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呼吸漸緩,珞言才撐起有些發軟的身體走進廟內,大殿上擺著兩個破舊的黃色蒲團,她緩步走過去盤腿坐下。
環顧四周,廟很大,佛像也都鍍著金身,想必曾經也是香火鼎盛的廟宇。
盡管廟中已是破敗不堪,香火敗落,但是卻有種令她安心的歸屬感。
深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惶恐漸漸平復,思緒冷靜下來,腦袋恢復運轉。
伸出手,這是自己的手,衣服卻奇異的是之前那身古裝,那她確實進入了一具身體之中,那都不是夢。
只是那個雪花
依稀記得那時候自己突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擊中,像是被電擊中的感覺,一瞬間的劇烈疼痛後,意識就模糊了。
失去意識前,隱隱約約好像听到有誰在哭,聲音蒼老而悲慟,就好像現在
「蒼天不公啊!嗚嗚」
珞言回神,不知何時她的身旁跪了一位佝僂著身子的老婦,看衣料厚實而華貴。
她細細打量,這老婦身量瘦小,頭發花白,雙頰凹陷,眼神矍鑠透著哀戚,膚色雖饑黃卻不滄桑,指上無繭,應該是有錢人家的老太太。
「菩薩要替老婦伸冤那!
老婦人馮氏,膝下兒女早夭,只余下媳婦朱佩娘,老婦身體病弱,多年來媳婦在老婦床前盡心盡力侍奉孝順,哪樣礙了天眼!
老婦一生平順,一直以來被媳婦照顧的妥妥帖帖,竟不知家中早已被難民搶奪一空,我那可憐的媳婦用自己偷藏下的嫁妝換了少量的米糧來供養我這不知節約的老婆子」老太太字字血淚,目中盡是悔恨,說到此處竟哽咽難言。
「只因昨日老婦發現媳婦竟然在吃餿掉的糧食,才知家中已無米糧,老婦心疼便令她去倒掉,沒想到這一去,竟是要了她的命!
蒼天不公啊!
天降大旱,三年顆粒無收,天上可曾有一位神仙下凡來救苦救難?!
老婦的兒媳只是倒掉一碗餿食,卻被雷神一道雷給生生劈死!
就是該死,也是我這老婆子啊,我那媳婦何其無辜!
蒼天不公啊!!蒼天不公啊——!!!」
老太太傷心大慟,伏在地上聲聲泣血,孱弱瘦小的身子縮成小小一團,微微顫抖。
珞言听得心頭復雜,眼中含淚,卻不知是該哭該笑。
故事感人,聞者傷心,她也真的很想掬一把同情淚,前提是她不是這個故事主角的話。
這樣悲催倒霉的事,那永生難忘的巨大雷聲,都在告訴珞言一個事實︰她就是那個被劈死的倒霉蛋!
她竟然無意中了完成了朱佩娘未完成的使命,然後,被雷劈!
珞言苦笑,這個世界究竟是要怎生得狗血?!
她不遠萬里的穿過來,難道就是為了遭這頓雷劈?她這輩子投的身體又不是天生「賤屬性」,還要跑到異世遭雷劈!
不然或許是她的前生就是朱佩娘,孝順的朱佩娘死後還惦記著未完成婆婆交代的任務,臨了臨了還得拉了後世的她穿來頂上?
究竟是朱佩娘有病還是自己有病?
拍掉腦袋里荒誕的臆想,深深嘆口氣,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
就她多年浸yin穿越文海的經驗來說,肯定不會有毫無目的的穿越,事情的真相,總會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即使不知道到這里的緣由,不知道這是哪個時空,但這廟宇之中千年不變的熟悉景色,卻讓她恍然有種依舊在自己熟悉的那個時空的錯覺。
仰首,菩薩寶相莊嚴肅穆,眼底是萬年不變的慈悲。
自從那日在廟里的「哭訴門」事件後,珞言便跟著老太太去了她家,她在這里沒有去處,與其漫無目的四處飄蕩,看哀鴻遍野,不如找個安身的地方。
畢竟,這里是她最初穿來的地方,或許回去的契機也是在這里。
之後的日子里,珞言每日除了在最初她穿過來時的那間破屋周圍尋找線索外,就是亦步亦趨的跟在老太太身後,陪她到各個廟觀之中「告狀申冤」。
老太太伏在神像面前哭,她就坐在一旁听,听完了就跟著老太太回家。
看著她不熟練的生火做飯,陪著她傷心難過,她睡後珞言便跟著回屋去睡,第二日再繼續跟在老太太身後轉悠。
但是自打珞言變成魂魄之後,她就不會感到餓,也不會感到困。
以前總是唏噓每日的時間太短暫,想著如果不用睡覺該多好,但真到失去睡覺權力後,在再也無法入睡的日子里,每日的時間仿佛被拉長到亙古,連孤獨寂寞感都被無限的放大。
每到夜晚躺在床上,整個人就像是陷入了無邊的虛無之中,天明竟是那麼的遙遠。
盡管如此,一到夜晚,待老太太睡下,珞言還是會早早躺到床上,哪怕只能睜眼到天明,她也雷打不動的堅持。
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讓她覺得,自己還保留了作為人的權力。
不失去,永遠不知道,失去,會有多麼可怕。
「曾經有一個權力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這句話還真是經典到無處皆可用啊。」
珞言苦笑著伸手遮住眼楮,卻遮不住窗外漸漸投進的金色陽光,嘴唇蠕動,輕聲呢喃,「連流淚的權力也沒有了呢」
「天亮了。」抹抹臉,抹去傷感,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不管失去什麼,不管明天怎樣,她還是最小強的珞言!
走出房門,今天陽光很好。
幸好,她是一個不怕白天與陽光的魂魄。
照例在屋子周圍轉了一圈未果後,瞧天色快接近晌午了,卻沒見著老太太出來生火。
想到昨日老太太面色有些不好,莫不是病了吧?
這樣擔憂著,珞言快步向老人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