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狐蓮說，今日怕是遇上了城中會集，販賣各種小物件，吃食的商人，將攤位擺在道路兩旁。
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不乏一些穿著錦衣，舉止優雅的富人，更多的還是一些身材佝僂，面孔粗糙的普通人家。
無一例外，這些人臉上，皆是掛著笑容。
人海如潮，我緊攥著白鸞的手，跟隨者人流行走，時不時駐足觀望小鋪上的物件，頗為新奇。
是妖，是仙又能如何。在這里，無人會關心身邊的人是誰，又是何等的身份，很是自然，舒適。
想必，白鸞的想法與我一般無二。
如果不是我緊抓著他，恐怕早已隨著人流走失。
然而，我們三人之中最為顯眼的，乃是狐蓮。
他穿著一襲鴉青長袍，雙手插在袖中，挺直脊背，白玉般的面龐之上，掛著一抹如同神佛般淡然的笑意。
眾人一見，面相如此清俊的僧人，在身旁走動，皆是十分自然的向兩邊退開，口中輕念阿彌陀佛。
看著狐蓮這幅神色，我心中卻是嗤笑不已，暗自月復誹，這些人並不知曉狐蓮的本性。
其中，讓我覺得十分奇特的是。
就連我這樣，長相並不出眾的人兒走在街上，竟然能夠吸引一些手持搖扇，面龐清秀的公子哥們的注意。
在我停下腳步，看著小攤上販賣的胭脂水粉時，兩三名看似家底殷實，相貌堂堂的男子，便涌了過來。
他們極是客氣的口中念道︰「小娘子芳齡幾何，貌若落shen，出落的亭亭玉立，驚鴻一瞥令小生無法忘懷……」
我听了這男子的客套之話，雖是知曉，他說的乃是虛言。不過，我在一旁听了，卻是提起袖角，遮在唇邊，微微一笑。
那幾個男子見了，則是更為失神。
本是走遠的狐蓮，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唇角一牽，眼眸半闔，展露出慵懶的笑意，緊盯著一旁幾人︰「娘子，這幾位是……」
我听了狐蓮的話，則是知曉，他是在妨礙我與這幾人的談話。
幾名書生一听，則是臉色大變，用著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狐蓮︰「小娘子，他是僧人，何以娶親？」
狐蓮不悅，迅速沉下臉色，指著乖乖跟在身後的白鸞，說︰「我們連孩子都有了，你說可否娶親。」
書生們又是隨著狐蓮所指看去，臉色愈發青紫，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難得有人夸贊我的容顏，本是以為，遇上了知己，卻被狐蓮這廝真假參半的話語激走。
我見了，有些失落，很是怨恨的看了狐蓮一眼。
狐蓮問對我不滿的神色，充耳不聞，遂問道︰「那幾人說了什麼，竟讓你如此開懷。」
氣結並不想回答。
此時，白鸞卻開口說︰「那些人說，阿娘容貌可比落shen，阿娘便眉開眼笑了。」
「白鸞！」
我低吼一聲，心中暗念，狐蓮听了，必然又會嘲笑與我，有些慌亂。
白鸞脖子一縮，躲在狐蓮身後。
狐蓮听罷，臉色更為沉然，能夠看出，他這是生氣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烏眉，不可在于其他男子說話，就算出言夸贊，也不得當真。」
莫名其妙的佔有欲，令我想要反抗。
我叱了聲︰「就算是戲言，我听了也是歡喜。那些個文雅書生，要比你這善變僧人要好多了。」
「油嘴滑舌，便能討得你的歡心？」狐蓮眼角一挑，肅然問。
「是。」
看到他這幅樣子，雖說有些心有余悸，不過，我還是逞強，說出一個字來。
只見，一雙眉目漸漸凝起，半闔的眼簾也隨之睜開。
烏黑如珠的瞳中，映的只有我的身影。
總是會有人路過之時，撞在我們的肩膀上，即便如此，我與狐蓮兩人，仍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
我們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
就在我想要轉移目光時，忽的，听到一聲痛苦的嘆息︰「你想要听些什麼，往後，我說給你听就是。」
狐蓮說著，修長的手指，就遮上了苦悶的面龐，無可奈何的說。
未曾想，那個喜愛較真到底的狐蓮，居然會率先服輸，心尖瞬然噴出一股熱流，沖上腦海，引的我臉上溢滿喜意。
「狐蓮，此話當真？！」我依舊有些狐疑，問道。
「有白鸞作證，自然當真。」狐蓮好似根本不想回憶剛才所做的決定，他即刻開口回答。
話音剛落，又是輕撢衣擺浮灰，向前走去。
得到確切的答案，我才會心一笑。
能讓狐蓮服軟，這已是足以讓我欣喜數日的事情了。
有狐蓮在，那些個儒雅書生也無法挑撥我的心。
「阿爹，你來看看這個。」
白鸞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間叫住狐蓮，很是著急的揮動著小手，招呼著門我們兩人。
我側目一看，身穿素色錦衣，如同麻團般軟糯的白鸞，正蹲身在販賣各種珠串的小攤位前。
「幾位，老夫所賣之物，都是自家做的，你看這塊白玉雕花墜子，用的可是上好的籽料，對著陽光看去，也是潔白無瑕極為通透……」
攤主一見有人光顧，隨手模出一枚玉飾，推薦道。
然而，白鸞所指的並非名貴玉石，而是一串樸實無華的赤木串珠。
攤主眼珠一轉，嘿嘿一笑︰「這是誰家小娃，生的俊俏無雙，長大後提親的人兒，必會踏破門檻。小玉童眼光也是好極，著這串珠子乃是上等的朱砂木所制，木質堅硬，光滑，珠串足有一百零八枚，乃是心懷大慈悲之人喜愛之物，怎樣，這名高僧是否買上一件？！」
「烏眉，你看怎樣。」
即使還俗，狐蓮顯然是忘卻不了神佛，他側過臉來，問道。
「好，你喜歡買了便是。」說著，我又是看到一塊烏青木牌上，所雕刻的佛祖像，繼而開口道︰「狐蓮，比起那珠串，這物更適合你。木牌之上雕刻的圖案栩栩如生，好似神佛真的在身旁一般，不如，將這兩物一同買了。」
我不知，狐蓮有沒有听出我口中的嗤意，他微微點頭︰「店家，將這兩件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