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梅本來我以為,像阿進這種身份的人住院,身邊一定會有大批照顧的馬仔;但當我和杜芳湖走進特護病房的時候,只看到了他一個人。
阿進似乎發現了我的疑惑,他放下手里的小說,笑著對我說「我哥哥很忙,而我也比較喜歡清靜。尤其是輸牌之後,通常……我都會一個人找個地方呆上一段時間。」
看上去,他的精神狀況還算不錯。我和杜芳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並且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本來我們和阿進只是泛泛之交,除了一起玩過牌,沒有別的什麼交集;但如果撂下東西就走的話,也未免太失禮了。于是我們三個人就天南地北的、談了一些關于玩牌的事情。最後,不知道怎麼的,就扯到了剛才我和杜芳湖爭論的話題上。
阿進笑了笑,他問我「鄧生,你有沒有經常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手上是3、7;很沒有價值的牌,于是你棄牌了;然後你極其郁悶的看到,翻牌的前三張牌,都是3或者都是7?」
不等我說話,他馬上又問「這種事情確實很少;但你有沒有經常棄掉兩張同花色的牌,可下面發出的前三張就給你湊成了一個同花?」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我想很多人都遇上過。」我回答道。
「是的,沒錯。」阿進說,他繼續問我,「那麼,通常你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會不會後悔?我指的是……讓人可以失去理智的那種後悔。」
「當然不。」我搖搖頭,「我玩牌有自己的原則;而這些,是原則之外的收益。在大盲注位置並且沒有人加注的時候,我會讓牌溜進彩池;偶爾也會幸運的遇上你所的這種牌;比方4、5翻出3、、7;這些牌會讓我小賺一筆;但這不能做為原則使用。我一直認為你可以在路邊撿到一次錢包,但你不能從此就開始守株待兔,一天到晚就呆在路邊等人掉錢包……」
「這更像一種風格而非原則。所以說,月兌離風格談論技巧和運氣是沒有任何用處的。」阿進笑著總結,「現在德州撲克的主導玩法是松手玩法;很多人都願意拿這些牌跟一個小注進入彩池;因此公共牌對他們來說就極為重要……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鄧生應該更喜歡在公共牌沒有幫上任何人的情況下,能夠憑借底牌取勝。」
我和杜芳湖同時點了點頭。
「是的,每個人的風格都不同。但我想說的是……事實上,當你拿到小牌時,反而輸不了多少,因為你可以很輕松的放棄它們;能讓人輸大錢的,都是真正的大牌。而我的師父和托德-布朗森;都曾經歷過這樣的牌局。每個人都有一種慣性思維,所有人都會記得自己贏得最多、或者輸得最慘的那些牌局;然後從中總結出一些規律出來,這種規律體現在具體的玩牌行動上,就成了一種風格。托德懼怕他的父親道爾-布朗森,因為他曾經在兩次決賽桌里,都被道爾-布朗森用一張奇跡般的河牌擊倒出局;而我的師父則在989年最終的兩人決戰里,被對手偷雞成功,最後屈居亞軍……」
如果沒有阿進,我們很難想象,這場爭論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畢竟,陳大衛勇奪兩屆金手鏈的時候、托德-布朗森被父親連續掃出決賽桌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
阿進搖搖頭,接著說下去「雖然我和師兄同在師父門下。但我們也有各自總結出來的規律,或者說各自的風格。其實,我開始玩牌的時候,也相信過運氣。曾經有段時間,我一拿到大牌,就用所有的籌碼全下;大多數時候我都能獲勝,于是我認為撲克牌就應該這樣玩。直到那個晚上,我遇上了師兄,他在牌桌上的表現讓我激賞不已;他從不全下,但籌碼增長的速度比我快上五倍。在那之後,通過他的引薦,我才拜倒在師父的門下。直到現在,我依然偶爾會拿大牌冒險全下……可最近的這兩局牌,都給了我深刻的教訓。」
阿進所說的「這兩局牌」,當然也包含了杜芳湖贏他的那把。杜芳湖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聲,她試圖把話題轉到別的地方去「那麼張生……你剛才說所有人都會記得自己贏得最多的牌局;我很有興趣知道,你贏得最多的牌局是哪一局?」
「在認識師父之前,我並不是一個職業牌手;只是一個去美國留學的學生而已。所以我很少玩大的現金桌——即使是現在,也是一樣。我想二位都知道,我的所有開銷,都是哥哥提供的,文學網.我沒有任何權利胡亂揮霍他的錢。」
我和杜芳湖都默默點頭,阿進接著攤開雙手說「所以和他們比起來,我沒有什麼光輝戰績。最多的一把牌,也不過是在永利的00/200港幣盲注牌桌上,一把贏了六萬多、不到七萬美元而已。那把牌,他有一對,在第四家位置加注;第七家跟了進來;我加注,他再度加注……」
我的腦海里突然跳出了一個數字四十八萬港幣;六萬多、不到七萬美元……
「你在小盲注位置,你有草花和草花J。」我冷冷的打斷了他。
阿進停下了說話,他狐疑的看向我,問道「那麼,你和平叔……」
「平叔是阿新的姨父。」杜芳湖代我回答了阿進的問題。
「哈,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難怪你的牌也玩得這麼穩,原來是家族傳承。不過……」阿進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眯起眼楮看著我,有些遲疑的說,「雖然我一直在拉斯維加斯和澳門兩地;可香港的事情也略知一二……鄧生,如果不覺得冒昧的話,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我點點頭「你問吧。」
「我和平叔玩過很多次牌……所謂牌品如人品,平叔玩牌比你還要保守得多;那他平常做事情的風格也應該是這樣;沒理由在投資股票方面會那麼沖動。金融風暴剛剛到來的時候,我還一直在想,就算全香港的投資者都被擊倒了,也絕不可能輪到平叔,可是……」
我的腦海里像是有一道電光劃過,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當我再想努力思考下去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再捕捉到這個瞬間消逝的念頭。
阿進還在說著「現在像斯杜-恩戈那樣,把所有錢都放在賭場保險櫃里的人,已經沒有了。難道鄧生和杜小姐不懂得在哪家銀行或是哪個別的地方,存上一筆以備東山再起的錢?既然是這樣,那平叔就沒有理由不懂……」
我知道我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因為阿進明智的閉上了嘴。杜芳湖站起來,對阿進說「我們該走了。」
阿進站了起來,寬大的豎格住院服穿在他的身上空蕩蕩的。他伸出手來,分別和我、杜芳湖握手作別。他有些歉意的對我說「鄧生,如果我給你帶來困惑的話,我想說聲抱歉。其實這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也只是瞎猜……」
「沒什麼。」我很努力才擠出了這三個字。
阿進又轉過頭,對杜芳湖說「杜小姐,我師父已經給我在上報了名了,我期待著與你再次交手。」
「我也是。」杜芳湖笑著回答,我們走出病房,她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我們走在醫院的林蔭小道上,杜芳湖輕聲的對我說「阿新……其實,你不要想太多了。阿進自己也說了,這只是瞎猜……那場金融風暴,來得太快、太急了,又是在剛剛過完年的時候,平叔一時沒有防備到也是有的……
搖搖頭,「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阿進提醒了我。我了解姨父,他絕不是那種把所有籌碼全下的賭徒。是的,我要去問姨母,她一定知道什麼。」
「那我陪你去。」
我停下腳步,看向杜芳湖;她毫不退讓的和我對視。良久後,我終于被她的眼神打敗了,我不情願的點了點頭「那……好吧。」
當我們走下的士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周圍所有的房子里都亮著燈;只有一幢別墅沒有——我和杜芳湖走進這別墅,再次一道穿過那荒野般的草坪,進到客廳。
「為什麼不開燈?」我問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趙姨。
趙姨顯得有些慌亂「我想著……能省點電費……鄧少,您回來了,我這就去開燈,不,不,我這就去給您做飯……」
電視屏幕映出的陰森藍光,照射在趙姨的斑斑白發上,我的鼻子突然有一些發酸。我搖搖頭「趙姨,不用了。你接著看電視吧。不過,還是把燈打開;這樣對眼楮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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