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靜足足哭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她接到櫃台催她離開的電話。
她走進浴室里沖洗著自己,每一道他留下的愛痕都是最大的諷刺。
她不相信……他竟會如此待她!
但事實發生了,她再不願相信,也不能改變現況!
難道……這是她的宿命?
整顆心像浸濡在酸咸苦楚的死水里,讓她忍不住又淚漣漣。
當她止住了哭意,毅然決然地離開旅館,整個人像行尸走肉一般,她沒有目標地晃蕩著,就是不敢回家。
她不能這個樣子回家!
她禁不起家人的盤問,禁不起再次受傷害。
她也不想跟父母全盤托出,把事情鬧大,更不想讓這一切走到盡頭,連一點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他要跟她分手,但她沒有答應!
她只是震驚到不知要如何去接受、去適應,她覺得自己已經肝腸寸斷,也已經筋疲力盡了……
左承翊走出旅館後,一直在旅館附近徘徊。
他不放心讓她單獨一個人……
當他看到她強忍淚水、一臉傷痛欲絕地從旅館走出來時,他真的好想砍死自己。
是他傷她太深……
他只是想要自由,只是不想要因為順從父母的決定而跟她結婚……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愛她,他不希望兩人婚後他才發現他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愛她,到時,她受到的傷害肯定比現在還要大。
他想要把對她的傷痛減低……
他是不是應該更早這麼對她說?而不是在得到她的一切後才棄她而去?
她太甜美,太嬌柔,讓他沉溺在她的溫柔鄉里遲遲不願離開……
他應該連踫也不踫她一下就把今日這些話告訴她的,而不是情難自禁地得到了她,卻又狠心地拋下她!
她是那麼美好……
他實在不該胡亂編個莫須有的罪名要她扛,然後就把她給吃干抹淨。
頓時,他對辣手摧花的自己感到深惡痛絕。
他的雙手緊緊握拳,忍不住捶著一旁的牆壁,捶得血印牆上,鮮血淋灕!
◎◎◎
「哇,好漂亮的妞!」
文雪靜沒有目標地走著,一顆心被無形的手無情地又絞又擰,已經扭曲變形,淒苦無邊。
她一直低頭看地面,直到前方有兩雙男人的鞋擋住了她的去路,她耳邊也听到了輕佻的言語和吹口哨的聲響,抬眸看去,兩個笑得猥褻、年紀明顯比她大的男人正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文雪靜小臉蒼白,內心卻是平靜的。「你們擋到我的路了。」微帶沙啞的嬌嗓是因為剛才哭過頭的關系。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心有靈犀。
想不到四處游蕩可以遇到這麼年輕貌美的貨色,而且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真是卯死啊!
其中一個笑得更加猖狂,還輕輕搓起雙手,「我們看你一個人,好像失戀了,哥哥我可以日行一善好好地安慰你。」
「我可以讓你欲仙欲死!」另一個男人咧嘴大笑。
文雪靜皺起眉頭,感到想要作嘔。
他們的話已經說得這麼白了,她當然知道他們要什麼。
她左右張望,發現自己讓自己陷入危險了,因為她不知不覺已經快要走到陰暗的死角處,就算想要扯著嗓子呼救,附近也沒有人經過。
「不要再看了,不會有人來的……」
「乖乖地跟哥哥我們兩人走吧!」一個男人抓起她的手臂,她立刻反射性地甩開,並且攻擊對方。
「想不到你還會打人!看來我們太小觀你了。」
被她的手肘打了一拐子的男人嚇了一大跳,下敢輕忽。
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對她開弓,她深深呼吸一口氣,異常冷靜地看破他們的招數,極有技巧地忽守忽攻,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她的跆拳道技術不是練假的,黑帶殊榮不是白拿的,他們正好送上門,讓她心中的憤懣不滿有了紆發的管道!
兩個色心大起的男人也真孬種,被她攻得毫無反擊的能力。
一個旋轉後踢,她踢中了其中一個的胸口,讓他倒地不起;另一個在她一連串的搶攻之下,也是被打得滿頭包。
本來發現她有危險的左承翊從後頭趕來,在看到她充滿力與美的攻擊動作時,他又掩身在陰暗之中。
看來,她並不需要他的幫忙。
瞧她利落矯健的身手,讓他大開眼界,不禁由衷地欣賞與贊嘆。
女人太柔弱或是太依賴,他不愛!
他早就知道文雪靜因跆拳道而拿到許多榮耀,但他從沒有看過她的練習,也一直以為那是夸大其詞,甚至認為是別人拱手讓她……因為她是那麼地嬌弱。
想不到她這麼強!英姿颯颯的美姿,讓他知道自己的以偏概全是多麼荒唐而離譜的事。
兩個男人被打得跪地求饒,文雪靜雖然打得氣喘吁吁,心里的難受卻明顯減少。
她嚴肅著臉,擺出攻擊姿勢,看著地上兩個男人,「數到三,你們起來跟我對打,或者轉身逃走,任你們選,一、二……」
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人一听,立刻從地上爬起,轉身跑開,那模樣,說是嚇得屁滾尿流也不為過。
文雪靜不禁蔑笑了一聲。「哼!」
剛好有這兩個空有色膽卻沒有真材實料的讓她練練身手,熱身過後,她的腦子也清晰了許多。
跟左承翊上床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一個人,她不配合,他也沒轍。
說來說去,是她給他機會傷害她的!她自己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如果她對左承翊就像剛才對那兩個人一般,不肯讓他們欺近身邊一步,那兩個孬種也不可能會從她身上得到任何好處!
因為她給了左承翊在她身上放肆的機會,所以,她也有錯——這是文雪靜對自己的總結。她拍額大笑一聲,笑自己的愚蠢。
誰規定在愛情里面,她一定要當弱勢的一方?
錯了、錯了……大錯特錯了!
左承翊說他們之間結束了,她才不要結束!她得想想方法治治他,讓他重新回頭來追求她不可。
如果他沒重新回頭來找她,她就改名不叫文雪靜!
可……偏偏她很愛這個名字,才舍不得改呢!
左承翊,我們走著瞧!
一定要文雪靜慧黠一笑,然後拍拍雙手,拍拍身上不小心留下的髒污,抬頭挺胸往另一邊走去,決定過馬路去對面搭公車,直接回家。
一直藏身暗處的左承翊慢慢走出來,見她落寞的心情似乎不見了,他心中擔憂的大石也跟著放下了。
擔心……他會擔心她?他愣了愣。
不,應該只是義務性的擔心而已!
他模著跳動怦然的心口,對自己這麼解釋著,雙腳卻走到可以看到她卻又不被她發現的地方,一雙利眸遠遠地注視著她,確定她在對面等車,確定她坐上了車。
確定了她已經翩然遠去,他才離開。
◎◎◎
失戀……
文雪靜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失戀?
她確實很氣左承翊這麼傷她的心、傷她的身,而且,自那晚之後,他也不再跟她聯系了。
她跟他……分手了?
為了「分手」這兩個字,這一個月來她一個人摘自閉,日漸消瘦。
為了安撫父母,她只能說她在減肥。
其實,她確實是因為左承翊無情的話語傷透了心,食量變小了,因為她吃不下。
母親不斷對她耳提面命,要她照顧健康,不要減肥,因為她一點也不肥。
父母愛子女的心亙古以來恆久不變,文雪靜千思萬想,感到對父母過意不去,最後決定要讓自己過得比現在更好!
如果她過得不好,他豈不是更加狂妄,以為她沒有他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不,她偏不如他的願!
她要讓自己的生活因為沒有他的存在而更加多采多姿!
何況,分手?這才不是他說了算!
她文雪靜也有她個性的一面,只是長久偽裝在溫柔婉約的皮囊下,鮮為人知罷了!
從小,母親就教導她要乖巧听話、溫柔優雅,她也照做,以為左承翊要的是這樣一個她!
結果呢?他竟然棄她為敝屣!
內心堅強、充滿韌性的文雪靜在大哭一場與大干一架之後,沉寂了一個月。
決定了!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他。
她一直相信他會是她人生旅途上唯一的男人!因為相信,因為深愛,所以她才會把寶貴的自己給了他。
但他居然翻臉無情,想要從她的人生路上「落跑」?
不好意思!她不願意,他也休想拍拍走人!
既然順著他的意,只會讓他愈來愈囂張,她干脆玖退為進好了!
左承翊,你就等著接招吧!
◎◎◎
安靜的午後,這端的淑美跟那端的柔杏正在煲電話粥。
「柔杏,我覺得對不起你。」
「怎麼這麼說?」柔杏淡掀唇瓣。
「我家承翊好像拋棄溫柔可人的雪靜了!」
「呵……我也有發現,我家雪靜這個月古里古怪的,也瘦了一大圈。」
「我看,今天承翊回來了,我就帶著他去你家負荊請罪,直到雪靜原諒他為止。」
「承翊會這麼听你的話嗎?」柔杏不以為然。
「就算不听,我也會逼他听的!」
「淑美,你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要逼他了,搞不好你會逼出反效果。」柔杏笑了笑,「不要看雪靜恬靜乖巧,她跟我年輕時很像,也有執拗的一面,是我管不動的。」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不懂事的承翊拋棄了那麼好的雪靜……」
「淑美,先不要當太監!」柔杏天外飛來一語。
「什麼?」淑美不懂其意。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柔杏提醒,「我們先靜觀其變。」
「柔杏,雪靜是我物色的好媳婦,我真不想讓那個不肖子誤了這麼好的姻緣!」淑美愈想愈氣,一臉惱怒。
「要不是看在你我是多年好友份上,還有你全心全意地為我家雪靜著想,我這個當媽的,才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把我女兒吃干抹淨就拋棄的人!」柔杏半眯著眼,冷著臉說。
「柔杏,我真的對不起你……」淑美萬分內疚。
柔杏輕嘆一口氣,「年輕人談戀愛,本來就起起夫伏……」
「我怎麼會教出這個不懂得珍惜雪靜的兒子?他小時候是很喜歡雪靜的,直到青春期,慢慢地,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了,我怎麼說也說不听,不然就是左耳進右耳出,讓我多操了好多心。」淑美無奈地搖頭。
「我們家雪靜雖然愛你家承翊,但她骨子里不是逆來順受的,她的文靜只是從小被我訓練出來的,放心好了,我們家雪靜好像要有動作了,她治得住承翊的。等她真的治不住了,我們兩個再跳出來主持公道。」
「嗯,就听你的主意,我們再觀察一陣子吧!」
◎◎◎
近一個月里,左承翊夜里常常作惡夢,夢到的都是文雪靜!
說是惡夢,不如說他作的都是春夢,只是醒來後,只要想到他已經跟她分手了,還是他主動提出的——為了他的尊嚴,他不可能再跟她這樣那樣了……他就覺得那是惡夢。
對文雪靜,他內心里也有一份虧欠。
他故意不跟她聯絡,等她打電話來罵他,這樣,或許她罵完可以發泄一番,而他的內心也會好過一些。
他也在等她登門造訪來個潑婦罵街,只要她肯痛痛快快地罵他一頓,或許,他就不會再想她,甚至再作這些讓他心情沮喪的春夢了!
但一個月過去了,她連一點動靜也沒有。
左承翊搞不懂,她不是很在乎他嗎?怎麼沒有打電話給他,或是傳個簡訊也好。
難道,她就那麼听話?他說結束了,她就自動自發地從他的生活中蒸發掉了,變得無消無息了?
她對他就那樣毫無怨言嗎?
化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
這一個月里,對他投懷送抱的女同學也不少,但他的心底就是懸著文雪靜一個人,比起以前還會回個俊笑給她們,現在是完全的無視、無動于衷!
分手是他提出的,但她不怨不怒,著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已經一個月了,只要閉上眼,她那雙淚眸還是讓他反復心驚、心虛,加上他不願承認卻也無法逃避的心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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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承翊覺得自己的雙腳完全不听使喚,他要往東,他的雙腳偏要往西。
就像現在!
今天最後一節他們不用上課,可以提早回家,他居然推拒了學妹們的熱情邀約,一個人搭車、轉車,來到文雪靜的學校外頭等待。
再過幾分鐘,她就放學了……
左承翊可以隨時轉頭就走,但他的雙腳卻釘在原地,讓他一動也不能動。
他看到有學生從里頭走出來了,有三三兩兩、成雙成對,也有三五成群……
他的雙瞳一瞬也不瞬的,連眨眼都嫌累贅似地直盯著校門口瞧,直到一抹他再熟悉不過的嬌影慢慢走進他的眼簾里。
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他看得非常清楚。
她明顯瘦了……
他的心頭一痛,眼眸里有著愧疚。
他慢慢地走上前,等著她發現他。
「雪靜!」校園里奔出一個俊拔的男性身影,神色輕松自若地跟她打招呼,「我們順路,一起走。」
左承翊眉一揚,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拒絕……拒絕他!
他施展念力,不斷地在心頭大嚷大叫。
文雪靜漾起招牌的笑容,點點頭,「好啊!今天課堂上教授提出的問題,我剛好有個地方不太了解,我們討論……一下。」眼角似乎看到了左承翊,她的聲音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完,心想應該不可能會看到他,他躲她都來不及了。
對方與她高興地聊著,對于自己終于蒙得心中女神的青睞感到欣喜不已,更加努力地表現自己、推銷自己。
左承翊確定她有看到他……她竟然視若無睹?
他不曾被她冷落過,這感覺該死的差,差到了極點!
他大步向前,叫了她一聲,「雪靜。」
不是幻听!她轉過頭,看見了他。
不是幻覺!他真的存在。
「有些事我們需要聊一聊。」
「雪靜,他是誰?」男同學一副護花使者的身分,「你不想理他的話,我會幫你。」
左承翊挑起眉等候文雪靜的回答,玉樹臨風的身姿比起男同學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文雪靜長睫微掀,柔唇輕抿出淺笑,淡淡開口,「他父母跟我父母是好友,所以我們是老朋友了。」
左承翊愣了一下。她居然說他是朋友?只是朋友?
「不好意思,我們之間確實有點事還要處理。」文雪靜對著男同學歉然一笑,「我臨時有事,一時忘了。」
男同學因為她的嫣然一笑而飄飄然,「雪靜,你不要掛在心上,我們明天見。」
她以笑代答,淺笑盈盈地目送他離開。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左承翊看著人來人往的校園,凝著眉眼說道。
她揚起小巧的下巴,沒有回答,神情不置可否。
在他提出分手的一個月又三天之後,他竟會出現在這里,真的令拋不訝異也難。
他是來做什麼的呢?他們之間……還有什麼沒有說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