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林青怎麼說,都無法動搖九兒的決定,他心中唯有感動和愛憐,這個小妖女對自己如此深情厚誼,自己該如何才能回報……他長嘆一聲,如果自己熬不過去,兩人都死了也就罷了,如果自己熬過去了,卻發現九兒的靈魂因此消散,那時自己該如何是好?
林青又想到了呂雪萍,如果呂雪萍換到了九兒的位置,又會如何決定呢?「那個只會哭的傻婆娘,外柔內剛,死心眼得很,肯定會和九兒一樣堅決的!」
林青選了一處相對干爽的土地作為晉級地點,囑咐九兒要退到三十里之外。[全文字首發]
九兒卻哽咽著不肯走,最後被林青抓過來打了兩下小,「你存心給相公添亂是不是?」她這才抽抽嗒嗒、滿臉羞紅的離開了。
可是隨即林青的臉上又滿是無奈,通過靈魂的感知是可以確定九兒位置的,明明和她說的是三十里,這小妖女竟然退出去二十里就停下了……萬一真有天劫,劫雲的規模又比上次大得多,那時她想跑都來不及,再快也快不過劫雷。
林青只能是輕輕觸踫了一下九兒的靈魂、給她提示,哪知九兒不但沒遠離,反而向他靠近,不多時就湊到身邊,一臉的呆傻模樣︰「青哥哥,你叫我有事麼?」
林青哭笑不得,只能反復強調一定要退出三十里之外,又把她趕走。
等到確認九兒的位置已經安全,林青盤膝坐好,開始吐納。他的真氣累積只差最後一絲,完全不需要靈石,只要隨意吐納幾下就足夠。
……
第六個呼吸之後,真氣完全補滿,再無一絲一毫的空間可供容納。
「轟!」
整個經脈、丹田都瞬間顫抖起來,不斷扭動、抽搐,液態的真氣在其內不斷被擠壓、震動。
丹田中的氣旋加快了速度、瘋狂旋轉,帶動著所有真氣在體內飛速流動。
氣旋的速度越來越快,旋轉的吸力不斷增強、中心處的壓力越來越大,突然,一滴比原有「真液」濃重了三分的真液在漩渦中心處憑空出現,同等體積,密度卻大了數倍。
一絲空隙在原本滿滿的經脈中出現,空隙一出現就急劇擴大,片刻就蔓延到全身,最後,整個經脈中空空如也,唯有丹田內那重重的真液氣旋還佔有了三分之二的空間。
「 !」一股磅礡的力量感迅速籠罩全身,一念之下,厚重的真液迅速涌向各處經脈,其威能完全是之前的三倍。[全文字首發]
可林青的臉上毫無喜色。
四周突然變得一片寧靜。
隨處可聞的妖鴉刺耳叫聲、怪魚撲擊聲突然消失,遠處原本在打鬧著的妖獸也突然住口,熱鬧的沼澤突然死一般的寂靜。
「呱!」「嗷!」「啪啪」……寧靜瞬間被打破,沼澤上所有的妖獸都在突發驚吼,妖鴉驚慌失措的向外疾飛、妖獸驚慌失措的向外疾奔、霧獸化作一團黑球飛掠、甚至怪魚竟然成群的躍出了水面、躍到岸上,奮力扭動著想要逃離此地,可是又怎能逃得掉……
仿佛是有死神在他們身後拿著鐮刀在追逐。
又仿佛有一股風、無聲無息,將林青身畔的霧氣吹散,幾個呼吸間,方圓十幾里的濃霧便消散一空,原本迷霧籠罩下的沼澤顯現出了它的本來面目,處處是水、遍地是泥。幾十棵黑皮怪樹扭曲著散落在這片沼澤上,到處都是向外驚慌逃竄的各種妖獸……
環境並沒有因為濃霧散去變得清朗,反而是更加昏暗,一股重重的威壓,仿佛一座大山壓在這片沼澤的上空、緩緩落下,欲將下面的所有生靈全部碾碎。
林青抬起頭,一團漆黑如墨、邊緣卻閃耀著金色的濃密烏雲正在聚集、擴散,眨眼間,一團直徑十五里、厚四里的烏雲完全定型,無數手指粗細的金色閃電沿著烏雲邊緣不斷游走,把烏雲的界限刻畫得無比清晰;手臂粗細的火紅色閃電在烏雲中不斷醞釀、翻滾,交錯著在烏雲下穿梭、沒入……一副末日降臨的畫卷急速展開。
……
空氣中遍布著死亡的氣息。
死亡是真實存在的,劫雷尚未落下,便有無數大大小小、有品無品的妖獸爭相逃竄,互相踐踏而死。
但是它們做的都是無用功。
烏雲突然重重的向下一沉,仿佛被萬丈大山在頭頂砸了一下,無數飛行的、急掠的、游走的、跑動的妖獸瞬間跌倒在地,屎尿齊流、齊聲哀嚎。
這是天威,生靈無有能與其相抗者;天劫之下,不留活口。根本無須逃竄,死亡只是早一刻晚一刻的區別而已。
劫雲的下表面突然探出數百道火紅色的劫雷,略為蓄勢,隨即傾瀉而下。仿佛是整片沼澤都被瞬間切割的支離破碎,畫面靜止了,唯有這數百道閃電連接著天地,天地之間再無他物。
但是在這靜止中,卻有一聲吶喊響徹四野,與畫面格格不入。
「來吧!老子接著你!」
這喊聲飽含著抗爭、勇氣,以及壯士一去不回頭的決心。
「轟!」大地都在顫動。
數百只正在逃逸、哀嚎、抽搐的「有靈」妖獸瞬間從畫面中消失,像是從未出現過。
「毀天滅地第一雷」,轟擊之下,怎麼可能會有生靈不死?
可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總有例外。
一團劇烈的雷光在畫面中心炸響,直徑三尺的彈指驚雷和中間最粗的火紅色劫雷相撞,發出耀眼強光和轟天巨響,雷球消散,劫雷勢若無阻直落而下,劈在林青頭頂,泥土四濺,一個三丈深的大坑隨即出現。
「滋……」水汽瞬間蒸騰而起、將大坑填滿,在那比滾水還要熱上三分的水汽中,一條漆黑的身影若隱若現。
他,竟然屹立未倒。
……
劫雲瞬間沸騰了。
天道震怒,竟有生靈敢與天威抗爭。劫雲再次重壓,天空中雷光閃現,又是一道手臂粗細,橘黃色的劫雷劈下,誓要受劫者非死不可!不死不行!
「破滅真靈第二雷!」
彈指驚雷再起,與劫雷相撞,但是劫雷依舊勢不可擋,輕易便將雷球湮滅,從林青頭頂一貫而入。
「噗!」一股血箭當即從林青口中噴出,整個髒腑都被撕裂,像是有一株大樹硬生生插入了他的體內,樹根在體內不斷生長、蔓延、撕扯、剜攪,不單單是髒腑,就連骨骼、肌肉、全身每一處經脈都在承受著致命傷害,仿佛像是即將要被撕成碎片。
「老子不在乎!」
林青的眼眶、耳孔都在有鮮血涌出,每一處皮膚都在向外滲出血跡,口鼻更是鮮血狂噴不止,可他雙眼圓睜,仰天嘶吼。
……
他是真的不在乎。
只要他不死,他就根本不在乎。
一枚普通到極致的玉璧悄然在掌心出現,按在林青胸口。
熱流隨即噴涌而出,被切割得傷痕累累的經脈在熱流溫潤下,片刻就完好如初。大把大把的丹藥又落入口中,只要林青不死、經脈完好,剩下的皮肉傷簡直就是無所謂。
隨後林青盤膝坐好、抓緊吐納休養,他能硬抗前兩道劫雷,他不在乎,但是第三道劫雷……他不能不在乎!不敢不在乎!
那關乎著九兒的性命,他要盡可能地恢復狀態、全力以赴。
……
半刻鐘之後,林青睜開雙眼。
「九兒,你要堅持住啊!」
天空雷光閃爍,卻無聲無息、無形無相,悄然降臨。
「魂飛魄散第三雷!」專殺靈魂。
「啊!」仿佛有一聲淒慘的尖叫聲在腦海中響起,九兒的部分靈魂瞬間劇烈抽搐。
林青的心好痛,痛到難以承受,仿佛有無數把刀子在一起剜著他的心,他不痛,卻又痛到難以形容,這是靈魂在抽搐。
眼前瞬間變得漆黑一片,在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已經死去了,但是……
「九兒……」
林青在嘶吼。
仿佛是兩團抽搐的靈魂也在彼此呼喚,它們瞬間玄而又玄的貼到了一起,他感覺到了她的心,她明白了他的意。
死,不可怕,怕的是再也不能再和你相依;
死,不可怕,怕的是感受不到你的呼吸;
死,就死吧,如果真的有地獄,我也願和你同去;
……
疼痛還在,但是仿佛天道也被這相依相偎的力量所感染,劫雲消散,濃霧靠攏,像是一切都未曾發生過。只有仍在熱氣升騰的處處深坑,只有寂靜無聲的四野,昭示著,這里曾經發生過什麼。
林青什麼都顧不得了,拔地而起,直奔冥冥中那一個方向急速掠去,不多時,一團嬌弱的身軀在他目光中出現,側臥在地、猶自在不斷顫抖。
「九兒……」
他一把將九兒的身體擁入懷里,拍打著她的小臉。
九兒緩緩睜開眼,她的臉上滿是淚痕,呢喃著,「青哥哥……九兒……九兒剛剛好痛好痛……但是……九兒好幸福……」
林青的淚水滴落。
九兒卻展顏一笑,「你的樣子,好傻哦!」
林青的樣子的確很傻,頭發焦曲、渾身被燒灼的漆黑,面龐上卻是清晰的兩道淚痕,透出里面女敕紅色的皮膚,兩相映襯下清晰無比。
最窘的是,他的衣服在第一雷時候就被燒得精光,渾身赤果、一絲不掛。
但是林青不在乎,九兒也不在乎,兩個人就這麼緊緊相擁著,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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