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瑛的身體雖然很疲憊,精神上卻從來沒有放松過警惕。她猛地睜開雙眼,寬闊的帳篷內依舊空蕩蕩的,只有她自己,但是外面的安靜已經被一陣陣凌亂的腳步聲和呼叫聲取代,扭頭往帳篷壁上看去,還能看見外面一片隱隱搏動著的明亮。
「羽兒!」左瑛剛喊出來就想起緋羽根本不在身邊,因為她一直沒有痊愈,所以左瑛吩咐下去不能將圜丘祭祀的事告訴她,免得她帶病跟來伺候,影響恢復。
但是如果換了是往常,即便緋羽不在,她這麼一喊也應該有在外面候命的宮女內侍答應著跑過來問前問後了,可是這次外面卻居然毫無反應。
左瑛嗅到的危險氣息越發濃烈。她往床下一個翻身,瘦小的身軀游刃有余地滾入床底。她趴在床底下,將藏在腰間的銀火抽出握在手上,再仔細觀察和諦听周圍的動靜。
細听之下發現,周圍騷動的聲音越來越近,帳篷壁上也投影出散亂的人影來,人們口中所喊的似乎都是「救火」、「護駕」一類的話。這下左瑛能夠確認,外面是失火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大火還沒有蔓延到她的帳篷的緣故,竟然沒有人進來通知她逃跑。當然,她也很清楚另外一種可能——這不是意外。
正在這時候,左瑛听見一聲帳篷的布幕被撕破的聲音,有人粗魯地從門外闖了進來。緊接著,她偷眼看見格擋大門和寢室的屏風也被踢翻,幾個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握著長刀的侍衛踩著倒在地上的屏風大步來到了帳篷中央。
「陛下!失火了!」
闖進來的幾個侍衛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粗聲粗氣地高喊。喊了幾聲後開始咒罵起來。
「舅姥姥的!昏君跑哪里去了?!」
「說不定跑出去燒死了,還省得我們動手!」
「別廢話!快找找!這就要燒到這兒來了!」
幾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踢椅掀桌地亂翻一氣。左瑛趴在床底下,手中緊握著銀火,屏住呼吸,就等著那些人一旦靠近就給他們一槍。
眼看著一雙穿著軍靴的大腳出現在了蓋著簾子的床底外,似乎正要彎腰掀開床簾的時候,忽然听見一人大喝道︰「快跑!快跑!」那雙大腳便慌亂地往遠處跑去。
這時候,左瑛也能夠感覺到周圍的溫度比入睡之前要明顯高出幾度,而且鼻腔吸入的空氣中還似乎夾雜著一股織物和木頭燃燒的氣味。
她連忙從床底下爬出來,吃驚地發現,帳篷一角已經被大火燒透,支住那一角的杉木柱子已經有大半被燒成炭紅,而且火舌還正快速地向周圍舌忝舐蔓延!
只有逃出火場才能活命!
左瑛邁開步子,快速朝已經洞開的帳篷大門跑去。不料一只腳才邁出大門,眼前一道金屬光芒一晃,一把鋼刀已經劈至她面前!
還好左瑛反應快,一手抓住身邊門柱猛地往門邊一閃,鋼刀「吭」的一聲狠狠剁入了結實的杉木中幾寸,整個帳篷都因為這刀而深深一顫。
才閃開一刀,左瑛立刻感到自己身後緊貼著的帳幕被黑影一遮,剎那間涌上來的不妙預感驅使她立刻往前一撲,另一把利刃幾乎貼著她往前倒的脊背捅破帳篷壁猛刺了進來!
左瑛剛著地就連忙翻過身來,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其中一個剛才闖進她帳篷的侍衛暴喝一聲,手中大刀已經高舉過頭正要朝她劈落!
左瑛連忙舉起銀火,扣動扳機,只听見「 」的一聲大響,那侍衛額頭中央不偏不倚地出現了一個血孔,那本來正往前撲的身體忽然猛往後一倒,幾乎和手中掉落的鋼刀同時躺倒在了地上。
可是左瑛卻沒能因為放倒一個凶徒而喘口氣,帳篷一角那根剛才已經燃燒起來的柱子上忽然傳來「靂拉」一聲大響,整頂巨大的帳篷隨即晃了一晃後往那一角轟然塌了下去。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左瑛抬頭一看,只見那根柱子已經因為幾乎完全碳化,支撐不住帳篷頂的重量而折斷。大火已經吞沒了大半個帳篷頂,整整一面的帳篷壁也被燒通透了,帳篷內的帳幔、床鋪都開始著火,帳篷內的溫度就跟個烤箱似的。平衡結構已經被破壞的帳篷隨時都有完全坍塌下來的危險,那時候別說上面烈火熊熊,光是那些作為橫梁的竹木框架就足夠將下面的人壓成柿餅了。
左瑛本來打算等著其他兩個侍衛沖進來的時候再一人賞他們一槍的,現在卻不得不改變計劃,必須要盡快先從這個搖搖欲墜的帳篷里逃出去再說。但是她身後現在已經一片火場,除了面前這個有凶徒伏伺的門口以外,再沒有別的出路。剛才幾下躲閃招架,已經讓左瑛喘息不定、心髒猛跳、手腳顫抖、渾身乏力,這會兒跑出去再遇上兩個凶徒的聯手攻擊,腦子反應再敏捷身手也極有可能跟不上。
就在那瞬息的思考間,左瑛忽然感到頭頂上一股熱浪襲來,她顧不得抬頭去看,即刻往旁邊一撲,幾乎同時身邊的地面上響起「啪」的一聲大響,一根燃燒著的火柱掉了下來,壓在左瑛剛才站的地方,左瑛的裙角都被燎著,猛力在地上蹭了幾下才撲滅掉。
左瑛知道現在已經刻不容緩,再多待一秒都有可能葬生火海。她咬著牙趕緊支撐起渾身酸軟的身體,吃力地一邊爬起來,一邊往大門靠近。
剛踉踉蹌蹌地來到門口,一個魁梧的身影忽然堵在了前面。不需要看清楚他的面目,他手中準備砍來的大刀已經圖謀鮮明。左瑛連忙舉起銀火就是一槍,隨著一聲槍響,那凶徒鋼刀月兌手,倒在一邊。
左瑛這時候已經雙手無力,視野又被蓬亂的發絲和汗水模糊,這一槍也不知道打中凶徒哪里,開槍後本能地後退了幾步,最後的一腳踩在不知道什麼掉落的器物上面,被絆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銀火也月兌手甩出幾尺。
「可惡!」
被摔痛的左瑛咬著牙剛要伸手去夠地上的銀火,卻看見另一個凶徒已經撲了過來,還沒等左瑛有余力去作任何反應,劈落的刀刃已經在她眼前不足一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