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小哥兒,你听我說,這治病是個花錢的活計。你回去不如就讓你爹好好上山去多獵些東西回來,上了集你也不用往別家去,這集上只有我一家能收野味兒的。這生意咱們講定了做下!也省得你在集上亂轉!」
「你家窮,叔也得幫襯著你一些。你那兩張兔皮,叔能幫你賣了。這中間費,叔就一文不要了,你看可好?」
反正對于他而言,賣幾張生皮只是順便。
陸朝陽默默掂量了一下……
然後就笑道︰「叔你這麼說就最好了,省得我到處跑!對了,我這兒還有一只山雞哩,叔您瞧瞧您這要不?」
胡屠戶一看,這可不是剛打下來,血都沒干的山雞嘛!頓時又高興起來,忙道︰「要,要!」
那山雞過了稱是兩斤,收了去給了陸朝陽六十個大錢。並兩張生皮,一張給了陸朝陽一百文大錢。
胡屠戶道︰「先給你這麼多,叔是記得,他家兔子生皮是五六十文一張的。若是少了,明兒再補給你。」
陸朝陽掂量了一下,決定信任這個胡屠戶。這家伙恐怕也是故意扣下了一些生皮錢,就怕她明天不來。
她笑道︰「叔,我明兒不來,我後天才來,給您多送些。您就先記在賬上!」
胡屠戶一听她明天不來了,有些著急,可是听說她後天來,會多送一些,又放了心。他料想這孩子的爹既然是個會打獵的,那就應該知道行情。別的還好說,這生皮他可是說了一文錢不收幫她賣了的,那家漢子就能掂量得出來,是還欠了些銀子的。既然要來討要銀子,那何不帶些野味兒上集來?
胡屠戶的打算是以後若做熟了,就把他家的生皮都拿去賣了,說好隔日再給錢。這樣,就不用擔心他們不來了!
這樣,數到陸朝陽手里的銅板,就一共有兩百九十五文。這一趟,也算是收獲頗豐了。陸朝陽反而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銅板揣進特地準備好的小荷包里。
回到里子山上,陸朝陽想起剛剛山下那些農戶有些還在田里忙活,路上也有人走動,又看了看日頭,知道應該還不到吃午飯的時候。她想了想,不死心,又上了剛剛打到山雞到的那高處,用鐮刀挖出了兩個大陷阱。她還就不信了,昨天那樣瞎踫運氣也能踫上,而如今得過趙氏的指導,她已經聰明多了,就不信捉不住野兔。
用干枯的樹枝,和雜草,小沙子,再覆上一些野菜。她拍拍手,背了一半的野菜和柴火下了山去。
回到陸宅,先出來轉悠的竟然是趙氏。她雙眼往她手上轉了一圈兒,就什麼也沒說,扭身走了。
陸朝陽背著比她人還高的柴火進了院門。
林氏剛絞好干辣椒片子,頭上還包著方巾,引了出來。這村子里的每戶人家,每到冬天都是要絞干辣椒片子,磨辣椒粉的。陸家也不例外,雖然有早留下的一些,不過又曬了許多辣椒干,還是要再絞一些,才夠這個冬天吃的。
陸朝陽雖然滿頭大汗,但是笑得神清氣爽,道︰「娘!」
林氏看她的模樣,心里也高興,道︰「快去洗洗!瞧你一身臭汗!馬上要吃飯了。」
陸朝陽點點頭,轉身走了。
趙氏就一直挨著上房二樓的窗戶看著這對母女倆。
忙碌了一天,到了夜里,陸朝陽才敢把那個貼身捂著的荷包拿了出來給林氏,低聲道︰「娘……女乃她盯了咱們一天哩,這也太嚇人了!」
也不知道今天趙氏是發什麼瘋,一直都在背地里偷偷盯著她們。應該說,是盯著林氏干活。若是她們母女一交頭,趙氏就會死死地盯著她們瞧,一副非常不高興地窺探的神情。
林氏心底冷笑了一聲,想著,她還不是就想看看三房怎麼處置了那兩只兔子,賺了錢回來嗎?
林氏低聲道︰「你別急,咱們想想法子。先跟娘說說,今兒一天你賣這些東西的事兒。」
陸朝陽點點頭,便從頭到尾一件不落地把事情都給她說了一遍。
林氏听了顰眉,道︰「囡囡,明兒你上山去套兔子,後天去給他送兔子,記得讓他想把錢算給你。這生皮再不濟的,也是要六十文一張的。何況這可是塘兔皮,又不是家兔皮,最少都該值個八十文。」
陸朝陽听了就笑道︰「娘,您別急,這錢他不能少了給我。我看他就是怕咱們不去給他送野味了,所以就克扣下了一些!」
林氏想了想,這才眉頭舒展開來,笑道︰「許真是這麼回事兒!我們囡囡真能干!」
陸朝陽笑道︰「娘,那還是您扒皮的手藝好哪。人家翻看了半天,二話沒說就收了,一點兒毛病也沒挑出來!」
林氏模著手里的荷包,也高興得笑了起來,道︰「加上你去拿回來的,這可就是三百文大錢了。囡囡,也別急著攢錢,在集上有想吃的,就買來解解饞!」
陸朝陽點點頭,道︰「娘,我知道哩。不過您放心,我不會亂花錢的!」
林氏便笑著催促她去睡覺。
她自己則在燈下繼續做那件還沒有做好的肚兜。她心想的是……等女兒長大了,給她送嫁的時候,一定要給她繡那個鴛鴦戲水的花樣。
陸朝陽翻了個身,又想了起來,道︰「娘,咱得想個法子,不然我女乃天天盯著我們倆哩,日子也過得不自在。」
林氏做針線的手一頓,然後道︰「這娘早想過了,你女乃那人,是個喜歡絮叨的。咱家別看有幾畝地,有幾頭豬,可是開銷大著哩。咱們家,好幾個爺們兒都在讀書,這筆墨紙硯的花銷就不說了,還幾個小的都在念私塾……老爺子又好面子,也沒有誰能出去接個活兒,補貼一下家用。反而是咱們家的佃租,比旁人都低一些。你女乃可得把銀子拽緊一些。若是瞧了咱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賺了錢,還不交到公里去,她心里能舒坦?」
陸朝陽道︰「那她不舒坦能咋地?她若是敢怎麼滴,我就把這字據拿出去讓旁人瞧瞧!」
林氏笑了一聲,低聲道︰「瞧你說的,沒大沒小的。我就是同你說哩,你女乃心里不舒坦,可也不能把咱咋地。但為了以後日子能過得消停,咱還是得想想法子。往後啊,你打的那些東西,別帶著從大門進來了,咱們後院堆柴火的柴火間後面還有個偏門,臨著茅房和堆糞肥的地方。」
陸朝陽知道那個地方,是有個偏門。家里的劈柴和鏟糞的活計是包給陸朝陽的,那里也鮮少有人去。
「可是那小門平時都鎖著哩!」
林氏笑道︰「鑰匙娘有一把啊!咱們家,除了咱們房的人,誰還去那地方晃悠啊。就是茅房……也沒見人是日日都蹲在茅房里不出來的吧?眼下天兒正冷著呢,他們都在房里備了馬桶。你先從偏門進去,把你打回來的東西放在柴房里,娘抽個空避著人去提到咱們自家院子里來,好扒皮!」
陸朝陽嘀咕道︰「怎麼就跟做賊似的呢……」
林氏淡淡道︰「你可不能這麼想,咱們這樣,靠自己賺把倆大錢,可不丟人,更不是做賊。只不過是圖個日子痛快,你女乃那兒咱們是能避就避罷了。縱然讓誰看見了又咋樣?咱們一不偷二不搶的。」
陸朝陽知道,這只是一個暫時的計劃。因為暫時,林氏也想不出好辦法來。因此,她也就點頭答應了。
隔天一早,陸朝陽帶著林氏給她的鑰匙,和昨天林氏做出來的麻繩套子出發了。
狩獵的事,林氏都是從前在家里听父親說過一些,並不精通,應該說,是理論大于實踐,只讓女兒出去試試看。因此,她反復囑咐女兒,千萬不要往林子深處去,免得驚動了什麼山里的猛獸,到時候受了傷就不好了。
陸朝陽自然一一答應了,她是打算先用小動物練手的。
出門的時候,時辰尚早,天都還沒亮透。陸朝陽挖了野菜,又砍了幾十斤柴,剩下就是大把的時間來給她試手。
她去看過了,昨天挖的兩個陷阱里,只有一只兔子,不過也夠了。起碼不是空手而歸,而她相信,之後的收獲會更加豐富。
首先是挑了地方下繩套。她抓過兔子也有幾只了,自然觀察到一些,它們喜歡在什麼地方出沒。有一種植物,她也叫不出名字來,只在心里揣測,大概是兔子們喜歡的,所以每次兔子都出現在有大片這種植物地方都能找到野兔的蹤跡。
她想了想,先摘了幾片附近的植被,打算回去問林氏。
材料有限,林氏昨天做出來的繩套只有八個。也不是什麼復雜的機關,只是那麻繩得自己搓,林氏以前在娘家就常常幫林鏢頭父子搓麻繩打活結,因此這一手手藝,倒是極好的。
陸朝陽觀察了幾個地方,先用削短了的木頭釘在地上,釘得深深的,輕易不能撼動,再把繩子的一端固定在木頭上,把繩套丟在地上。這樣一來,兔子經過這兒,就很容易被踩到繩子然後被套住。
下好這幾個套,陸朝陽拍了拍手,提著彈弓彈弓和林氏準備的**布袋子在林子里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