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將牌子揣進袖子里頭的口袋里,卻並不急著進入下一道關卡,而是回過頭來,等著李曦和青桐答題。
青桐倒是經常在藥鋪里幫忙,雖不如麗娘這般熟悉,但這第一道關卡卻是難不住她,隨著那中年人遞給她一塊牌子,青桐也過了第一關,歡天喜地地上前挽著麗娘,嘴里嘰嘰喳喳,好不得意。
李曦卻是一點兒也不懂藥理的,在懂行的人看來那茶幾上放的是三塊兒藥材,在他看來,那卻是三截兒有味道的木頭而已。他並不在那木牌上胡亂指點,而是很遺憾地朝著麗娘聳了聳肩,然後轉了個彎,直接從旁邊的出口轉了出去。
麗娘笑了笑,帶著青桐便去了第二關。
第二關的關卡設在第一關後面數丈外,依然是一圈兒灰白色的麻布圍成的半人高圍欄,也依舊開著一個個一人寬的出入口。
因入口區是圍著藥王廟所在的山頭而建,所以整個入口區乃是呈環形分布,第一關的關卡幔帳最長,退後了數丈的第二層關卡卻短了許多,雖然兩邊依然是望不到頭,但顯見這帷幔圈出來的地少了許多。
能進得第一個關卡的,都是略通些藥理之輩,只這一道關卡,便刷掉了近半的人,被刷掉的人里頭,有一多半是抱著踫運氣的心思來的,另有一小部分卻是學藝不精,業務不熟的緣故。
第二層關卡的門口依舊排著隊,只是這隊列卻短了許多,不過稀稀拉拉的幾個人而已,麗娘和青桐也上前排在了末尾,片刻後便到了,麗娘也不遲疑,一步跨進了第二關的入口。
這一關跟第一關的入口有些相似,也擺了一張小方幾,只是方幾上擺的卻不是藥材,而是一頂小小的紅泥小火爐,爐子里燒著炭,頂上放了一只黑漆漆的紫砂藥罐,里頭不知煮著什麼藥,咕嚕嚕地沸騰著,一股藥味撲鼻而來,向四下里蔓延開去,倒是很應了藥王大賽的景兒。
茶幾邊上同樣插著一塊木牌,朝著入口的這一面寫著︰聞香識藥。
麗娘一步越過了木牌,只見木牌的另一面寫了二十幾味藥材的名稱,顯見是要通過氣味識別藥罐里熬煮的藥材名稱,然後在木牌上選出藥名來。
茶幾旁邊的白衣中年人冷著一張臉道︰「這一關規矩跟第一關一樣,噤聲,否則取消資格。」
麗娘心中有數,就著藥罐里沸騰起來的熱浪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將手指從寬大的衣袖里頭拿出來,玉指在木板上一口氣點出了九種藥材。
那冷臉的白衣中年人頓時有些愕然地看了麗娘一眼,隨後從身後的箱子里取出一塊巴掌大的木牌遞給她,和顏悅色地道︰「你過關了,把上一關的牌子交給我。」
麗娘用第一關得到的牌子,換了第二關的,卻不急著去第三關,而是依舊是等在原處,看看青桐能不能過關。
這一關很是考校闖關者的嗅覺和藥理知識,青桐顯然沒這方面的知識,只見她湊在藥罐前很是嗅了一陣,然後在木牌上指了數十味藥材,麗娘皺了皺眉,青桐指出的這數十味藥材名字里頭,至少有四個錯的,看來青桐是過不了關了。
果然,待青桐指完後,那白衣中年人冷著臉道︰「回答有誤,交出第一關令牌,原路出局。」
青桐倒是不甚在意,她本就是來湊熱鬧的,如今早些出了局便可以早些去那門口听人說書去,入口區的臨時棚子比整個入口區還長,那得有多少家茶鋪,多少位說書先生,又有多少新奇有趣的故事可听?
所以青桐不僅沒有失意,反倒顯得有些歡喜,朝著麗娘露齒一笑,很是歡快地拿出了令牌。
麗娘遠遠瞧見青桐交出了第一關的令牌,轉身出了第二關,然後便走遠,消失在了人群里。
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人,卻不知道能否過得去余下的關卡,不過麗娘也沒有將那最後一關的獎勵放在心里,她深知自己的根底,倘若自己這樣全不通醫理的人都能拿到最後的獎勵,那這世界就太沒天理了。
又往前行了約莫幾丈的距離,第三關的關卡便就在眼前,這第三關的規模已經不足第二關的一半,一眼能從這頭望到那一頭,眼前是一溜兒的桌子和條凳,每張桌子後頭都坐著一位白衣男子,有年老的七老八十,也有年幼的十一二歲。
「請先交出第二關令牌。」
麗娘剛走到桌子前,跟前的白衣老者便客氣地出聲提示。
麗娘忙將手中的令牌交了上去,隨後那老者遞過來一張藥方,指了指桌上的文房四寶道︰「第三關的試題是修改藥方里的錯處。可有增補,也可刪減,這位小相公可以坐下慢慢看。」
麗娘依言接過藥方,在桌子前的條凳上坐了,拿著藥方仔細看了看,這張藥方有些似是而非,像是治療寒癥的,卻偏偏夾雜了幾味治療熱癥的藥,說它是治療熱癥的,偏偏又有治療寒癥的藥材混在里頭。
麗娘皺了皺眉,心里有些為難起來,這藥方上並沒有寫明此方究竟是治療寒癥還是熱癥,若是自己審偏了題,改錯了方向,只怕便要在這一關止步了吧?
想來這藥王大賽也不會出題讓參賽者憑運氣瞎蒙,那麼給出的提示必然就在這張藥方里,
麗娘將二十幾味藥名一一查看了一番,這才從中找出來一味關鍵的藥來,此藥出現在這張藥方里,便只能治療寒癥,倘若是對熱癥者用此藥,便是毒過砒霜,頃刻間便能取了人的性命。
這其中道理,連不通醫理只知藥方的麗娘都知道,更何況醫者?
于是,麗娘按照記憶中治療寒癥的藥方,將手中的方子刪刪減減,然後又增了幾味藥材,待紙上墨干後,這才遞給老者。
老者接過藥方,仔細地從頭看到尾,隨後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錯,很是嚴謹,這關過了,余下便是最後一關,這位小相公可憑此令牌參與最後的賽事。」
麗娘接過令牌,低頭看去,卻見牌子上寫著「終一零六」四個字。
想來自己是第一百零六個過了第三關的人吧?只是不知在自己之後,還有多少人能順利地過第三關。
麗娘收好令牌,越過第三關的桌子,朝里頭走去,再往前卻沒有關卡了,只有一跑上山的石梯出現在眼前,過了第三關的人紛紛結隊拾階而上,往藥王廟行去。
麗娘沒有相熟的人可以結伴,就連唯一一個她所熟識的人,也不知道有沒有過了第三關,連人影也沒見著,不過,就算他過了關,麗娘也絕不會跟他結伴而行。
石階蜿蜒,麗娘行走其上卻無心四顧,這山中景物頗為蕭條,入目俱是枯藤淒草,只偶爾有蒼翠的青松直指天際,才讓人感覺此山未荒,尚有活物。
直至上到山頂,先前那份莫可名狀的蒼涼卻突兀地一收,忽而變得輕快而喧囂起來。
藥王廟並不是一座單獨的廟宇,而是佔據了整個山頭的一座偌大莊院。
暗紅色的圍牆上蓋著綠色的琉璃瓦頂,門樓高擴,雕梁畫棟,精美非凡,不時有過了第三關的人,駐足于此,心中豪氣萬千,不住地高談闊論,仿佛下一刻便會拔得頭籌,拿到那為世矚目的藥方一般。
雖然這些人算不得討喜,但多少讓先前一路行來時的沒落與淒涼霎時間煙消雲散,雖然浮躁了些,倒也不失生機勃勃。
麗娘笑了笑,並沒有心思去听這些人的豪言壯語,門樓這般廣闊,她尋了個空檔自行走了進去。
圍牆里頭是一片開闊的院子,院子里頭已是擺了數百張矮幾,幾前擺放著一個個蒲團,幾上放著一摞白紙,以及一整套的文房四寶,麗娘瞧著這架勢不像是藥王大賽,倒像是春闈秋試一般。
她的目光只在院中轉了一圈兒,便把視線投向了不遠處氣勢恢宏的廟宇。
整排的建築繞著偌大的院子而建,三面圍合成凹字型,正中央是大殿,兩層的建築,紅牆碧瓦,飛檐斗拱,很是莊嚴巍峨。
麗娘不敢從空蕩蕩的院子里直接穿過去,而是學著旁人的樣子,從側面建築的游廊上繞了過去,進了正殿。
正殿正中央供奉的不是藥王,而是道家三清,右手邊第一位才是藥王孫思邈,除了孫思邈外,另有九尊雕像,麗娘只認得扁鵲和張仲景,其余的全叫不出名兒來。
不過好在每一座雕像下頭都有一塊茶幾面子大小的牌匾,上頭刻著雕像所代表者的名諱與簡略生平,麗娘挨個兒地看過來,卻發現好幾個藥王都是修道之人,素來以煉丹見長的。
麗娘心里頭便有些納悶兒了,難道這看病開方,還跟煉丹有關系?
正思索間,卻听得殿外鐘聲響起,隨後四下俱靜,然後便是一道渾厚圓潤的聲音響起︰「時辰已到,關山門,請通過第三關者入場參加最後的比試。」
頓時,先前還簇擁在大殿內熙熙攘攘的眾人忙魚貫而出,擁進了原本空蕩蕩的院子里。
那聲音此時又道︰「請各位對照通關令牌的號碼入座,不得擁擠喧嘩,違者取消參賽資格。」
先前還鬧哄哄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人人拿出令牌對照號碼,一一入座。
麗娘進場比較晚,很自覺地往後面尋去,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學著旁邊的人,長跪于蒲團之上,等待著最後一輪的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