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夢回 079 算計

作者 ︰ 遜影

君影的腦海里浮現出自己出來趙府時所看到的琴姨娘的慘狀,孩子沒了,趙老夫人卻遲遲不為她請醫用藥,甚至打扮妖艷的下人還可以在調琴軒外成日里肆意辱罵,這樣的日子,果真是生不如死啊!

「我的孩子,我的健康,我的幸福,以及我的尊嚴……」琴姨娘的眼角一滴清淚滑落,濺在被面兒上,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什麼都沒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听了你雲姐姐的話!」

「我很同情你,」君影看著小聲啜泣的琴姨娘,盡量平靜的道︰「只是這些並不能歸罪于雲姐姐身上,她本意也是為了你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兒!琴姨娘,你的性格過于軟弱,這才導致了你的不幸,但你若把自己的不幸歸罪到雲姐姐頭上,那就是你的錯了!」

「我的錯?」琴姨娘神情激動的扭頭看著眼前的君影恨聲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以妄斷我的過錯?你可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是你雲姐姐和老夫人之間權利斗爭的犧牲品?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眼里只有你的雲姐姐,即使她把你賣了,你眼里也只有你雲姐姐!」

「你的不幸確實很令人同情,」看著精神有些失控的琴姨娘,君影不漏痕跡的往外面挪了挪道︰「只是這些與雲姐姐並沒有多大關系啊,你自己也說了,她不因為你是個下人而瞧不起你,她和你結拜為姐妹,她教你識字,在你被老夫人虐待欺負的時候,她還在你身邊為你指明道路!一切的一切,她都已經仁至義盡了,不是嗎?」。

隨著二人不言語不合,里間的氣氛也漸漸沉悶起來。燭影四晃間,燭花時不時的爆裂聲越發襯出了這氣氛的壓抑感!

外間,張婆子她們則依舊磕著瓜子兒吃著小酒,里面的任何細微動靜都不理會。只要不是高聲呼救,隨里邊怎麼著都無所謂!

而在里間的窗下,桂樹影里,一個黑影在那里蹲伏著,隨著房內言語漸漸不合,他的手已經握上了短刀刀把兒上。

葉墨竹安插到趙府保護君影的人,無時無刻不在盡著屬于自己的責任。這一切,君影什麼都不知道!

她一直都沒有什麼危機意識,一直以來,她都是被護在手心的那個人。在涼水河畔那次,她生命唯一一次受到威脅,卻依舊有人舍命護著!

世間諸事本來就是這樣,有的人生活安逸卻悲春傷秋不知滿足,有的人在生活最底層苦苦掙扎繼而怨天尤人!一切的一切不是命運的不公平,而是自身的心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的領悟到幸福的真諦!然而對于君影她們來說,終究是太小了,生命一小半尚未過去,真正的苦難還沒有開始!只有經過無數次撞壁失意後,人才能沉穩成熟,才會懂得惜福養身!

「我說了,你也許不信。可我如今落入這般田地,只有你一個人來看我,听我訴說。雖說你本意不是如此,我權把它當做你的好心吧!」

最後的最後,還是琴姨娘選擇了妥協。她已有了必死之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有個人能听听自己的心里話,听听自己這輩子的不甘與怨恨,也算是死前的一種享受了吧!

「那天我要還從你雲姐姐那里借來的書,她和我約好在調琴軒外面的翠竹林交接。然而她卻沒來,反而是老爺陰差陽錯的來翠竹林賞風景!結果撞上了加緊溫習書中內容的我。我一直以為這是巧合,可是,就在昨天,老爺來看我,我試圖用當初的偶遇使他想起我的好,替我向老夫人說說好話,我已經這麼慘了,希望他能勸勸老夫人,就此放過我……」

說到這里,琴姨娘看著君影問道︰「你知道我得知了怎樣一個真相嗎?這個真相使我幾近崩潰,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是被算計的那個!倘若不是昨天從老爺口中偶然得知事情原由,我還一直把你雲姐姐當成唯一可以親近的人!」

君影面帶疑惑的看著她,難道……

「那天,是你雲姐姐身邊的丫鬟秋霜去請老爺,說少公子在竹林有事要說。老爺趕去的時候沒見少公子,反而遇見了在林間讀書的我,這才對我留心起來。也正是因為這留心,才引發了我這輩子的悲劇!」

「什麼?」君影吃了一驚,「你說是雲姐姐她?怎麼可能?倘若真是如此,以趙員外的閱歷,不會沒察覺到異樣啊!」

「初時確實沒察覺,當初遇到我,老爺歡喜還來不及,哪里還理會自己的兒子,橫豎公子並沒有去竹林,老爺便把此事漸漸拋到腦後去了!一切都在你雲姐姐的算計之中,偏偏她一直以老好人的姿態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我的不幸由她造成,卻還傻子一般感激信賴她!」

「是不是太牽強了些,」君影不肯單憑琴姨娘這幾句話懷疑範雲,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姐妹。「雲姐姐如此費盡心機安排趙員外見你,有什麼好處呢?世人無利不起早,她既然心機深沉,做這件事自然有屬于自己的目的!她沒有理由如此做,不是嗎?」。

「因為老夫人……」琴姨娘苦笑道︰「老夫人治家精明苛刻,少夫人許是在娘家一直享樂,到了這里,做什麼事兒都會受到制肘,心里自然不快!她不希望一直被人管著過日子,就想把內院管家大權握在手里!她需要一個和老夫人對抗的盟友,最後卻陰差陽錯的選擇了我。她早就算計到,只要我做了老爺的妾室,以老夫人的脾氣,我自然會和老夫人處于對立。而那個時候,我只有選擇和她結盟一起對抗老夫人,最後幫她把管家大權握在手里!」

「只可惜,她什麼都算計到了,卻沒算計到我的天性。如你所說,我的性格過于懦弱,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生出歹念的!她以為我總有一天會無法忍受老夫人的欺凌,從而仗著老爺對我的疼愛慫恿老爺免了老夫人的管家權利,她一直夢想著我會化作她對抗老夫人的有力工具,可惜她錯了,我這人不喜惹事,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會起惡念害人!她一直在等待我惡念萌發的那一刻,如她所願,當從老爺口中無意得知事情的真相後,我開始恨了,我就算死,也要讓她陪我一起死!只是可悲的是,我唯一想殺的人,不是害我受苦的老夫人,而是罪魁禍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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