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見我那爹爹,似乎不太容易。他似乎比我這個準宰相還忙活,這不,直到晚飯之後,他才終于得空「召見」我。也不知是他終于想起了我這個自殺未遂的女兒,還是我之前向雲府總管大叔請求的結果。
我實在對他沒什麼好印象,甚至一想到他為了榮華富貴讓自己的女兒身處險境,就有些冷汗淋淋。想到21世紀的老爸,要是他的話,給他一個地球他都不願意的。哎,同樣是做父親的,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咋就這樣大捏?
東林苑是雲家當家人雲老頭住的,貌似沒有女主人,難道雲月她娘去了之後雲老頭就沒再續弦或納妾?這點倒是難得,對孩子冷血的家伙居然對孩子他娘痴情不悔,說出來多少讓人有點意外。
跟著總管大叔行至書房門口,他輕叩了叩虛掩的門,示意我進去,然後自己躬身退下。
我推門而入,房間有些暗,一個人坐在書桌前,一旁的燭火忽明忽暗,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五官及表情。但我知道他就是我這身體的父親,于是微一行禮恭聲道︰「爹。」
「恩。」坐上之人並未起身,聲音低沉,「你的身體可好了?」
這是關心麼?怎麼聲音听著這麼冷淡?裝冷淡,我也會,哼。于是我也毫無感情的答道︰「回爹爹,月兒已無大礙,讓爹爹擔心了。」
「那就好。做過一次傻事學乖了吧?就算不疼惜自己的身體,也該顧顧你哥哥吧!」
哥哥?關雲風什麼事?我突然覺得後背有冷汗冒出。天,這雲老頭不會是想拿雲風來威肋我控制我吧?
「是,月兒知道了。」低頭,貌似誠懇的說,心里卻在冷笑︰拿自己兒子的性命威脅自己的女兒做隨時會丟性命的事,他這父親,還真是「稱職」哪。哪天我要是真露餡被 嚓了,一定也要把他拖上共赴黃泉。
「只是月兒有些朝堂之事未明,希望爹爹能抽空替月兒解惑,月兒不想到時出錯。」話音剛落,眼前一道陰影閃過,我抬頭,嚇了一跳,忍住沒後退一步。坐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我跟前。和雲月不太像(可能雲月長得像母親),清瘦的中年男子,還算英俊的臉龐,卻讓人覺得嚴肅、深沉,以及冷酷。心中沒來由的有些驚慌,直覺地不喜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我低下頭,不語,感受到他的目光盯著我,凌厲而冷冽,似能把人看穿般。好一會兒,冷冷的低沉的聲音響起︰「好,我會安排張德教你,記住,別再做傻事了。」
我抬頭,他仍盯著我,似打量似琢磨,半晌之後,又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稍緩了一些,聲音也不似剛才那般冰冷,緩緩道︰「罷了,那些事,過段時間再說,你先下去吧。」
我忙告退,急步走出房門,大舒了口氣。剛才書房里的氣氛太壓抑,似乎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即將發生,又因為我的不知道而顯得有些詭異。雲老頭的態度也很奇怪,除了最後那幾秒鐘,之前的神情、態度,以及說話的口氣,這是一個父親對一個女兒該有的麼?還有他對雲月的態度,雲風與雲月的關系,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一時卻也無法理清這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下來的兩天,在翠兒的陪同下,我對雲府的地理環境與人員關系作了進一步的認識與了解。
雲府除了雲老頭住的東林苑、雲風住的南竹苑、我住的西楓苑,還有專供客人宿夜的北梅苑。各苑配丫環兩名、侍衛兩名、雜役兩名、廚娘浣娘各一名,各苑的丫環僕人住在各苑中,只負責自己苑子里的事務。加上總管大叔以及直屬于總管大叔的幾名僕人,與佔地幾頃的面積比起來,雲府的下人算是少的了。雲府內亭台樓閣、湖泊水榭、奇花異木、假山怪石,處處彰顯著雲家強大的財力。雲府這麼有錢,雲老頭還逼著女兒做那危險的事,人心果然是貪得無厭的。
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下午便听總管大叔張德講解當今天下形勢與當朝形勢,熟記一些息息相關的官員的長相、性格、脾氣,以及與雲家的關系及朝堂上的勢力與立場。這些東西,知道得越多,記得越多,我日後保命的機會就越大,這道理我還是懂的。所以對于這些,我便格外用心,每有疑問,便追根問底,常問得張德一臉的詫異與不敢置信,但我管不了這麼多,我的小命,比什麼都重要。
這兩天除了做這些功課外,其余的時間都用來吃飯睡覺發呆。不能上網,不能看電視,不能出府溜馬路,沒有娛樂節目,更沒有朋友喝酒聊天,每天晚飯之後我就心慌慌地不知道要干嘛了。在21世紀,習慣了晚上12點之後才睡,在這破地方,七八點光景我便只能躺在床上滾來滾去無聊嘆氣了。
唉,這樣的日子真難熬啊。
我其實對雲風有些好奇,在21世紀我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姐姐,我叫她「胖胖」,我們兩個長得一點也不像。不知雲月與雲風像不像,這樣子替雲風上朝,被人一眼認出來的概率有多少?別人我暫不擔心,雲風以前是四品崇文館校書郎,沒機會上朝,又整天呆在皇家圖書館里,估計也沒多少機會結識大臣。但他是皇上欽點的宰相,皇上應該認識他的吧,或者還有可能很熟,想到這里,我便有些不安。
我屢次想進雲風住的南竹苑,卻都被門外的侍衛攔了下來,說是老爺吩咐的,少爺養病期間不允許被打擾。我郁悶,這是什麼理由?明訪暗探皆未成功,我只得去找張德。
自從雲老頭委派張德向我解釋介紹了早朝需知及相關注意事項後,我直覺地認為他在雲府,以及在雲老頭跟前的地位皆是不一般,遠不似一個普通的總管。
「德叔,我想去看看哥哥。」我看到張德微楞的表情,繼續道︰「我知道這是爹爹的意思,可是我明天便要正式上朝,有些事,我必須親自去問哥哥。我想德叔也不想我到時出差錯吧。」
許是我的語氣過于堅決,又或者我這樣的要求其實也不算過份,理由也漂亮,張德遲疑了一下便同意了︰「是,公子。」
自從我答應替兄出仕之後,府里上上下下開始稱我為「公子」,我也開始以男裝示人。
說實話,推門的剎那,我有那麼一點緊張。
整個房間都是藍灰色的,窗簾、床帳、地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我輕輕走過去,立在床前。床上的人虛弱得似乎沒有呼吸,與我一般無二的五官及臉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我轉身向跟著進來的丫環揮了揮手,那個丫環乖巧的退下,順手掩了房門。
「哥哥!」我輕輕的猶豫的朝床上緊閉雙眸的人兒喚道。
「月兒!」床上的人听到聲音驀地睜開雙眼,清澈如水的眸子並沒因病痛而黯然,「月兒……怎麼來了?」聲音里似有欣喜,他掙扎著想起身,不知是因這動作,還是剛剛說的那話,竟有些喘氣,連帶的,蒼白的臉上泛起淡淡的微紅。
我搖搖頭,示意他繼續躺下,然後在床沿坐下,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也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他,只能坐著,看著他傻笑。
雲風與雲月,真的很像。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五官,一模一樣的臉型。可是哪怕躺在床上病殃殃的雲風,給我的感覺仍是一個俊秀清雅的翩翩美公子,而雲月哪怕穿上男裝,仍掩不住柔美純淨的女人氣質。我又偷偷瞄了眼雲風被子下的輪廓,貌似他的身子骨也挺瘦弱的啊,臉上的皮膚也挺白滑細女敕,真是奇了怪了。
忘了說,我這肉身還真是個美人胚子。我當初照鏡子的時候連自己也看得呆了,回過神來直想狂笑三聲半,心里那個美啊。想想在21世紀,只能算是個小可愛,想不到到了異時空,三十年媳婦熬成婆,圓了一回美人夢。瞧,膚若凝脂、面若桃花,月彎彎水汪汪的含情目、小而挺的鼻子、不點而朱的性感小嘴,雖稱不上一笑傾城,二笑傾國,但做「紅顏禍水」的資本還是綽綽有余的。咳咳,扯遠了,扯遠了。
「月兒,你……答應爹爹的要求了麼?」雲風看著我,似有剎那的失神,然後略有些猶豫的問道。
我微笑著點頭,也許是這身體的感應吧,對著與自己這麼相似的一個人,其實並沒有初見的陌生感,之前的猶豫緊張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月兒,是哥哥沒用,是哥哥讓你今日這般辛苦與危險。」雲風霎時黯然,眼里滿是擔憂、難過、愧疚、自責,以及心疼。那樣真切的感情,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我面前,讓我的心漸漸暖了起來,雖然雲老頭這做爹的不關心我,但看來雲風這做哥哥的還是挺關心我的。
「哥,又不是你想得病,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我給了雲風一個大大的笑容,替兄出仕又不是他想出來的,冤有頭債有主,雲老頭才是罪魁禍首呢。
哎,不過看著他眼里的關心與擔憂,或許下次我開溜的時候也可以把他帶走,讓他擺月兌那冷酷無情的雲老頭。汗!貌似才幾天時間,我已經為我日後的開溜找了三個拖油瓶。對了,還有正事要問呢。
「哥哥,那個皇上……對你了解麼?」這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患。
「月兒,皇上雖與我僅有幾面之緣,但你一定要記住,皇上年紀雖輕,卻是難得的英明之主,而且識人處事,非常人可以想象。你一定要格外小心,若被他疑心,雲府必遭大難。月兒,哥哥實在有些擔心,無奈爹爹那邊,怎麼也不肯放棄。」說到最後,雲風放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緊緊地,指關節都有些泛白,身體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剛剛話說的太多,有些輕顫。
「知道啦,哥哥,月兒這麼聰明伶俐機智可愛,肯定不會有事啦。」我笑哈哈的安慰道,然後猶豫了一下,終于起身伸出雙手,裝作替雲風掖被子,實則將被子抖上抖下,將被子下雲風的身量細打量了一下。
還好還好,雲風的身高和我的肉身差不了多少,也是瘦瘦的,我現在的聲音又有些低沉,只要用衣領遮住喉結位置,應該不至于被人一眼看穿吧!
哎,其實心里也清楚,前面的路,並不好走。少年得志,本就惹得朝堂同僚的妒忌之心,雲府又是新貴,朝中也無錯綜復雜的人脈關系,若真有變故,只怕也是孤身作戰。如今又知這皇帝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前途緲縹,禍福未知啊。
我不自在地左右扭了扭脖了,哎,好象這小腦袋越來越不牢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