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爛醉被兩千五百人軍勢剛剛抬回美濃,度過木曾川的蝮蛇其實不管是身體上如何昏昏沉沉,心里都很明白,多半自己的日子也就是在這幾天完了,實際上這支道三的軍勢已經成為了一支流浪無家可歸的軍勢,在義龍的金錢開道之下,留守稻葉山城的守將被收買了然後直接沒有做出任何抵抗就把這座美濃第一城,天下少有的堅城送給了齋藤義龍,自己的直屬領地也基本一樣,都被義龍接管了,而豪族們除了美濃三人眾這樣的二五仔直接加入了謀反的陣營當中外,大多數也保持著中立,比如說和道三交好的竹中家族吧,雖然有心想要幫助蝮蛇一把,但是他們一個小小的豪族能夠動員多少人馬?如果這個時候強出頭的話肯定是被齋藤義龍當做出頭鳥或者殺雞儆猴的那只蠢猴子給處理了,對這種情形道三也沒有什麼驚奇的,這一切,也算是他的預料之中。()
一切都是因為他是一個竊國大盜,從一個小小的油販子做到了竊據天下最富庶的幾國之一美濃國的大名,恐怕是自己的死訊傳出之後也不有多少人覺得哀傷,哪怕他是被親兒子所殺,在更多眼里,或許這才是蝮蛇應該有的命運,在下克上中發跡,在新的下克上中被取代,蝮蛇,本來就是一種冷血就連至親和同類都可以殺死並吞噬的蛇啊。
「報告,道三大人,前方發現了稻葉良通的軍勢先陣兩千人,後面跟隨著叛亂者的主力大軍,從旗印來看,反叛者首領義龍應該是親自出陣了。」在把大多數手下還算是得力的武士和有培養價值的孩子送到了尾張之後,唯一一個絕對不肯走,想要陪著蝮蛇到最後的只有這個名為豬子兵介,名字不怎麼好听的武士堅定地留在了道三的身邊,直接把義龍稱為了叛亂者。
「他們,應該有著對于我的處置吧?讓我听听義龍這孩子對于他親生父親的處置,上次負了那麼嚴重的傷還出陣看來真的是決心不下啊。」道三顯得很是淡然,身後就是長良川,如果說極目遠眺的話甚至能夠望到小牧山營地的火光,如此深夜的野戰,身後除了河水之外沒有援軍,沒有地利,沒有名將,也沒有退路,這支軍勢被召集的一開始,就注定了他們的命運是和蝮蛇一起毀滅。
「叛亂者稱,取得道三殿下首級者,獲封稻葉山城下一萬石領地,加封侍大將,不要生擒,只需要檢閱首級。」豬子兵介在說到這里的時候,自然而然的露出了厭惡的神情,以前在戰國的父子相殘的事跡或許也不少,但是發展到一定要對方首級的那種都還不至于。往往是擊敗了對方奪取了領地之後就命令對方出家然後終身幽禁起來,就連甲斐那只老虎也只是敢把老老虎放逐出了甲斐,送到了關系還好的今川那里,囑托著今川家好好招待著。不過即使是如此武田信玄被所背負的罵名也已經非常大了,長尾姐姐多次討伐他的一個重要罪狀就是放逐親父。[我搜小說網]至于像義龍這樣直接要取老爹性命的,那還是第一個。
「算啦算啦,都是我教育失敗啊。信秀家那個男孩子雖然是不適合當武家,其實信秀比起我來應該感到高興才是,畢竟信勝還是一個不錯的孝順孩子,專注料理也未必是壞事。」這個時候蝮蛇又稍微的羨慕起了老對頭,然後把現在的情況歸罪與自己的教育,「把我的盔甲和長槍取來,讓我們好好狂歡一下吧,為木曾川對岸的喜宴多一分色彩!」
「是!」豬子兵介頭上已經綁著了象征必死和決心的白布,對于一個武士而言,有什麼能夠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和主公一切並肩作戰知道同樣戰死更加的符合武士之道的情況呢。包括他手下的那些親衛,也都做好了準備。
「美濃蝮蛇和尾張之虎的時代是應該終結了,現在的天下是屬于年輕人的啊。上杉武田織田莫不是這樣,我們也該退位讓賢了。」一邊讓侍從幫他穿上了好久沒有穿過,曾經在戰陣上橫掃一片帶領全軍的盔甲,一邊感嘆著歲月不饒人,不過最後還是話鋒一轉。
「就算是這樣,要這樣默默無聞的退場的話,那是不是有點對不起我道三的一輩子呢?听說明國奉行說過一句,若不能流芳百世,那麼就遺臭萬年,我道三的名聲已經夠臭了,剩下的良心也不多。之所以還能能下,恐怕是因為那點良心連狗都不會吃吧。」
揮了揮長槍,比年輕時候要用的時候重了很多,槍法當然也不復當年精湛,「那麼,最後來鬧一把吧,最為老頭子給你們帶來點麻煩,教育下義龍那小子,姜還是老的辣。」
是夜,美濃三人眾全線進攻,稻葉良通作為先陣第一個發起了對于老主公的突襲,齋藤道三沿河布陣,背水一戰,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苦苦支撐,打退了第一波攻勢,不過之後,他所要面對將是他親兒子齋藤義龍率領的主力大軍。
……
「以織田家次席家老上條景嗣的名義,調動此處駐軍!」就在景嗣還在酒宴上尋找著她的時候,換上了一身白衣的明智蘿莉已經快馬加鞭的到達了小牧山營地,除了負責築城的一千多並川眾之外,還留有五百農兵進行警戒,小牧山築城的事情,本來就是景嗣所負責的項目之一,以景嗣的名義調動駐軍也算是合情合理。
「那個……雖然說光秀大人是景嗣大人身邊的重要幕僚,下的的確是不該不信,但是按照景嗣大人親自說的軍制而言,任何五十騎以上的調動都要匯報主家然後得到批準才可以,我想,是不是再等一會兒?」負責這只軍勢蜂須賀小六也很為難並且委婉的表示了拒絕直接出兵的要求,而是讓人想要往返清州城一次,快馬加鞭之下的確是不需要多少時間。
「軍情緊急,景嗣大人派我單騎前來就是為了這個。」明智蘿莉此刻當然不肯讓蜂須賀小六往清州城確定一次的,畢竟本來她就是假傳軍令想要讓並川眾就近支援,根本沒有某個無良奉行的意思在里面,整個織田家都已經達成了默契,道三會死在回美濃的路上,親兒子的手上,才會最有利于織田家接下來對于美濃的攻略,如果景嗣即使身在此處,恐怕也不會派出一兵一卒的。對岸的火光越來越濃密,戰局也越來越刻不容緩,很可能在下一刻,就會有齋藤道三被討取的聲音傳來,為此明智蘿莉也只有取出了殺手 ,那只掛在脖子上的懷表。
看著懷表上那個大大的景字,和齋藤道三的危局,對于織田家高層決策並不清楚的蜂須賀小六立即信以為真,在他眼里,或許濃尾還真的處于蜜月期,雙方同心同力吧,所以這個水賊頭子馬上收起了武士做派,而是回歸了當年闖蕩木曾川的生活,走出了營帳,吹響了法螺,向著已經休息了的並川眾發起了集結的信號。本來並川眾也只是一群河匪和野武士的結合體,要不是景嗣的威逼利誘怎麼又會甘心在此做著民工的工作,听到了首領召喚,他們紛紛走入山林,從樹下,從石頭縫中,取出了他們藏了很久的家伙然後集結在一起。對于此織田家的足輕們倒是捏了一把汗,感情這群家伙從來都沒有解除武裝過,如果說暴動起來的話說不定還真不是這群悍匪的對手。
本來木曾川的河岸邊為了運輸築城原料就停靠了大量小船和竹筏,對于木曾川比家門還熟的並川眾回到了船上自然也是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如果說和之前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這群悍匪的背上都多了一面木瓜紋的靠旗。
對于齋藤義龍,本來蜂須賀小六就是很怨念了,要不是這家伙出爾反爾,慫恿自己刺殺景嗣的話現在自己也不用從好好的一個野武士頭領變成了一個包工頭,懷著一股怨氣,他親自坐鎮在竹排上揮舞著太刀向兒郎們發出了,「砍掉齋藤義龍的狗頭,從此擺月兌農民工生活」的口號順著木曾川向戰場趕去。
本來戰場上的局勢已經基本塵埃落定,義龍方面有類似于美濃三人眾,不破光治,日野根弘就之類的名武士,比起基本上只有道三本人和豬子兵介的最後忠于道三的勢力已經強上了太多,多次都有人攻擊到了道三的本陣,還是蝮蛇親自揮槍接戰才算是趕退,而道三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一條腿被長槍扎了個血洞,應該就是傷好了之後也會落下腿疾的。
「看來,兵介啊,道三我的武運真的到此為止了。」道三一臉苦笑的盯著最後還追隨著自己,揮刀保護自己身後的侍從感慨良多,這個時候他會想起誰呢?是今天新婚的濃姬還是依舊在織田家的光秀?想到了明智蘿莉的時候就算是蝮蛇也不得不微微一笑,希望,那家伙能夠早點找到如意郎君嫁出去吧,雖然道三是看不到她的婚禮了。
或許是因為思念吧,他甚至看到了明智蘿莉親自操著鐵炮在竹排上對岸射擊,身後跟著大群身負木瓜紋靠旗的武士。
「大,大人!是光秀大人和織田家的援軍!」豬子兵介此刻也指著河岸,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他也是知道自己都是將會成為棄子的命運的,但是如此絕處逢生還是激動得不能自制。不只是他,還有道三的旗本武士們也開始歡呼了起來,那支援軍已經確確實實的登岸了,並且開闢了灘頭陣地,擊破了不破光治的部隊,至此,道三看到的自然不是什麼幻覺。
「蠢材!」不同于手下的欣喜,道三看到了來援軍隊的規模僅僅是千余人而且是明智蘿莉帶隊,沒有織田家大將的時候已經猜測到了發生的事情,這樣規模的軍隊加上道三殘部雖然有三千人,但是面對著至今仍有八千多人的義龍部則是完完全全不利,這支軍隊的最大可能性,就是隨著自己陪葬在木曾川的河邊。
「光秀!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啊!織田家的部隊,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他們應該是等到侵攻美濃的時候作為先陣存在的啊!」在听完了明智蘿莉是如何調動並川眾的時候,道三也只能氣的苦笑了,畢竟他很清楚,不管是哪家不經過家主同意擅自調動軍隊這種事情的性質就是形同謀逆,是不可能受到諒解的,就算是織田蘿莉和上條景嗣想要保住光秀她,那也一定要面對家中重臣們的壓力和對于親手制定的法則的踐踏。
「我很明白我已經做出了什麼樣的事情,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明智蘿莉此刻非常坦誠的回答,「而且道三大人,對于接下來的戰局,我其實也沒有半分把握,這些並川眾們是認為接下來會有織田家的大軍到來所以才如此奮勇作戰,如果說一旦這股勢頭過了之後,那麼發現被欺騙的他們很快就會潰散,我們也就完蛋了。」
「我們唯一的生機,就是在這股勢頭消失之前先行以少勝多戰勝義龍。接下來的事情,接下來再說吧。」這種時候,明智蘿莉的思路非常清楚,一切都是她權衡了利弊之後,作出的決定,而不管怎麼樣,她都會作為代價,要麼被織田家處斷,要麼干脆身死在長良川上。
「反正,光秀我想要傳達的事情,已經都傳達過了。」這個時候,明智蘿莉帶著一絲笑意,想著還身在清州町下的某個奉行,「看來,想要嫁出去的話,的確是一件非常有難度的事情,不管算了啦,能夠發現自己也是能好好的喜歡上一個人的話,那也是不枉此生了。」
深夜兩點,長良川旁火炬通明,齋藤道三,明智光秀,豬子兵介以絕對劣勢兵力發起逆襲,目標,齋藤義龍本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