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梅這種玩法極其輕松寫意,我只需要選擇棄牌或者全下,甚至不用費心去考慮任何別的事情。我悠閑的撫模著橙子、偶爾點上一支香煙、或者抿一口侍應生端來的冰水,並且愉悅的欣賞著面前的籌碼不斷增加。
大約三點鐘的時候,那條魚兒終于再也拿不出哪怕一個籌碼了。
「今晚我的運氣不好。」他站起來對我說,語氣中充斥著濃濃的憤恨,「我總是撞上你的大牌。但我不得不承認,你今晚的運氣比我好多了。」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今晚給我發的大牌實在太多了。」我遞給發牌員五百港幣的籌碼做為小費,並且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四十萬三千,這是我在澳門贏到的最高紀錄,那條鯊魚也收獲頗豐。我們心照不宣的微笑著站起,彼此都知道是時候離開這張牌桌了。
我們熟練的把籌碼放進盒子里,他比我動作要快,但那是因為他沒有我贏得這樣多。鯊魚在離開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今天玩得很開心。」
「是的,我也一樣。」
然後我听到杜芳湖的聲音在背後傳來「阿新,阿瀚,你們剛才搶劫了銀行?」
我笑著回過頭去和她打招呼,那條被她叫做阿瀚的鯊魚也沖著她笑了笑,然後阿瀚走開了。杜芳湖則走到我的身邊,她把自己的籌碼盒放在牌桌上,幫我整理我的籌碼。
我抽空看了一眼,她的盒子里大約有十七八萬籌碼的樣子。
她微笑著,用沙啞的聲音對我說「其實我只是想過來和你說一聲,我不打算再繼續下去了。」
「可我也剛好結束了這邊。我想我們應該先去給阿刀還錢,再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們可以坐早上的船回香港。」
「是的,你干得真不賴,我知道你能行的。」收拾完籌碼後,她由衷的稱贊我,而我則再度回報給她一個微笑。
我們端著各自的籌碼盒,一同走到兌現籌碼的櫃台,並且把所有的籌碼都換成了現鈔。
我點出七十張一千的鈔票,連同兩大捆鈔票一塊遞給她,「這是還給你的,一共是二十七萬。」
「不,你不用還我這麼多。」她只拿走了那個零頭和一捆鈔票,「對陳大衛那把牌,是你贏的。」
我堅持把另一捆也塞到了她的手中「好吧,就算是這樣,但事實是你救了我的命,難道你認為我的命不值十萬嗎?」
她凝神注視著我,眼波溫柔如水,她的聲音依然沙啞,但卻讓我在這冷酷的世界里,感受到最後一絲溫暖「阿新,永遠都不要再用金錢來衡量自己,你是無價的……好吧,這十萬就算是我代你保管,你隨時可以從我這里拿走。」
我們再次走進阿刀的辦公室,阿刀還是西裝革履的坐在辦公桌後。雖然我對這只吸血鬼絕無好感,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我所見過最敬業的人之一;拋開各自的職業不談,這種敬業的精神,我只在以前姨父的身上見到過。
「這里是十四萬四千,請刀哥點點。」杜芳湖把鈔票擺放在阿刀的辦公桌上。
「不用,我信得過杜小姐。」阿刀根本一眼也沒看那摞鈔票,就像它們並不存在一樣。他拿出杜芳湖的借據還給了她,然後問我們,「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在這里喝杯咖啡?」
「我想……不用了。」杜芳湖遲疑著回答,雖然阿刀看上去一直對我們兩個關照有加,但在面對他本人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斟酌每一句說話,以免觸怒這個有名心狠手辣的人,「我和阿新正準備去吃點夜宵……」
阿刀並不想就此放過我們,听到杜芳湖的拒絕後,他干笑一聲,裝模作樣的模模自己的肚腩「杜小姐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些餓了。鄧生今天看樣子贏了不少,不介意多請一個人吧?」
我和杜芳湖無奈的對視一眼,然後我極不情願的回答「當然不介意。」
葡京賭場里就提供夜宵,甚至還是全免費提供;但阿刀卻極力建議我們去賭場外的大排檔里吃——澳門的所有賭場周邊,永遠都有很多通宵營業的大排檔,這里的東西並不是很貴,但味道卻非常不錯。
我們隨意的找了一家——阿刀、杜芳湖和我坐在一桌,阿刀帶來的八個疊碼仔分散在另兩桌坐下。
杜芳湖點東西的時候,阿刀一直在和我聊天。不可否認,在不欠他錢的時候,阿刀確實是一個值得你花費時間听他說話的人。他對澳門所有與賭有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不經意間說出的一些趣事和逸聞,都讓我听得津津有味。
大排檔的老板給我們端來了唆螺、臭豆腐、牛雜粥、豬骨粥、魚蛋、涼茶……當東西全部上齊了後,杜芳湖回到了桌邊。
「鄧生不喝點酒嗎?」阿刀問。
我笑著推辭道「不用了,我不喝酒的。」
阿刀點了點頭「嗯,喝酒容易誤事。我也很久沒喝了,但今天難得和鄧生、杜小姐一起,我們還是弄點啤酒助助興吧?」
雖然他的話听上去很像是征詢我們的意見,但卻分明讓人無法拒絕。于是我們又叫來三扎加了冰的啤酒。
天空中繁星點點、習習涼風吹拂在我們三個人的身上;在這夏夜的戶外,帶著贏一筆大錢的興奮,和幾個朋友喝點啤酒、吃些夜宵,其實是一件非常寫意的事情。
不過很明顯,如果只有我和杜芳湖兩個人的話,我們必然更加享受。
我們一直不著邊際的閑聊著,但我的心里一直繃著一根弦;我知道阿刀不會無緣無故在我們身上浪費時間。果然,當每個人面前的啤酒都減少了一半的時候,阿刀終于話鋒一轉,拐到正題上來「鄧生、杜小姐,其實我刀仔……是有件事情,想要請兩位幫忙。」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我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我看到阿刀一口喝下杯中的啤酒,又給自己倒滿。
然後他看著我,聲音里充滿濃濃的疲憊「我想鄧生和杜小姐一定知道,澳門的四大賭場都是哪幾家。」
「葡京、新葡京、金沙、永利。」我簡短的回答。
「是的,鄧生說得沒錯。我知道,兩位也許看不起做我們這一行的人;但沒辦法,人人都要生活,進了這一行,也就再也沒有退路;不要看我刀仔現在還算混出點名堂,下面帶著兩三千個小弟……」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接著說下去「我刀仔從做這一行開始,就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麼好下場。我不是想解釋什麼,但我下面還有兩三千張嘴靠著我吃飯;只要我還活著,就要對他們負責。」
我和杜芳湖都放下了筷子,老板和那些疊碼仔也沒有出聲。在湯鍋「咕咕」的聲音伴奏下,阿刀的聲音像是遙遠得從天邊傳來「其實,在我們這一行,能混出點名頭的,就只是三個人。阿力、阿泰……」
然後他指著自己有些謙遜的說「我刀仔承蒙朋友們看得起,也在里面佔了一席之地。」
我和杜芳湖點了點頭,繼續等著他的下文。
「澳門一共有十三家賭場,葡京和新葡京是我的地盤;阿力佔住了金沙;阿泰佔住了永利;其他十家也分別在我們三家的控制下——本來我們已經相安無事了很多年。但就在今年,美國的韋爾斯集團拿到了一張澳門賭牌。」
「我們三家都覺得,應該坐下來討論一下這家新開的賭場。在從前,我們都是每方派出一個人,以梭哈的方式決定勝負;但今年阿泰提出了異議。他說,我們應該與時俱進,用現在世界上最流行的撲克游戲決出勝負……」
阿刀頓了頓,然後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說了下去「他的親弟弟阿進,就是陳大衛的第二個弟子。」
杜芳湖終于忍不住問他「那阿力不知道這件事嗎?」
阿刀嘆了口氣,他的頭發被海風不斷吹起,露出鬢角的些許白發「阿力很清楚這件事,但他也認為自己可以贏到這一局。兩位都是玩牌的人,應該听說過托德-布朗森這個人吧?」
「托德……」杜芳湖點點頭,她的聲音沙啞得有些低沉,「道爾-布朗森的兒子,兩次和父親一同進入無限注德州撲克決賽桌,被人稱為的無冕之王。在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和父親不和,而離家出走八年,這八年他繞著地球一直在賭,贏多輸少。很多人都認為,如果他的父親不是道爾-布朗森,早在十年前托德就已經拿到的金手鏈了。」
「是的,在那八年里,他曾經經過澳門,那段時間,他和阿力建立了良好的私人關系。這一次,阿力方面已經確定了,托德-布朗森會代表他們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