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敘述完畢後,大殿內寂靜無聲,許久,才听得玉樓真人的聲音幽幽響起︰「林青,你可知我因何知曉此事?」
林青道︰「弟子不知,請掌門師祖示下!」
玉樓真人道︰「你煉氣四層,能一戰擊殺修為高于你的煉氣修士三人,其中更是有一煉氣後期;當時黎、張二人死後,所有人皆認定你修為低微,斷不可能與二人之死有關,然而有了如今這件事便不同。」
「既然你能越級強殺這三人,又有何不能連斬黎、張二人?」
「郭棟師佷得知此事後,連夜傳訊與我,我去戒律司翻看此案卷宗和二人遺物,卷宗上說張華成劍刺岩石導致法劍斷折,宗門制式法劍雖是低級,但若和凡間寶刀利刃相較,可是強上了數籌,怎會輕易在岩石上撞斷?」
「我拿過那劍尖細看之下,分明是斷于青玉指之下,只此一點,此案便另有蹊蹺,當時只有你一人在場,若有蹊蹺,不是與你有關,又能是誰?」
林青心中叫苦不迭,早知如此,自己何必畫蛇添足在岩石上弄了個劍痕作假,只需讓人認定黎春秋習練了青玉指,是他弄斷了張華成的劍尖便是;此外這郭棟也實在多事,好好的事情都過去了,還揪住個紕漏就沒完沒了……
玉樓真人又道︰「你也莫要記恨你郭棟師叔,此是他職責所在,若是他不說,將來別有途徑被我得知,定會定他個瀆職之罪;此外郭棟、宋宇鋒、茅奇瑋三人聯名保你,言稱你一身正氣、滿懷善念,即便二人真是你所殺,也必定是無奈之舉,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劉楓那孩子也是義氣之人,若不是錯在他二人,劉楓又怎會幫你。」
林青叩頭道︰「弟子當日確屬無奈,否則即便有天大的膽子,又怎敢妄殺同門,求師祖寬恕!」
玉樓真人聞言道︰「寬恕就不必了。」
林青心里當即一驚,大事不妙。
哪曾想玉樓真人又說道︰「你在景山城斬殺邪修有功于民、彰顯我紫雲宗之威又有功于宗門,我本應賞你,現今看來,功過相抵,此事便作罷,再也休提。」
林青長出一口氣,這掌門說話大喘氣實在讓人受不了,不過自己選擇老實交代算是選對了,掌門此話一出,以後這件事就是鐵案如山、無可更改,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提出疑義了,他連忙說道︰「弟子謝掌門師祖不殺之恩!」
玉樓真人柔聲問道︰「林青,你可知你錯在哪里?」不等林青回答,他便說道︰「你的錯,不在于擊殺同門,而在于欺瞞尊長;你資質雖差,但你心智過人,智勇超凡,從你所述的和黎、張二人之戰來看,你先後數次示敵以弱、誘敵冒進,出手果決、毫不遲疑,假以時日你若能築基,必是我紫雲宗棟梁之才,但你亦要牢記,師門為重,以後若是再有類似事情,不可隱瞞,師門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的確,宗門中良莠不齊,但是那畢竟是少數,水至清則無魚,若是連師門你都心懷疑慮,那天下之大,哪還有你安心之地?」
玉樓真人一番話說出,林青只覺無地自容,是啊,若是連師門都信不過,天下之大,哪還有自己安心之地?他抬起頭直視著玉樓真人,發自肺腑的說道︰「弟子林青知錯,日後定當赤誠忠心、刻苦修煉,爭取早日築基,以報師門之恩。」
玉樓真人滿意的點點頭,「你須謹記,此時你修為尚淺,有師門在,所有門人弟子皆無人敢輕侮,天地之大,師門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將來你修煉有成,天地之大無處不可去,師門也是你永遠的家。」
林青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滴落,哽咽道︰「林青謹遵師祖教誨,此生不敢有忘。」
以前在林青心里,宗門里他的那處居所只是一個住處而已,此次返鄉,三方城的家又似有了隔閡,凡人的生活距離自己越來越遠。這幾日里,他一直感覺自己仿若一朵浮萍,無處可依,這一刻起,他才真正感覺到,這九華山、紫雲宗,是他的第二個家。
玉樓真人含笑道︰「莫要哭泣,以後好好的便是,你退下吧。」說罷閉上了雙眼。
林青叩了一個頭,起身退出殿外。
出得殿外,林青被冷風一吹,衣衫原本被冷汗濕透,涼嗖嗖的,可他反倒覺得舒暢莫名,身體從里到外清透無比,仿若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看著宗門中每一處建築、每一處花花草草都親切無比,心境大變。
牧博文、榮輝、宋宇鋒、郭棟、茅奇瑋、玉樓……一個又一個身影身影從他腦海中悄然掠過,這些便是他在這個修**里的親人,親有遠近,但是當外敵來臨時,無論遠近親疏都必然是一家人,都是自己的依靠;再回想起自己在後山頻繁折騰各位師叔,他的嘴角泛起了笑容,那些師叔各個被他折騰,卻從無怨言,有心以後不再折騰他們,自己回山便是,轉念一想,自己走路太慢,他們飛劍快,不用白不用,誰讓他們是師叔呢,還是折騰吧……
袁大勝兄妹和林超、周玲全都沒走,一直候在殿外等林青出來,此時看他出來雙目紅腫,卻在一陣陣的傻笑,心下詫異。
袁大勝上前拽了林青一把,「你怎麼了?」
林青道︰「無事,掌門師祖問起回家之事,有些感傷。」
袁大勝笑道︰「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又是哭又是笑的。怎麼?剛回來就想家了?」
林青有感而發道︰「大勝,你我修真一生,天地之大,從今往後,紫雲宗就是我們的家。」
袁大勝抽抽鼻子,「得 癥了吧,紫雲宗當然是我們的家,從打進宗門的那一天開始就是,這還用你說?」
林青微笑,幾人喚來巨獸,各自散去,玉樓真人坐在殿中,雖是雙目緊閉,臉上卻泛起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