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虛輕喚一聲，我稍稍一滯，渙散的目光也隨之收回，愣然問道︰「你剛才說了什麼。」
「沒，只是見你神游不知上了那里去，將你喚回罷了，怎麼，是因為一虛的話語太過無趣，不願意听嗎。」
一虛見我如此，也是略微一頓，不滿開口道。
「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些雜亂的事情，有些失神而已。」
一虛見狀，點了點頭，識趣的不再過問。
我見氣氛將凝，開打破沉寂，問︰「舅舅，舅母都還好麼，還有你的兄長，姊妹們。」
一虛驀地一怔，一霎那露出一絲莫名的惶恐，僅是片息，又是恢復如初。
我不禁懷疑自己眼花，看錯了，不懂他的惶恐從何而來。
「七十年前，兄長取了親，生下一女，三個妹妹中，其中兩人已是遠嫁。父母身體硬朗，家族之人都還好。」
我听罷，回想了一番一虛家人們的相貌，各自對上號，輕輕點頭。
待整理好思緒，便輕笑一聲，眼簾一抬，睨視了眼一虛，問︰「兄長已是成婚生子，妹妹們都嫁了人，那你呢，這些年是否有心儀的女子。」
「有的。」
一虛一頓，垂下眼，不肯對視上我略顯輕佻的目光，淡然抿唇道。
聞言，心中一疑，問︰「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罷，是誰家的女子，能夠容得你這般軟弱的骨頭。」
本是面露淺笑，頗為優雅的一虛，听了我的話，臉色驀地一僵。
明如皓月的眼睫微微一顫，愣了神色。
我這才想到，剛才的話，怕是有些過了。
其實，我也知道，一虛溫文爾雅，脾氣很好，他不可能三百年了，也未曾改變過。
約莫著，我是遇上了故人，隱隱喜不自禁起來，將一虛當成三百年前那般，供我欺虐之人，不由的洋洋得意起來。
「一虛，我不是那個意思……」
一虛眸光一暗，淺嘆了口氣，撐著光潔的額頭，嗤然輕笑︰「阿眉，你我用不著勸慰，你說的對，我一直都是軟弱無比，直到現在，都是這般。」
話還沒有說出，便被一虛驀地打斷，听了他像是自暴自棄的語氣，心中更為焦急。
想了想，又是眉目一凝，看著眼前的男子，叱道︰「在的印象中，你可不是因為一句話，就被打擊的人，不要告訴我，僅是戲謔之言，就讓你惶惶不安。」
「阿眉……」一虛眉間也跟著皺起一絲痕跡，他抬起腦袋，看了過來︰「對，我是容易被他人的話所yin*，搖擺不定，沒有立場。然而，我並不是容易被一句話所傷到。之所以因你的話，而心痛難忍，那是因為……阿眉，我在乎你，所以，你說我軟弱，我就認為自己是真的軟弱。就會認為，你厭惡軟弱的人兒……」
一虛長嘆了一口氣，用著哀怨的語氣，輕然說著。
我不解，皺眉問︰「你……這是，怎麼了？」
「呵。」
一虛肩頭一顫，輕笑了聲，遂說道︰「倘若我說，我心儀的那個女子，便是你，你會怎麼看。」
我撇過頭去，看向一遍，笑意不止︰「一虛，你是傻了不成？」
只是，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掛上多久，就一分分的凝滯起來。
只見，眼前一虛的神色認真，不含一絲笑意。
至此，我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心中跟著也是一寒，欲言又止，良久，終是開口問︰「這話……不會是……真的罷。」
「是真的。」一虛點頭︰「被心儀的女子嗤笑，胸腔就像是被重擊了一樣，因為喜歡，這才變得脆弱，僅是一句話，一個動作，便能隨之抑郁一整日，或是偷笑半天。阿眉，我愛慕的那個人兒，就是你。因為你，我才變得如此……」
我想了想，仍然是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細碎青絲順著耳畔滑下。
「不可能，我是這般愚鈍，四百年才化了形。你生的俊美，性格良好，乃是山中無數妖精們的傾慕對象，又怎會對我這樣的人兒感興趣。一虛，你莫要再與我說笑，這笑話可真讓人笑不出來。」
「為何不信。」
一虛有些慌了，他掀起衣擺，站起身來，站在我的面前。
「是因為……我從未表露過嗎。如果我說，早在三百年前，就存有愛慕之心，如今，大哥娶親，姊妹嫁人，我卻依然孑然一身，阿眉，你以為，我為何這般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心中藏了個人。」
當一虛說出這樣的話語時，腰身下意識的向後一退，避開他那焦灼的目光。
「不止你心中藏著個人兒，我也是如此。只不過，那個人，並不是你。」
臉上掛著的笑意一斂，沉下心神，端起早已冰涼的茶水，轉動著茶盞，說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一虛這樣對誰都和善儒雅之人，居然會對我有情愫，而且，好似藏了許久。
我在想著，一虛這樣的性格，也是我喜歡的。
如果，他在早出現幾年，想必，懵懂之中的我，也會迷戀于他。
然而，我卻遇上了狐蓮。
只要一想起他的名字，就想到一襲鴉青之色，懶散的挪動身子，優雅踱步。
那個比一虛更為脆弱，將一切都掩藏在輕笑的容顏之下的狐蓮，才是我想要共度一生之人。
就算一虛對我有情，我也無法回應。
錯過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阿眉，我曾說過，來到這里是收了姑父的傳音。姑父召我前來，正是想要商談你我的婚事，這般看來……過不了多久，你我就能換上一身赤紅，相濡與沐下去……」
「嘶……」
一虛悠悠的音色，傳入耳中，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微張檀口，愕然不止︰「阿爹？！這不可能，阿爹向來不會逆著我的意願，他怎會在沒有告知我的情況下，私自做出決定？」
我以為，阿爹阿娘都是贊同白鸞與我在一起。
我對于白鸞，也只有親情罷了。
只是想著，白鸞年幼，就算談論婚事，至少也會在百年以後，我所需要的，就是拖延時間……
如此看來，盤算的一切，都將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