尾隨著上尉,默默護送著戰乙女中隊全體離開明星作戰現場時,親眼目睹了面無表情的涼宮遙中尉遞出轉職報告,親眼看著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離開戰乙女中隊的少女們,在當時無聲地哭成一片……

所以,當羅杰少佐出走橫濱基地,在全世界範圍內令米國人心驚膽寒的同時。沙霧上尉在帝國內默默組織起了現在這個戰略讀書會。他一個個地找到了當時明星作戰之中,戰場上曾經目擊過鳴海孝之上尉壯舉的幸存者。

要麼加入,要麼死。

除了一兩個心存猶豫,但幸好還沒有來得及向米國人出賣情報的叛徒外。幾乎所有被戰乙女中隊英雄們救過性命的年輕王牌們,全部成為了這個讀書會的同志。而讀書會的宗旨從建立起便只有一個︰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再也不能令我們的英雄們,多流一滴血,多掉一滴淚。」

無論是那些腐朽的官員或者政府,還是那些投機取巧榨骨吸髓的米國人。不需要英雄們自己動手,那些混蛋們,

都,要,死!

「我們,不需要什麼光明或者黑暗的未來。只要用自己這卑賤無用的軀體,能夠在英雄們的身前鋪出一條通往未來的小路,便足夠。」

是的,就是這樣。

當駒木中尉駕駛的不知火引擎終于停止轟鳴,七四式長刀再也無力握住,嗆然落地的那一刻。

無視了公共頻道中宗像中尉那邊發來的,明顯帶著關心意味的詢問。早已超出自己界限,即使有強化服保護依舊嘴角溢血的中尉無聲地抬頭仰望。

「雪……應該快停了……」

公用頻道中,再度響起了駒木中尉的聲音。

「……地上的積雪,經過太陽的照射,終會化為宣告冬天結束的雪水……」

宗像美收刀,靜靜站在駒木中尉身前。

「……黎明到了,我們將化身泥水,把這個國家的污垢一並帶走……」

起義軍其他三台勉力支撐的不知火,終于也先後倒下。戰乙女新兵們的臉上卻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興奮之色。

「然後……太陽出來後,一切無用的東西,便不會再存在……」

沉悶的引擎轟鳴聲,在眾人頭頂響起。那是,屬于重型運輸機的發動機聲。

「這樣一來……我們便不再是……拖累你們的……廢物了……」

2001年12月6日,凌晨四時許,帝國軍671航空輸送隊強行起飛,將包括沙霧尚哉上尉在內的帝都守備聯隊主力以空運形式,突破戰乙女中隊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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