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紀已經沒有了十月寒冬這一說,全球氣候變暖,就算是十一月有些地方也只是里面穿個T恤,外面加件薄外套就差不多了,例如廣東,不過,如果是在北京的話,下完第一場雪之後,基本上寒冬就來了,什麼羽絨,圍巾,帽子,手套全部要出動,加上雪地靴等等。
杜靈站在寒冷的街頭,寒風吹著她的長發,她的臉凍得都快已經失去知覺了,她接過經紀人打來的電話時,正獨站寒風中等她的情人方陌北接她去吃飯,按道理說,方陌北不會讓她獨自站在寒風等他超過十分鐘以上,可是今天,情況有點詭異。
話筒里傳來經紀人尖銳的聲音︰「小杜啊,听說你推了陸導的戲,你以為真可以靠方陌北過一輩子嗎?在這行是吃青春飯的,你都老大不小了,還不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難道真一輩子當人家的小三,一輩子都拍三流角色的電影嗎?你再好好想想吧,陸導那里我會去說,但請你記住一點,第一,你已經不再年輕了,第二,這是你轉機的機會。錯過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一個三流影星,一個不起眼的角色,永遠陪襯的份,早就不想做這一行了,只不過為了打發多余的時間,杜靈才繼續拍戲,她的演技是有目共睹的,上了妝的臉更是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可是,做電影里的主角永遠不是她想要的,她有更宏大的理想,那就是做方陌北的太太,她要做正室,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自己委曲求全,一直乖巧地待在方陌北身邊,甘心做他一個影子的原因。
她有把握,自己——不會一輩子只做帶‘三’的角色,無論是三流影星,或小三。憑什麼?就憑方陌北說最愛的人是她,憑方陌北疼愛她的程度,她就敢在他的世界里任性一輩子,而且,再怎麼方陌北也不會忍心讓她黯然傷神的。
還記得前年自己生日,方陌北出差馬來西亞,本來已經說好沒空給她過生日,但答應給她補償,沒想到在晚上十點的時候,方陌北坐夜班機趕回陪她一起過生日,一起吹生日蠟燭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心里有她,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是依然不夠,就算給最多的金錢,也不及一句方太來得實在,女人,到頭來最終是要一個名份,一個體貼的丈夫,一堆兒女。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告訴自己,為了名正言順,一直要爭氣。
與自己同時期入行的,不是成名後紅到發紫,就是接了幾片部子後急流勇退,不是嫁豪門就是自己另尋出路,剩下她一個不上不下,不紅不綠地混在這個復雜無比的圈子里,隨著年月的消逝,正如經紀人所說,自己的年紀已經不輕了,再這麼下去真的不是辦法。
而她手上唯一的籌碼便是方陌北,他其實對自己不薄,除了不能給予名份,該給的,他都已經給了,可是,偏偏她最想要的便是方陌北太太這個名字,其它的,真的不太重要。
陸導不是不知道自己跟方陌北的關系,他這麼插上一腳,明明不是看上她的實力,在這一行,誰不被導演潛完再上鏡啊?如果不是方陌北出面,陸導會找上自己嗎?
杜靈心里比誰都明白,可是,如果方陌北真的想幫她,便光明正大拖著她的手出入公共場合,那麼比安排一個女主的角色來得更痛快,可惜啊,他明明知道的,卻遲遲沒有辦到。
今天,比她大六歲的方陌北財大氣粗,才華橫逸,更英俊瀟灑,看哪哪順眼,這麼一個十全十美的男人,擱在這個大都市里,簡直就像一顆明星一樣發出閃耀的光茫,不過,這麼多年來,他除了自己之外,還真沒有別的女人,當然,自家老婆還沒算在內。
說起他的老婆,杜靈一肚子怨氣,有一次明明方陌北答應了開完會陪她的,結果因為老婆心情不好,居然撇下她一個人回去陪老婆。
杜靈心想,如果是這麼愛自己老婆的,為什麼還要她?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多余的。
這個問題一直纏繞著她,讓她好幾天吃沒吃好,睡沒睡好,最後終于自己給出了答案,也許他不過是舍不得老婆,畢竟,在她之前他是先認識她,他與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沒問過,其實也不想知道。
一個女人,特別是處于特殊位置的女人,有些事情不該知道的,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陌北終于來了,他開著一點都不張揚的黑寶馬X5,緩緩滑到杜靈身邊的時候,杜靈仍然沉醉在自己與方陌北之間那微妙的關系,那關系就像一根看不見的弦,將彼此連著,又脆弱得彷佛輕輕一扯就會斷掉一樣,直到——
直到方陌北帶著歉疚的聲音道︰「靈靈,上車。」
杜靈才發現他已經到了,可是,他的聲音為什麼透著歉意呢?
上了車,車內的暖氣才使早已凍僵了的杜靈稍稍溫暖起來,車子向前飛奔,方陌北道︰「靈靈,想吃什麼?」
「不是早就說好去吃法國菜嗎?」。
「是,你看我,都忙暈了,對不起!」
他又說對不起了,每次他說對不起,她都覺得自己好像欠他的一樣,他又沒做錯,他為什麼說對不起?不原諒他好像還是自己的錯一樣,杜靈嘆了一口氣︰「不是說好了嗎?我們之間,永遠不需要對不起。」
方陌北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杜靈太了解他了,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聰慧的雙眼,她察言觀色地道︰「是不是有話要說?」
「對——」對示起三個字差點月兌口而出,方陌北猛然察覺,自己剛剛已經說過了一次對不起,于是他改口︰「靈靈,我們,到此為此吧。」
杜靈臉色瞬間蒼白,她沒有說什麼,她在等待更殘酷的未來。
方陌北說下去︰「她已經知道我們的事,正在跟我鬧離婚。」
杜靈咬著下唇依然沒有哼聲,但心里卻暗忖︰親愛的,這正是我們的機會啊。
「雖然我跟她早就已經沒有了愛情,可是,我必須顧全大局,我還有小輝,我不能不為他著想,希望你能體諒我!靈靈——」
「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欠我的,如果你覺得這麼做是你想要的,我,我以後不會再找你。」杜靈的手腳因為方陌北的話早已變得異常冰冷,血液彷佛會倒流一樣,說完這麼一句話,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她以為自己會沒出息地暈倒在他的車上,沒想到居然能撐到跟他吃完飯,等他送她回去的時候,杜靈才像虛月兌了一樣,一個人躺在雙人床上,睜著眼看著潔白的天花板與華麗無比的水晶燈。
這盞水晶燈還是方陌北在意大利出差的時候看著好看,特意買回來送給她的。
這屋子無所不在地充斥著他的東西,從香水到洗發水,從床單到地毯,從門到窗,從浴室到客廳,一切一切,都有他的影子,而他的人,在今天晚上跟她說再見,他說︰我會給你補償的,靈靈,你要什麼,盡管跟我說。
這是他最後跟她說的話,他說他會補償她,他用什麼補償給她?用他的生命嗎?
如果真的可以,她一定會說︰我只要你。
而不用想的,他一定百份之兩百地說;不可能。
既然沒問都已經知道了答案,那麼作罷。
杜靈不是一個糾纏的人,方陌生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他們的游戲規則第一條︰雙方有一個人提出分手,游戲馬上結果。
杜靈早就讀熟了游戲規則,可是止不住的心痛就好像有人在她的體內挖了一個大洞,五髒六腑都掉了出來,接都接不住。
最後,她爬起來赤著腳走在鋪了羊毛毯的地上,一直走進浴室,替自己放了滿滿的一缸熱水,沒有月兌衣服就滑了進去,水的濕潤與衣服緊緊包裹著她,她拿起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戒刀,舉起左手,對著自己的手腕準確無誤地割下去——
臨暈迷之前,她看到方陌北帶著歉意聲音跟她說︰靈靈,對不起!
她听見自己笑著回答︰好,我原諒你!
我真的已經原諒了你,陌,你不用再說對不起,因為,你再說什麼,我都已經听不到了。所以,不要再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只是太累了,累得想好好睡一覺,在我沒醒來之前,不要叫醒我,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