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開始沒日沒夜的忙了起來,加班加點成了家常便飯。沒想到那個治粟內史還真是個忙差,掌管著這個國家的糧食與稅收,也就掌管了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與國庫的空盈。說實話,這是個大肥差,要是誰能在這崗位上呆個三五年還能兩袖清風的,我一定要給他立個「龍曜國海瑞」的金字牌匾。當然,真有那麼一天的話,我一定事先說服龍狐狸,讓他報銷制作金匾的所有費用。
我現在的處境,有那麼一點的尷尬。本來治粟內史是直屬于右侍郎韓玄祺的,有什麼大事有什麼想法自己拿不準主意的,就向右侍郎報告,工作有什麼安排有什麼進度有什麼成果,也需定期向右侍郎匯報。可是如今我是以宰相的身份兼任治粟內史一職,右侍郎又是隸屬于宰相的,他的工作本來是需每天向我匯報的(不過韓玄祺那老兒壓根沒做過這事兒),那麼于理,兼任治粟內史的我需向韓玄祺匯報請示,于情,身為宰相的我又怎麼可能反而向自己下屬匯報工作?只怕我想匯報,那韓老兒也會裝腔作勢的婉言拒絕吧。
我想龍狐狸做這決定之前肯定已經想到了這種局面,如今他軍權已握,現在最想要的,怕是財政大權了吧。以我的宰相身份光明正大的進入韓玄祺集團的中心層,就好比拿了根刺刺進了韓玄祺的心髒,他想拔不敢拔,不拔又必將成為他的致命傷。他顧忌我,防備我,卻又不能明著將我攔在門外,而我受皇命呆在那里,又能牽制他,監視他,甚至收集某些有用的東西,以待有一天將他連根拔起。哎,狐狸,你的算盤真的打得又響又亮啊。反正我看韓家老少都不順眼,就好心幫幫你這狐狸吧。
我白天看晚上看又熬了幾個通宵終于將五年來治粟內史的收支賬薄看了個遍,恩,雖然看得我眼楮都直了,但無疑,賬面是沒有問題的。反正每年的糧食目標和稅收目標都不變,如果哪個地方繳納數額不足,必有災情或其它合情合理的理由,而在這個國家,有理由就行了。我不由感嘆,龍曜國的官真好當啊!反正好與不好,都是自己一張嘴說出來,貌似也沒有監察審計機構,目標每年雷打不動,完不成目標找個理由應付一下,裝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你就是眾人心中的合格官員了。
至于支出,更簡單了,統統寫明了繳納國庫。國庫是由韓老兒掌管的。于是我又婉轉的告訴韓老兒,我需要這五年來國庫的收支賬簿,因為我要核對治粟內史賬簿中的充繳國庫數與國庫收到的金額是否有差異。韓老兒一臉鐵青,卻又找不到理由反駁我,所以只能乖乖的交出賬薄,供我研究。
我還三天一小會五天一大會的,給直屬于治粟內史的官員開會,給他們洗腦,向他們刺探情況,對于幾個回答我問題不恭不敬支支吾吾欲說不說甚至連會也不來開的統統當場革職遣回老家,我堂堂一國宰相,百官之首,金印紫綬,你們還真以為有韓老兒保著你們我就不敢動了?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現在與龍狐狸義結金蘭了,他老大現在又想拿韓老兒開刀,所以你們的靠山比起我的靠山,那叫一個弱勢啊!開了一批人,自然有另一批人得到升任,我的宰相金印終于重見天光,在官員任免書上蓋了一個又一個大印,心里是一陣痛快。
最後我還給各個州一級的知府發去公文,讓他們在五日之內將當地近五年的經濟狀況商業貿易情況以及耕地農收情況寫一份詳細的數據報告給我,又婉轉的表示我已派人赴各州秘密進行實地調查半月有余,希望他們的報告與我派出的調查人員相差不要太大,免得我一時氣憤,又沖動的換掉一批官員,弄得整個前朝人心惶惶動蕩不安的。最後我又在公文上蓋上了紅紅的相印,表明這事兒,除非你有皇上的玉璽印,不然還有誰的官印能比這相印來得大,除了皇上,誰還能改變我的決定?
說實話,工作雖然辛苦是辛苦了點,但當官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特別是當宰相這樣一個大官。我對權勢並沒有多大**,但這事兒對我來說多新鮮啊,再說我不也是被逼著沒辦法不是嘛。除了像韓、顧兩老兒這樣的大人物之外,其余的一般官員,隨便安個藐視朝廷命官或者以下犯上的罪名,豪氣萬丈的把相印一蓋,就可以讓一個看不順眼的人徹底遠離我的視線範圍,那感覺,跟笑傲江湖相媲美啊。也不知道以前龍曜國這旯旮的宰相們任免官員是啥樣子的,反正我一沒打報告二沒寫總結三沒裝樣子作考核四沒跟終極boss龍狐狸匯報,就這樣將一張張任免書直接扔給了管理官員檔案的顧文修,或于公或于私的,他都二話不說給人結了工資讓人卷了鋪蓋走人,事情辦得,那是相當的干淨利落。
「雲愛卿,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龍狐狸又把一張奏折扔到了我的腳邊。
喂,狐狸,你不會扔出癮來了吧。太過份了,這半個月來我起早貪黑累死累活的為了你賣命,連萬分難得半月一天的休假日都用來加班了,你丫不送我點補品賞我點金銀,還又把一張奏折弄得飛來飛去的,你就不能好好的讓你家李福走過來拿給我麼?
抱怨歸抱怨,我還是認命的撿起了那張奏折,仔細的看了一下。乖乖,韓老兒的效率很高嘛,自家女婿的案子一下子就結了,1、2、3、4……列了一條又一條女婿的罪狀,居然比顧文修之前的那張小報告只多不少。看來他還真是個聰明人,知道狐狸走這步棋的意圖,一招「棄車保帥」,已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嘖嘖,你那女婿,主動交待的真多,這可如何是好?
「回皇上,臣以為,此事既由韓大人審理,自是由韓大人審判了。」我把燙山芋艿扔回給韓玄祺。
「哦?那麼韓愛卿,你覺得朕當如何?」
「撲通」一聲,韓老兒已一把跪在了大殿中央。哎,年紀一大把的,還要這麼折騰,看著還真有些不忍心呢。
「皇上,老臣愧對皇上,愧對兩位先皇。」才說了一句,居然聲音已經哽咽,貌似要痛哭流涕的樣子,「那逆婿,在老臣面前演戲多年,背地里居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枉老臣當年以為他年輕有為還全力舉薦了他,實是有眼無珠,愧對皇上。此等逆子,按律當誅,老臣所薦非人,有負聖恩,望皇上定罪。」這韓老兒比他女婿還會演戲,一下子就撲倒在地上,似悔恨至極,他那番話更是以退為進,說得滿滿當當。
果然,狐狸一見此景,忙做出一副想起身扶韓老兒起來的樣子,身形略動了下,復又坐下,整張臉顯得沉痛而心酸,連帶的聲音都有些激動︰「韓愛卿快快請起,韓愛卿一生為我龍曜國鞠躬盡瘁,幾十年如一日,滿朝盡知。今日之事,怨不得韓愛卿,實在是李予涵太過陰險狡詐,韓愛卿此番大義滅親,何過之有?」
我吐,想不到那狐狸也能做出此等假惺惺之神態,心里明明氣得要死,巴不得能將韓氏一派立馬削官打入大牢,面子上卻又要裝出此等心痛模樣,唉,狐狸你不去角逐奧斯卡小金人,真是太可惜了。
韓老兒順勢起身,又對著皇上三呼聖明,轉身走回列隊時,用眼神凌厲而又冷冽的盯了我一眼。干嘛?又不是我打小報告的,也不是我要治了你韓家,你搞沒搞清楚仇人啊。
「雲愛卿,這事你就看著辦吧。」龍狐狸似還沉浸在心痛中,聲音乏乏的說道。
這狐狸還在裝,真是的。哎,這燙山芋艿又回到了我手里,怎麼辦才好呢?韓氏一脈盤根錯枝,豈是一朝一夕便可拔去的?再則世人皆知其為三朝元老,看上去對龍曜國忠心耿耿,總不能就憑這麼點事讓韓老兒提早退休吧?那樣的話,以後誰還敢為狐狸賣命啊。
「回皇上,以臣之愚見,韓大人三朝元老,為國效忠四十余載,勞苦功高,李予涵雖罪則當誅,但皇上憐韓大人僅有一女,下育幼子,雖此婿不賢,但幼子不可無父,故免李氏死罪,實為仁義明君之所為。」我適時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龍狐狸,他一臉平靜的看著我,眼中有絲疑惑,我朝他翻了幾下眼珠,繼續道︰
「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有法不依,大統何在?皇恩浩蕩,李氏雖免死罪,但其所犯之錯,亦必須向皇上和天下人有個交待。所以,臣竊以為,李氏貪污受賄之罪,當將所收之銀兩悉數繳還國庫為贖;李氏草菅人命之罪,當以一命降一品為贖;李氏失職與驕橫之罪,當為奴為僕為贖;至于李氏任人唯親、買賣官員、縱容下屬之罪,臣已將那些官員革職遣回老家,就此作罷吧。銀兩與人命臣會列清單呈皇上過目,李氏銀兩與品階若有不足,當有韓門中人代贖。」
看了國庫的賬本,這龍曜國的國庫也不見得多豐盈,偶就再做做好事,替狐狸你收點銀子吧。李氏原為三品,降為平民可抵七條人命,可是李氏手上的人命何止七條,那余下來沒贖的,就讓韓老兒家里當官的降職為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