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不語,心里又苦又澀。怎麼會不相信?如果不相信,又怎會巴巴的跑去天青國游說?如果不相信,又怎會听他和夜風說曦嵐沒事的時候一點疑心都沒有?如果不相信,這時候我早已不顧一切的扔下這里跑去看曦嵐了?可是現在心里有疑問卻也是真的,曦嵐生死未卜是從雲老頭嘴里得知的,這一點猶如一根刺扎在我心里,疼的我難受。
「淺淺?」他就站在那里,手依舊拉著我的,我能感受到他炙人的目光一直盯著我,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可捉模的危險氣息。
我抬頭,直視著他,咬了咬嘴唇,不自覺的摒了呼吸,輕問道︰「曦嵐有收到我的信麼?」
手上一痛,那雙深邃如潭水的幽黑雙眸里也有痛色閃過,他一臉的怒氣,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一句話也沒說,盯了我半晌,轉身卻松了我手,朝外大步走去。
我忍不住蹲,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仿佛落在誰的心里,听得見那一聲又一聲的「啪」、「啪」,小小的淚珠暈染成一個一個小圈,轉瞬滲入地面,然後消失不見,只余淡淡的濕濕的痕跡。
我一直呆在房里,桌上夜風端來的晚飯一口未動,累極了和衣躺到床上,清早夜風喚了我起來,洗漱收拾完畢便去上朝。不知昨夜狐狸可有在淺醉居,又或者一怒回了皇宮,我沒問,夜風也從不多話。
在宮門外恰踫到白絮楊,互相招呼過後,我便與他一道往乾清殿走去。
「听聞沉諳前些日子去了趟葉蒼國?」我隨意的聊到,昨日特意翻了下他們幾人這三月的工作匯報,其他幾個並無異常,倒是沉諳,有近一月的時間沒呆在龍州,只寫了出公差,卻沒提及是為什麼事。但若真是和親,這是大事,再說備禮、隨行人員等,又斷不會像現在這般,讓我絲毫無跡可查。
「雲相,這只是謠傳。」他微笑著微低著頭回道。
謠傳?這下我倒是有些模不著頭腦了。和親的事居然是謠傳?可是我是從龍曜士兵的口中听到的啊,而且在回來的路上,百姓口中也有這樣的說法,如果是謠傳,這謠言的始作俑者是誰?他有什麼目的?
我也不好細問他那失蹤的一個月去了哪,做了什麼,沒說兩句話便又踫上柳宇,顧墨之他們,很快便到了乾清殿。
整個早朝我都未發一言,也沒有去看狐狸,但我知道狐狸的視線時不時的停留在我身上。下了朝我本以為狐狸會留下我,但是沒有,于是我便回雲府。
徑直到了南竹苑,看到解毒所需東西俱已備妥,小破孩似也正準備解毒的樣子,我坐在雲風的床沿,本想安慰他幾句,結果還沒開口,他卻先我一步說了話。
「月兒不用擔心,哥沒事的。待哥的身體好了,月兒便不用每天這麼辛苦了。」他半支著身體,伸手模了模我的頭,看著我的臉,心疼的說道。
「哥也不用擔心,熬過這七天,哥就沒事了,嘻嘻,到時候我做一桌子的好菜替哥慶祝。」我咧著嘴對著他笑,若是七天後雲風的毒解了,這倒真是一件大好事。
他也笑著點點頭,然後我走出房間,關了門,又在門外徘徊了一陣,囑咐翠兒和橙兒好生在門外候著,便回了西楓苑。
心里悵然若失,又覺得壓抑。很想去看曦嵐,可一時半會兒又月兌不開身,總不能不顧一切的跑到望州去吧?昨天跟狐狸又鬧了一場,我問的問題他到現在也沒給答案,就算我真錯怪了他,也該說清楚才是。
「公子,雲輝雲耀他們回來了。」紫兒在門外輕聲說道。紫兒是張德新撥到西楓苑的丫環,因為紅兒不在了,我的貼身丫環便少了一個。
雲輝他們回來了?我顧不得理紫兒,便朝外跑去。
「人呢?」我在西楓苑來來回回的跑了一圈,雲輝雲耀的影子也沒見著,看到後面跟著我一路小跑的紫兒,喘著氣問道。
「公子,他們在執事房領罰呢。」那丫頭也一邊喘氣一邊回答。
「什麼?」我大怒,又是勞什子的家規,就算真是修若皇族,這家規也著實嚴了些,動不動就處罰人,就不怕失了人心,這些做下人的集體造反?
「這是做什麼!」我一口氣跑到執事房,來不及喘口氣,便沖著那里面的人怒道。
「公子,屬下保護公子不力,自願領罰。」雲輝雲耀跪在那里,神色肅敬,眉宇之間卻有幾絲疲色,想來急著趕路,少了休息。
這回在執事房倒少了圍觀者,除了雲輝雲耀,就只有張德和兩執事了。張德使了個眼色,那兩執事便躬身退下。
「什麼保護不力?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起來起來,都給我起來。」我邊說邊伸手去拉他們,這些人怎麼搞的,還自願領罰,難道挨板子不會痛麼?
他兩人卻跪著不動,又叫了聲「公子」,似乎不受罰便不肯起來。
「你們兩個,難道要逆了公子的意?」張德看著雲耀雲輝,開口說道。
那兩人猛的抬頭看我,終是拗不過起身。我趕緊拉了兩人,一迭聲的問道︰「還沒吃飯吧?先吃飯?或者你們累了,先去休息?」
「德叔,我們先回去了。」我對著張德微彎了彎身,然後拉著雲輝雲耀出門,張德自是連忙彎身回禮。
我命紫兒去準備午飯,拉了雲輝他們坐下,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口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被救的?」
「是穆將軍告訴我們,說公子已經獲救回國,我們這才日夜兼程趕回來的。」
「你們不是應該在天青軍營的麼?」我奇道,為什麼會是清林告訴他們?不應該是曦嵐看了我的信,遣他們回來的麼?
「公子有所不知,公子被劫那晚,不僅望月派人暗燒糧草,恰天青軍營也逢內亂,竟有士兵燒營帳與糧草,我們找不到公子,踫上六皇子,這才知道公子被人趁亂劫走了。六皇上讓我們迅速傳話給穆將軍,我們便留在了龍曜軍營。」雲耀簡單明了的說完,倒是一旁的雲輝,臉上俱是氣憤。
「為什麼那日城牆上,只有曦嵐一人來救我?」我終是問出了口,我不是怪他們,也不是說我一有事,這幾人便需不顧一切的來救我,我只是想知道,只曦嵐一人上城牆救我,到底是因為什麼?這其中必有因由。
「屬下該死,公子恕罪。」那兩人瞬間又跪在了我跟前,低頭請罪。
我忙起身跳開,擺了擺手道︰「快起來快起來,我不是怪你們,我只是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兩人又抬頭看了我一眼,這才起身,我示意他們坐下,雲耀繼續說道︰「那晚待無印他們發現異常,公子已被人劫走,留下被反綁的那什麼公主,還留了一張字條,說是只能讓六皇子一人來救人,否則公子必有事,六皇子與穆將軍商議,為了公子的安全,不許我們動手。」
果然是那假男人干的好事,看來我之前猜的沒錯。只是天青那晚居然就內亂了,這是我始料未及的,那麼那晚我的被劫,是不是在曦嵐的意料之外呢?如果真是那樣,我好象做錯了某些事。
「曦嵐那天,是不是傷得很重?」我看著雲耀,心高高的懸著,咽了咽口水,竟有些緊張的問道。
兩人卻是一陣靜默,一時間都不開口回答。我的心更揪緊了,狐狸真的騙了我麼?
「雲耀!」我心里一急,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了些。
「是。」雲耀又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頭說道。
我的心狠狠往下一沉,怪不得那晚只有無印他們出現,怪不得那晚曦嵐一定要讓他們救我回去,曦嵐他不能親自將來救我,一定是怎麼也放心不下的吧。可是我呢?曦嵐為了救我受了重傷,我卻一點也不擔心的跟著狐狸回來了,曦嵐現在陷入昏迷,生死未卜,那都是因為我啊。
「公……」雲輝剛想說話,卻被一旁的雲耀攔了下來,一個欲言又止,另一個卻是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雲輝?」我微仰了仰頭,眨掉眼里的淚意,略有些詫異的問道。
雲輝面有豫色,卻低下了頭,沒有開口。
「雲輝是想有事瞞著我麼?」不知為何,我的心禁不住的慌了起來,好象接下來雲輝的話對我會有不一樣的意義,會改變某些事一樣。
他抬頭,似直覺反應的搖了搖頭。我看了看雲耀,他微低著頭,這回沒有阻止的意思,我又看雲輝,示意他說下去。
「公子。」他又看了我一說,略有些不安的說道,「其實那天上城牆救你時,天青六皇子已經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