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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已是晚暮黃昏。
睜開沉重的眼簾,眯縫著,所看到的則是日落山澗,所暈染天際的昏黃光輝。
那光色,仿佛是要將如棉雲朵燃燒了般,遠處,傳來還未生出靈智的鴉雀一類,撲扇著矯健的雙翅,從灼灼烈日旁掃過。
即便隔著一層窗戶紙,也只需神念一動,就能將方圓數里的景物,淨收眼底。
初醒時,腦袋還是混沌不堪。
不知為何神識先漂流到了遠處,把周遭情景都看了個遍,這才茫然收回神智,略微醒過神來。
忽的,手邊貼到一抹冰涼,這種奇妙的觸感,猶如寒玉般細潤。
心中微一惑,這才將平臥的腦袋向一旁轉動,驀地,卻對視上了一雙如若桃花般甘雅的眼眸,眯縫著,勾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
「狐蓮……?」
此時,我才發覺,狐蓮不知何時也爬上了床榻,與我並排而臥。
心神一驚,便扯著身上薄被,驀地坐起了身子,發覺自身沒有甚麼不對勁的地方,緩然松了口氣。
側目而視,就能看到側臥在鋪著竹席上的狐蓮,不知何時,他將瓷枕拿開,用自己的一只臂膀,擱在我的腦下。另一只手則是撐著散落青絲的腦袋,清秀面龐之上,掛著淡然笑色。
「怎了,不再多睡一會?」
狐蓮抿成一條縫隙的唇瓣,輕然開啟,懶散吐出一句話來,催動著驀然精神煥發的我,又是多了幾分倦意,當真想要再睡一會。
想必,是被他的言語蠱惑了。
想了想,挽著蘭指,輕撫散落鬢發,搖頭道︰「不了,若是現在再睡下去,夜半必然無心睡眠,擾亂正常休整。」
「就算現在不睡,晚上,你也莫要想著再度睡過去。」
狐蓮鼻腔輕嗤了聲,撐著側首的臂膀,跟著撤了回去,欣長身姿一正,拂動身下壓出褶子的衣擺,跟著坐了起來,眼神循著我的視線,瞥了過來。
「狐蓮,不要胡鬧,說真的,這段時日里,我的小憩而眠的時間,比以往多了許多,就算一直睡到正午,夜晚時,躺在床上便會不由自主的進入睡夢當中。」
生為妖物的我,並不像他們一般,喜愛修煉功法,鑽研秒術,或是對于琴棋書畫有著濃厚興趣。
自出生起,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令我迷戀到發狂,沒有打發時間的玩意兒,除了簡單修煉之外,對我來說誘惑最為濃烈的,便是睡眠了罷。
家中之人,除了我以外,皆是初陽東升,便洗漱起身。
而我,通常日上三竿,才略微有了醒意,隨後,才自顧自的起身而動。
最初,阿爹阿娘也不能理解,我為何這般懶散。每日清晨,都會變著法子來喚我起床。
然而睡眠一事並不是我能夠阻止,當時有不少年輕小婢,領了命令,太陽還沒升起時,就來嘰喳不停。每每到了那樣的時候,不管平日里,我的脾氣再怎樣好,若是有人擾亂我的清修,無名怒火瞬息點燃。那個時候,小婢們吃了我不少苦頭。
爹娘也無法管住把水睡眠當成癖好的我,就算請來妖醫,也無法判斷出個所以然,漸漸的,也沒有人再來說道我的不是,平日里仍由我按照自己的想法而動。
狐蓮的話,觸及到了關于睡眠問題,我听了,自然是極不高興。
「我沒有胡鬧,有些事情,想要與你說道,就算是一整晚,也無法吐露完畢。」
「狐蓮,就算我一夜不眠,明日也該回去,這次出門,沒有與任何一人打過招呼,想必,他們都不知曉,我去了那里,這般想想,實在來的突兀,他們必然慌急不堪,所以,我也不得久留。」
「又要走嗎,去見與你有婚約的那人?」
狐蓮听了,面色瞬的一沉,語氣也幾近冰凝。
「嘶……」聞言,驀地轉過頭,去看了眼頗為不悅的他︰「狐蓮,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你在睡著前,口中吐露出與‘表兄’定過婚約,說那人生的英俊溫柔,門當戶對。這一次逃了出來,是因我,還是因為那名與你有著婚約的男子?」
他的話,咄咄逼人。傳入耳畔,則是出奇的刺耳。
略顯蒼白的臉頰,仿佛白玉般通透,映著一抹暖陽,吐著溫氳的氣息,湊了過來。
烏色的瞳散發著一絲寒光,仿佛,要將我看的透徹,不能留下半分隱瞞。
他那修長的手指,也不知何時覆上了我的肩頭,即便指甲磨剪光好,緊緊束著,透過淡薄的衣衫觸踫到皮肉之上,仍是能夠察覺到,男子手間的力道是有多麼沉重。
見了他這幅神色,算是知曉,狐蓮這廝是認真了。
暗嘆了一口濁氣,對視上他那澄澈的雙目,想要平復狐蓮心中那份子躁動。
然然道︰「我從家中逃離至此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一虛,他早在數月前,便已經離開。為了你,我極力推了這樁婚事,這世上,除了名為狐蓮的男子,我再也不會對其他男子產生半分男女之情。這話,我是挑明了的,狐蓮,莫要再去為那些子虛烏有的人傷神。」
一句話說出半天,也不見狐蓮回應,轉目一看,卻發現狐蓮臉上,掛著一絲頹然笑意。
「狐蓮,你這是……嫉妒了?」
拉長了尾音,有些不確信的問了問。
在我的印象當中,狐蓮並不是那般心思梗阻之人,而是那種,就算是地陷崩塌,他也會從容自若的站在一旁,看著世間一點點毀滅。
現在,那樣高貴的狐蓮,竟成了會為一名女子,而享盡繁瑣情愫,諸多情感的人兒。
那樣猶如神佛般的存在,會嫉妒,氣惱,充滿佔有欲。
這一切,都是之前所不能想象,也無法想得到的。
狐蓮,再改變。
不過,這種改變,不禁絲毫沒有動搖,我對他的歡喜之意,反而,愈發的加深了。
從不染煙塵,不理世事,僅是站在清淨之處,就仿佛佔領了世間所有的人,成了品嘗五谷雜糧,面容表情逐漸增多,成為真實存活在這世上,能夠觸踫的到的人。
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在改變。
這樣的狐蓮,令人心疼,憐惜,想要用無盡的時間,去把他牽制在我所設下的牢籠當中,永世愛慕。
「對,烏眉,我嫉妒……」
他輕喘了一口氣,低吟般無助的聲線,透過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在耳邊回蕩。
話畢,便將我的身子,狠狠的揉進懷中,他的身軀,何時成了這般偉岸,結實,頗有安心之感,足以讓我焦躁的心髒,跟著平復下來。
然而,我的肩膀,卻是窄小不堪,就算將他圈在懷中,還是無法給狐蓮帶來能夠正面影響。
我咬著齒貝,愁苦不已。
「烏眉,恐怕我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不知怎了,只要想到你,我就會失去理智,往前所讀的經書,一概沒了用處,拋開那些無謂的孤傲,以及沒用的面子,我想要的,只有與之耳鬢廝磨,然後老去,死去……你有著如此漫長的歲月,而我,花陰如水流去,用不了多久,便會歸于塵土,為何不能分我十年?不,五年,即便,與你共住五年後,心滿意足的死去,也比這般望著即將落下的夕陽,以及將要逝去的愛人,要來的好上數萬倍。」
狐蓮的話,仿佛哀求一般,使得我的心髒,泛出酸痛,像是被束縛緊攥一樣,疼的,想要放聲低泣。
五年那里足夠。
即便,過去五十年,五百年,五千年,五萬年……
也決然不是盡頭。
悲戚意味瞬間蔓延上來,狐蓮的要求太低,即便低的可怕,我也難以滿足。
說真的,就在他說出這樣言論時,腦海中所想到的只有一個字,逃。
想要逃離,逃離到只有我與狐蓮地方,永生永世不再回頭。
即便拋棄家中的親人的羈絆,也想要與之共赴一生。
不想再如同現在這般生存,想要做著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
茫然失神,他緊抱著我,我的手臂也如同盤纏藤條,將狐蓮束在懷中。
「狐蓮,我們——離開這,好嗎。」
不知不覺,一股酸意充斥著鼻腔,淚珠滑落。
鼻息所嗅到的是一種淡雅清香,好似清晨剛采摘下來的荷葉,投入神魂當中,猶憐異常。
狐蓮微微一頓,怔在那里,就連緊闔的手指,也跟著稍稍一松。
「怎麼,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說了這些,你又如同啞巴一般,不再言語。這,又是為何?」
如我所說,難得下定決心,說出這番話語,以為,狐蓮會一口答應。
卻沒有想到,他竟然不曾言語。
心中莫名劃過一絲失落之情,訕笑了聲,問道。
「烏眉……你當真舍得?」
半響,依舊有些吃驚的狐蓮,挑著眉尖,詫異發問。
這話,好似敲擊在銅鐘之上一般,泛起陣陣波動。
以前,我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所問的人,乃是一虛。
一虛以前說過,想要與我一並逃離。
我听到了他荒謬的言論,則是一口否決,說了一句,‘你當真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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