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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結局不好的人不止顧家表妹,另有一位桂姨女乃女乃的結局比顧雨菲的結局更糟糕。
初一那日,桂香害麗娘不成自己反倒跌落冰冷刺骨的水中,起來後就已經冷得不行,再加上為了反咬麗娘一口,跟郡主兩個一唱一和地在冷風中演了近一刻鐘的戲,抬回蘭苑後,雖吃了姜湯驅寒,但到底還是凍得太狠,當日下午便病了。
其實,那時她不過是得了普通的風寒而已,若她肯遵循醫囑,按時按量地吃藥,又哪會有後來的那些事?
初一這日下午,青蘿便請了大夫來給她瞧病,開了藥,並叮囑她一定按時服用,三天便可痊愈。
但她哪里肯就這般痊愈?
因柴靖遠放了狠話,待她身體恢復後便要罰她,雖然病著也難受,但總好過被拉去挨鞭子,于是丫鬟給她熬的藥,她便吃一碗倒一碗,一直這般斷斷續續拖著,如她所願,六七日下來,病一直無法痊愈。
就這般拖了六七天後,桂香的風寒突然嚴重起來,開始出現高熱不退的癥狀,而且咳得厲害,丫鬟嚇壞了,再請大夫來看時,小小的風寒卻已是拖成了肺胃郁熱。換句話說,也就是嚴重肺炎。
其實,若這個時候她肯遵照醫囑,好好地吃藥,也是有幾率痊愈的,但她的心思沒用在這上面。
大夫開了方子離開後,桂香把青蘿喚到床前︰「咳咳……去,請爺來一趟,就說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青蘿頓時落了淚,「姨女乃女乃會沒事兒的,大夫說治得好。」
桂香這會兒看上去的確很憔悴,這六七日臥床下來,頭發散亂不說,臉也瘦了下去,皮膚蒼白干燥,嘴唇沒有血色,上面裂紋密布,又不時地咳得面紅耳赤,看上去好不可憐。
桂香不耐煩地擺手道︰「別嗦,快去!」
青蘿不敢耽擱,抹著淚出了蘭苑,奔春熙苑請人去了。
這幾日柴靖遠沒怎麼出門,留在家中的時間比較多,所以青蘿倒是見著了他的面。
柴靖遠這人雖然冷情,但並非鐵石心腸之輩,听聞青蘿說起桂香的慘狀,心中也略有不忍,于是便帶著琉璃跟青蘿去了蘭苑。
這還是他第一次踏進桂香的房間。
這個女人是郡主硬塞給他的,而且還是在出了那件事後硬塞進來的,所以進府雖然已經半年,他卻覺得多看她一眼都會心里不舒服。不過,雖然她只是名義上的妾侍,但總歸住在他的院子里,他也不願再出人命,畢竟這春院半年前才鬧過人命。
所以,即便他對這個女人生不出半點兒同情和憐憫,但也還是來了。
一進里間便有一股藥味撲鼻而來,除了嗆人的藥味,又另有一股濃烈得幾欲讓人作嘔的香氣,香味和藥味夾雜在一起,空氣都仿佛粘稠了起來。
在這般憋悶的環境下住著,沒事兒也會變得有事兒了。
柴靖遠皺了皺眉,對琉璃道︰「開窗。」
琉璃依言打開窗戶通風,青蘿眼尖,見到床上打翻的香料瓶子,忙不著痕跡地收了起來。
桂香听得他的聲音,忙仰起頭來,悲悲切切地喚了一聲︰「爺,您可來了。」隨後便是一串不迭聲地咳嗽,咳得一張臉通紅,待這股不正常的紅暈褪色後,又是一片干枯慘白。
柴靖遠行至床前,猶豫了片刻,終究沒坐得下去,只微微躬身,放緩了語調道︰「好生養病,趕緊好起來。」
這是他近半年來,第一次這般輕言細語地跟她說話,第一次這般正眼看她。
這份難得的溫柔讓桂香暗暗慶幸自己得了這場病,那張日夜入夢的俊臉上有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表情,桂香心中一酸,不由得含淚道︰「爺,您不罰桂香了?」
柴靖遠微怔,低頭思付,暗想她纏綿病榻近十日,也算是老天罰過她了,若自己不松口,她必不肯好好吃藥,雖不喜此人,但好歹是一條人命,何苦來哉?
于是當下點了點頭道︰「不罰,你好生休息,身子要緊。」
這已是他容忍的極限,對于心中厭惡的人,他能這般說話很是不易。
若桂香是個識大體的人,這會兒便該見好就收,安安心心地養病,有什麼企圖都等身子痊愈了再圖。
但可惜,她不是,到底只是穎國公府的下人,見識差,也不夠機靈,空長了一張俏麗的臉,腦子里卻是漿糊一團。
見柴靖遠撤了她的罰,她便以為是自己的機會來了,當下可憐楚楚地側過身,抓住被角捂嘴嚶嚶啼哭起來。
柴靖遠眉心微顰,轉頭對青蘿道︰「去把你家主子的藥拿來。」
青蘿依言端來了藥,柴靖遠耐著性子道︰「趕緊喝了藥養著。」這會兒他已是恨不得抽身就走了。
桂香抽噎著仰起臉來,哽咽道︰「求爺給桂香做主,當時奴婢真的只是踩滑了,並不是有意要推少女乃女乃的,但少女乃女乃卻對奴婢見死不救,真是……」
柴靖遠聲音冷了幾分,直起身來,打斷她的話,淡淡地道︰「依你之見,我該如何替你做主?」
桂香眼淚汪汪地道︰「奴婢也不求爺罰少女乃女乃,只求少女乃女乃當著春院所有人的面,給奴婢道個歉認個錯便罷了。」她這會兒倒是不咳嗽了。
此言一出,莫說是柴靖遠表情怪異,便是端著藥的青蘿和一直跟在柴靖遠身後默不作聲的琉璃,表情變得都十分怪異起來。
見過不知好歹的,但是沒見過這麼不知好歹的。
「你想讓她當著春院所有人的面,給你道歉認錯?」柴靖遠面色沉靜,語速平緩地重復了一遍。
桂香抬眼看了看他的臉色,沒有不悅,也沒有嘲諷,甚至隱約帶著幾分溫柔,心中一松,放下心來,有些虛弱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柴靖遠挪開視線,不再看她,只沉聲道︰「你可知大宋律法里有一條罪叫做寵妾滅妻?你可知家法里頭有一條罪叫奴大欺主?」
說罷,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桂香一時听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只看見他生氣地走了,忙啞著嗓子喊︰「爺!」卻哪里還喊得回來。
青蘿放下藥碗,尤有些後怕地道︰「姨女乃女乃,你怎麼敢提這樣的要求?少女乃女乃再不對,那是主子呀,姨女乃女乃幾時見過主子給奴婢道歉的?」
桂香心中又悲又怒,翻身從床上坐起,燒了兩天頭有些暈,身子晃了晃,以手支額,另一手指著青蘿怒道︰「什麼奴婢,你才是奴婢,你個賤婢,那小賤人給了你多少銀子收買你,你竟幫著她說話?」
青蘿慌了神,搖頭道︰「沒有,姨女乃女乃,奴婢這都是為你好呀。」
桂香抓起床上的枕頭用力擲向青蘿,怒罵道︰「我用你這賤婢來教訓?滾,滾去你的新主子那里!」
那枕頭沉重,她擲得用力卻也只堪堪扔下了床,根本踫不到青蘿半分,桂香心中一時氣急,頓時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床上。
此後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藥喂不進去,水也喂不進去,更別說稀粥米飯什麼的了。
正月十二這天上午,青蘿又拿了藥來喂時,才發現桂姨女乃女乃不知何時已沒了聲息,尸體都已經冷硬了。
青蘿嚇得驚聲尖叫,連滾帶爬地出了里屋,往春熙苑報信。
說來也諷刺,桂香明明是郡主的人,但她病了這十多日,只有柴靖遠跟麗娘來看過她幾回,她的前任主子郡主,卻是一回都沒來看過她。
桂香平日里為人便有些跋扈,不得寵卻行事張揚,在春院里除了她的貼身丫鬟紅葉和青蘿,幾乎沒人跟她親近,所以她死了,也沒什麼人傷心,只按照妾禮草草地便葬了,連葬禮都沒有。
只有老太太,在第二天听說此事時,沉著臉罵了一聲「晦氣」。
桂香的死,不痛不癢,猶如一朵花瓣落入偌大的湖面,只起了那麼一丁點兒的小漣漪,連浪花也不見一朵。
不過,也還是有人不開心。
比如麗娘,自打桂香死後,她的心情便有些晦澀難明了。
原因無他,只因此事多多少少都跟她有些關聯,如今鬧出了人命,麗娘也時常自問,當時是不是該拉她一把。
但是想來想去,又覺得不應該,拉桂香一把的話,她自己也必然落水,到時候誰又會來同情她?
麗娘連續兩日郁郁寡歡,柴靖遠看在眼里,正月十四日下午,他把替桂香瞧病的大夫請了來。
「我沒生病,你請大夫來干嘛?」麗娘不解地問。
柴靖遠難得地笑了笑,「你得了心病,听听大夫怎麼說吧。」
麗娘有些愣愣的,轉頭去看大夫。
大夫卻不把脈,而是躬身道︰「回少女乃女乃的話,桂姨女乃女乃落水後是老夫給她瞧的病,當時只是風寒,三服藥吃下去便能痊愈的,誰料七日不愈,老夫問過青蘿姑娘,青蘿姑娘說,姨女乃女乃怕病愈被罰,所以老夫開的藥,她幾乎未服,及至後來高熱不退時,再想治愈卻是難了。」
「所以……」麗娘一時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柴靖遠道︰「所以,她的死賴不得你,不管旁人說什麼,跟你沒關系便是沒關系。」
大夫識趣地退下,廳里只剩夫妻兩個,麗娘眼眶微紅,低頭道︰「謝謝你。」
柴靖遠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明日有燈會,想不想去看?」
「可以去嗎?」。麗娘抬頭問。
柴靖遠凝視著她,點了點頭。
「我有些想回家去看看。」她到底只有十五歲,遇到這樣的事情,難免想找人傾述一番,在這宅子里沒有朋友,更沒有親人,能寬慰她的只有柴靖遠而已,但她跟他又不是真的夫妻,有些安慰,真不是他能給的。
「好,明日正好有空,我們先回岳母家,晚上再去看花燈。」(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