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婕這一覺從中午睡到下午…四十分,她睡得沉沉的,甚至連夢都沒做,一覺睡醒的時候,太陽斜照在窗上,室內一片寧靜。
她躺了一會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是在車上睡著的,那麼,午飯沒吃,老師叫抄寫的東西一個字都沒動,想到這里,肚子不爭氣地傳來兩聲咕咕叫。
她掀開被子下床,拉開門走出去,外面靜悄悄的,哥哥還沒放學,而媽媽應該午睡醒了,安安呢?
她走下樓,看到安安與媽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天,她遠遠地站著,不知道是不是好去打擾。
還好安安眼尖,看到她下來了,連忙站起來招呼她︰「小姐醒啦,餓壞了吧,快來,我去把飯菜端出來,你好好吃。」
馮婕被她拉著走進客廳,坐上椅子,乖乖等安安替她張羅。
馮家的飯菜都很講究,一湯一葷一素,均用精美的餐具盛著,光看到已經秀色可餐,食欲大增,安安先替她盛了一碗雞蛋西紅市湯,本來很平常的湯,盛在精致的碗里立刻身價暴增,這就是有錢人沒普通人的區別了。
她拿起放在碗邊精美得像藝術品一樣的湯匙,小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湯,舉止行為完全符合大家閨秀,看得安安微笑點頭。
吃完飯,今天沒有鋼琴詞,馮婕借說回房間寫作業,重新回到房間。
這時已經接近太陽下山,外面一片清靜,太陽的光線已經尋不到,因為是夏天的關系,外面依然光亮,她听見馮健回來的聲音,夾雜著莫詩詩喊他先去洗澡,洗頭。
馮健喜歡運動,每次放學後都會去打藍球,現在又是夏天,不一會便衣服全濕透,就連頭發都滴著汗,完全是一副運動健將的樣子。馮婕也希望自己有一副他一樣健康、生機勃勃的身子,可惜,自己似乎總是懶得動的樣子,就數今天,在車上睡著也不算是什麼新鮮事了,奇怪的地方是居然被安安抱回來都一無所知,而且一睡連午飯都錯過了。她慨嘆自己像豬一樣能睡的同時,更著急,如果周一交不出一百遍的抄寫,自己會不會死得好慘?
雖然不知道代價會是什麼,但她——馮婕,絕對不會讓這種事出現。是永遠不可能出現。
她將心神收回來,打開練習本,拿出最喜歡的那支筆,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抄起弟子規來,時間在這抄寫間飛逝,當她抬起頭時,室內已經昏暗不已,她連忙將小台燈亮起,繼續抄寫,直到安安敲門叫她下樓吃晚飯。
她還沒將抄寫本收起來,安安已經自己推門進來,看到她似乎仍然在寫作業,她問︰「今天作業很多?」
「是的,不過也寫完了。」未等安安走過來,馮婕已經不著痕跡地將書本與作業本合起來,站起身關掉台燈,與安安一同走出去。
經過馮健的房間時,見半開的窗口外那棵參天大樹,原來,那樹正對著哥哥的窗口,馮婕心念一動,卻什麼也沒有說。
晚飯倒比午飯簡單得多,大戶人家這個時候已經很講究晚飯的用量與食物的控制了,務求早上吃得好,中午吃得飽,晚餐盡量吃得少,吃完晚餐,飯後甜品,水果倒是一樣沒少,馮婕依足規舉用完所有後,心里始終惦記著女沒抄寫完的弟子規,難免心不在焉,莫詩詩察言觀色,她問︰「小婕有什麼事不開心嗎?」。
「沒有,媽媽。」馮婕搖頭否認。
「可是累了,如果累了就上去休息吧。」莫詩詩體貼地道。
「是,媽媽。」正好可以月兌身,她已經打定主意了,今天晚上就算不睡覺也要將弟子規至少抄十遍,明天再抄二十遍,再後天抄個三十遍,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在樓梯轉角處她听見莫詩詩跟安安說︰「下周回去問下校長,看小婕在學校怎樣?怎麼看她悶悶不樂。」
安安應︰「是太太,我曉得。」
「還有,這兩天煲點菊花茶給她喝,最好加點蜂蜜,這茶潤燥。」
听到這里,馮婕心中一熱,這麼對她,她以什麼來報答才好啊?
回到房里,她不再耽擱,重新拿出書本與作業本,一本很快就抄完了,但還有第二次,如此重復著,不厭其煩。
終于抄到手都軟,脖子都差點歪了,這時又听見安安在門外︰「小姐,太太叫我上來幫小姐洗澡。」
「安安姐姐,我能自己洗澡麼?」馮婕並沒有去開門,而是隔著門揚聲道。
「小姐開下門,太太說了,小姐還小,自己一個洗澡不方便。」安安不依不饒地道。
馮婕放下筆,左右扭了扭脖子,再伸了個懶腰,將書本與作業本再一次合上,放在一邊後才施施然走出去開門︰「安安姐姐,我真的可以一個人洗澡。」
安安蹲下來︰「真不行,太太吩咐了,如果小姐沒洗干淨,那安安就會捱批的。」
「我去跟媽媽說,跟安安沒關系。」說完馮婕就想越過她,下樓找莫詩詩。
安安一把拉住她︰「小姐,不要讓太太為難好嗎?」。突然听到這句話,馮婕愣了愣,她轉頭,看到安安的眼里竟然充滿哀求。
「小姐,太太現在心煩,咱就不去煩她。」
馮婕知道自己現在是太任性了,不想讓安安每天為了照顧她而浪費她以及自己的時間,這個想法本來是沒有錯的,可是如果因此而去驚動了媽媽,自己反而讓她徒添煩腦啊,本來一個七歲的小孩,生活起居就應該由大人照料著,現在,她只好垂著頭道︰「是,安安教訓的是。」
「小姐懂事就好。」安安並沒有怪責馮婕,反而對她更加溫柔,更加體貼。
在洗澡的時候,安安問︰「小姐,最近有什麼事瞞著太太嗎?」。
「安安姐姐,沒有。」馮婕知道安安是關心她,不過也知道這是媽**意思,所以她並沒有說出在學校被人冤枉,並且被罰抄寫弟子規的事。
「小姐,有事可以跟安安說,安安絕對不會跟第二個人說。」安安邊幫她擦身子,邊溫柔地說,說得那麼情真意切,就像——就像一個知心朋友一樣。
平靜的心就像被人突然投進一塊開頭一樣,雖然激起的浪花不算多,也總算起了些漣漪,她忍不住向安安吐露心事︰「因為今天在學校發生了一些事,被李老師罰抄一百遍弟子規。」
「發生了什麼事?」安安問。
似乎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被罰,而不會先解決後來被罰的事,後面的問題才是正在發生的,發生的事已經沒辦法挽回了,難道這點都不知道嗎?
當然,馮婕並沒有將事情抖出來,她用了一個比較聰明的方法,于是她皺起了小小的眉頭,一臉擔憂地道︰「我擔心星期一不能交上去。」
安安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她問︰「一百遍是多少?」
「就是將一本弟子規從頭抄到尾是為一遍,第二遍一樣,以此類推。」
「來,小姐,洗好了,咱們擦干身子出去。」安安听到她這麼說,似乎已經沒有心思再替她洗下去了,胡亂將她身上的肥皂泡沖干淨就拿起大浴巾將她包好。
邊穿衣服邊說︰「小姐,這事不能讓太太知道,我來替你抄。」
「可是——」
「我知道,這沒關系的,我會抽空抄,這個也千萬別讓太太知道。」
馮婕這時才松了一口氣,如果有安安幫忙,那麼事情似乎又變得簡單了,雖然安安插上一腳也未必能湊夠一百遍交上去,但有,至少比沒有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