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顫顫地撫上胸口,一時間思緒紛亂,深呼吸了好幾次,使勁搖了搖頭,不敢看床沿那人的眼,不敢看床沿那人的臉,低著頭拉過他手,手指輕顫,在他手心一筆一劃寫道︰我們?
落筆是個大大的問號,寫得尤其緩慢與遲疑。風雲小說網心卻提了起來,懸得高高的,呼吸不由摒住,帶著一絲希驥。手指從他掌心抽離的剎那,他的手突然緊緊反握住我的手,用力一旋,另一手搭上我肩,我來不及驚呼出聲,便被他拉入懷里。他左手轉而扶上我腰,右手卻扯過被子瞬間緊緊裹住我身子,我驚慌地仰頭看他,他清亮的眼眸里隱隱有火焰跳動,在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前,他已然俯下臉,用唇封住了我嘴。
我掙扎不得,曦嵐的吻,霸道中帶著一絲溫柔,憤怒中帶著一絲纏綿。心里有痛,更多的卻是羞愧,待得他終于松開時,幾乎直覺地伸手朝眼前的人甩去。
「啪」,清脆的一個巴掌聲響起。他沒有閃躲,就這麼挨了我一巴掌,黑眸哪怕此刻盛滿怒氣卻依舊清亮。他看著我,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笑容。伸手,卻是撫上我臉,拇指一遍一遍拭去我的淚。
不知何時,我已淚流滿面。
「看到你閉上眼好象再也不會醒來,為何我的心會這樣痛?想到你從此消失,為何我會覺得絕望?為什麼,明明我已不記得你,再見我只剩下恨你,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好象會背叛我會月兌離我自己的掌控,忍不住就想保護你,想將你留在我身邊?」他的臉上有困惑,有掙扎,似微微出神地看著我,眼里卻是心疼,輕喃道。
曦嵐!手握緊拳,指甲狠狠地掐進肉里。我與曦嵐,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啊。
「那時候,我是不是真的愛你愛得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我的命?」他看著我,卻在一瞬間失了焦距。
想搖頭,又想點頭。
他卻忽然一笑,似明白了什麼,收了神色,萬般溫柔的合著被子抱起我,然後便朝外走去。我一驚,抬眼看他,眼里有疑惑,他卻伸出一手,緊了緊我脖子處的被子,將我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淺笑著說道︰「你睡了近月,終于肯醒過來了。」
心里是說不清的感覺,在天聖水池昏迷前的剎那,我是真的想從此醒不過來,離開這里。怕的,就是再睜眼時,面對一個心中所愛,一個虧欠至深的兩個人。而如今,卻沒想到情況更尷尬。「你若不能完好無缺地回來,便現在抽身與我一道回去。」狐狸的話突然在耳畔回響,完好無缺?從決定走天青這一趟開始,狐狸便一直強調「完好無缺地回來」,甚至完不完成結盟的任務倒成了其次。那麼,完好無缺的定義是什麼?我現在這樣,哪怕曦嵐是為了救我才發生了這種事,會不會在狐狸的心里,就已經不是完好無缺的了?
想到這里,心里又是悲慟不已。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狐狸,我們最終還能在一起麼?
出門,外面陽光燦爛。我身上裹著薄被,卻不覺得熱。
「你說,我該叫你什麼?」他抱著我,坐在屋檐下的大木椅上。
我裹著被子背坐在他懷里,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感覺他溫熱的氣息輕拂過我耳垂,我不由縮了縮脖子。不能開口說話,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哪一個才是你的真名,林淺淺麼?」他的氣息更近,聲音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但我卻能感覺到那溫柔之下暗涌的波濤。
這一刻的感覺,像極了狐狸在我耳後輕喃。想起狐狸,心中一痛,曦嵐,我曾無數次在心里自責,自責你這樣為我付出,我卻連自己的名字和來歷都不曾向你坦白,而現在,當你終于知道我的名字,當我終于有機會向你坦白,心里卻失了那份原有的滋味,留下的,唯有苦澀。
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沒有那掛小鎖墜,也沒有那塊鳳蘭玉佩。我驚得側過頭去看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脖子的方向,一臉疑問。
他看著我笑,探手入懷,便將那根小鎖墜掛在我的脖子上。鎖墜上帶著他的體溫,貼上我胸口的時候並沒有突兀的冰冷感。我繼續盯著他,用眼神問他,玉佩呢?
「他能給你的,我也能。」他看懂我眼里的意思,卻給了我這樣的回答,「你如今已是我的人,所以這玉佩,便不該再留在身上。」
我搖頭,他看著我笑,笑容里卻有絲殘酷︰「其實那次在修若皇宮,我便發覺這玉佩的異常之處,不過當時覺得好玩,就留了下來。如今情況不同,相比于逗人玩,我更願意沒有人再來打擾我們。」
怪不得那日在修若皇宮對狐狸說玉佩在曦嵐身上的時候,他只淡淡一句「我知道」,當時還在奇怪為何才發生沒幾天的事,狐狸會知道。現在終于明白,我知道,這區區三個字里,包含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內情,又帶給他多少麻煩?
我張口欲言,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每次你一說話,我便控制不住我自己,好象全部心思都會不由自主地跟著你走。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下什麼決定全不由自己,所以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你。」他忽然很開心地笑,笑完便抱著我起身回房,邊走邊道,「那日你說你叫微眠。我發現我最喜歡這個名字,雲月、汐月、醉月,或者林淺淺,都不如叫微眠順口,所以,我就叫你微眠吧。」
我怔在當場,他卻將我抱回到床上,細細替我掖了被子,轉身便欲離開。我伸手,拉住他的右手,他詫異地轉回身看我,我略一猶豫,伸出另一手,一筆一筆在他手心寫道︰你是只忘了我,還是忘了過去所有?
他抬眼困惑地看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寫道︰端妃娘娘呢?
未及停手,他突地甩手,轉身便朝外走去,稍頃關門聲響起。我終是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曦嵐一口一個「你是我的人」,不該發生,不想發生,不願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麼?雖然我印象全無,雖然他這樣做可能是為了解我身上奇怪的毒,但心里還是好痛,不能怨不能恨,也不能因此尋死覓活,那種徹骨的痛找不到渲泄的出口,愈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