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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徐老丈人從外面回來,鎖好宅院的大門後匆匆來到阿史那無期養傷的房間。
進門的時候,他看見房間里只有阿史那無期一個人,他正獨自靠在床上。
「老伯,外面情況怎麼樣?」阿史那無期一邊掀開被子下床,一邊問道。
徐老丈人連忙湊上前來扶阿史那無期,「回皇夫的話,一個時辰之前,城中剛解禁,小民方才出去的時候,大街上還沒什麼人。小民到坊市上轉了一轉,見那里帖了告示,說明日開始開啟城門,允許進出,但是要嚴格盤查,不能走漏犯人。小民猜想是連日封城,坊市都無法營業,居民也無法正常經營生活,招來了些民怨,所以賊兵不得已要開禁了。」
阿史那無期雙眸一亮,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徐老丈人長嘆了一口氣才道︰「小民還听說,城中原來那一千守城軍士,只要被抓住,全部都被斬首了。還有劉郡尉、宋太守的一家老小,都無一能夠幸免。他們的首級……听說都掛在城門外示眾呢……」
「可惡的惡賊!」阿史那無期听得牙關緊咬,雙拳緊攢。
阿史那無期坐直了身子,「掛在哪個城門口?這當中,有沒有一個陛邊的近衛,叫……緋羽的首級?」
他心想,要是這當中也有那缺血的渾小子的首級,決計不能讓那小丫頭親眼看見才行。
徐老丈人搖搖頭道︰「回皇夫,小民不知。這些消息也都只是道听途說而來,小民不曾親見,也未必真確。」
這時候,左瑛從門外進來,一股菜肴的香味隨著她飄進屋里來。
徐老丈人和阿史那無期都一起朝她看去,只見她手中捧了兩個冒著熱氣的大瓷碗。這民間使用的器皿可不比宮中的精致小巧,這兩個彩瓷大碗實在得很,左瑛的小手拿著相當吃力。
徐老丈人連忙上前幫忙接過兩個瓷碗,忙不迭道︰「哎呀,陛下,這種粗活怎麼能讓陛下來做?小民糊涂!小民糊涂!小民真是該死!該死!」
左瑛笑道︰「朕做頓飯給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夫君吃,應該得很,老丈人不必多禮。」
徐老丈人深懷自責、惴惴不安地將兩個大瓷碗放到阿史那無期床前的案幾上。
阿史那無期早就被那股菜香引得伸長了脖子了,這會兒才得以看見,那兩個碗里分別是紅燜牛肉和一碗黑紫色不知名的瓜菜,總之聞起來都很香,讓人津液大生,他忍不住伸手就抓了一塊放進嘴里。
他嚼了兩口,只覺得那紅燜牛肉肉質軟硬適中,濃郁多汁,香味誘人,他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牛肉。一塊沒吃完,他又迫不及待將一塊那種黑紫的瓜菜放進嘴里,那種從來沒嘗過的特別的美味同樣讓他齒頰留香,險些將舌頭都咽進去。
左瑛看著阿史那無期吃上一塊豬肉、一塊茄子就幸福滿足得跟個孩子到了迪士尼似的,不由失聲一笑。想起那天他身受重傷,一副養不活的樣子,再對比起現在又跟原來一樣活分,強壯得跟頭小牛似的,心里也感到一陣欣慰。
她轉過身來對徐老丈人道︰「徐老丈人,朕知道這個災荒的年頭,糧食菜肉都很稀缺,這兩日朕和皇夫取用了不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來日一定以千金奉還。」
「陛下!這是哪里的話,真是折煞小民了……是陛下在小民這里受委屈了才對。承蒙陛下不嫌棄,小民這里真是蓬蓽生輝啊……」徐老漢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會連連擺手。
左瑛笑道︰「廚房里還有做好的米飯和湯,就請徐老丈人去幫朕取了來。你也別躲在廚房里吃了,跟朕和皇夫一起吃,朕正好有話要給你們說。」
徐老丈人連忙唯唯諾諾走出房間,生怕慢了,左瑛就親自去取了。
徐老丈人離開房間,左瑛來到阿史那無期的床上跟他並肩坐著。她側頭看著他,只見他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的兩碗菜,眉頭微皺,一副為難的樣子,好像在躊躇下一塊該偷吃哪碗。
左瑛捻起一塊茄子放進阿史那無期的嘴里,解決了他的抉擇困境,「多吃點兒,都是補血補鈣的菜。一會兒的湯也留給你多喝點兒。你流了這麼多血,要好好補回來。」
阿史那無期來者不拒地嚼著嘴里的菜肴。剛才左瑛將菜放到他嘴里的時候,他好像忽然感到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莫名其妙的酥酥的、麻麻的,說不太清楚,反正很奇怪就對了。而且嘴里嚼著的這塊茄子好像又比剛才那塊好吃了些。
「好吃不?」左瑛問道。
阿史那無期才不要直接夸獎她,「你居然也會做菜?我還以為你們大周的皇帝是用來治理國家的呢。」
「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做菜和治國本來就是一個道理的。」左瑛勾起唇角道。其實她根本不需要求證,她對自己的技術充滿信心。
「喂,你是個皇帝不是?」阿史那無期忽然側著腦袋無厘頭地問道。
「嗯哼。」左瑛吮了吮手上的菜汁。
「你是自小被養在那個大得要死的迷宮里,很多人伺候著長大的不是?」阿史那無期用手支著膝蓋一托腮幫看著左瑛。
左瑛也托著腮看著他不置可否。
「那就怪了,」阿史那無期直起腰來模了模下巴,「你怎麼會懂得照顧人,又懂得做飯?」當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夸獎左瑛的時候,生生將話鋒一轉,「我以為你們的皇帝都只會被照顧和吃飯的呢!」
左瑛微笑著看著他那矛盾的樣子,故意順著他道︰「嗯……被照顧多了,吃飯吃多了,自然就懂一點。」
「哼,敷衍我。」阿史那無期沒生好氣道,「難道你們那里的宮女也是天天給你像縫衣服一樣縫傷口?」
「原來你說的是那個呀。」左瑛也坐直身體,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然後故作神秘道︰「朕之所以懂得那個,是因為吃了一樣東西。」
「吃了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吃了以後就會讓人具備那樣的特殊技能?阿史那無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聚精會神地听著。
左瑛故作認真道︰「吃了一道叫做‘豬肚包雞’的菜。這道菜的做法就是要在整只的豬肚里放進一只雞,再整體放入特制的湯料中煲煮。這樣做出來的菜肴不光大補,還味道濃郁可口。這里邊有一道工夫,就是雞放進剖開的豬肚里以後,必須用針線將豬肚縫合起來。所以朕吃了那道菜以後,就學會了如何給你縫針了。」
阿史那無期開頭還听得很認真,到了後半截才發現不對勁。
他豎起雙眉,剜了一眼正一臉壞笑的左瑛,咬牙切齒道︰「哼!你再敢拿我開玩笑,看我把這些菜吃完不夠,吃了你!」
「胃口還不小。」左瑛一點不吃阿史那無期恫嚇威逼這套,反而覺得他這個時候的樣子最娛樂了。
這時候,徐老丈人用托盤端著兩個大碗和幾套涮洗干淨的碗筷進來。那兩個大碗里盛的分別是湯和白米飯。
徐老丈人在案幾上擺放好大碗和碗筷,又給左瑛和阿史那無期的碗里盛上湯,便忐忑地退到了一旁。在左瑛的再三堅持下,才面前也來到案幾前坐下,跟左瑛他們一起用膳。
「對了,」阿史那無期呷了口熱湯,只覺得嘴里無比鮮甜舒爽,「老伯,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里看守著這所大宅子?你的家人呢?」
像這種問題,左瑛是不會問的。既然孑然一身,那很有可能是因為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不願意提起的過去,何必要提起別人的難過之處呢?可是攤上阿史那無期這樣直接的孩子就沒治了。
徐老丈人笑了笑,頷首道︰「小民本來是山野莽夫,跟賤內住在深山之中,膝下還有犬子一個。小民本來在深山老林里也樂得清閑自在、與世無爭,反而不願到這鬧市之中營生,只是因為感念舊主恩德,特意下山來這里暫且幫舊主看守宅院。而賤內則住不慣這煩囂俗世而不願與小民同行。至于犬子……因為小民之過,早年疏于管教,小民不幸與犬子日漸疏遠。不久前才知道犬子原來投身公門,跟小民和賤內這種閑雲野鶴已經遠遠不屬同道,小民也鞭長莫及,所以只能听之任之了。」
左瑛听這徐老丈人的經歷似乎有些玄乎,仔細玩味起來,某些語句甚至似有隱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的緣故。不過經過連日來這麼多考驗,她已經完全有理由信任這個徐老丈人了,所以也沒必要抱著懷疑的心態。他願意說,她就听;他願意柳暗花明,她就付之一笑罷了。
只是剛才他所說的話中,有一樣信息是確實的,那就是他有一個「投身公門」的兒子。
「敢問徐老丈人,令郎現在身居何職?在何處為官?」左瑛問道。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