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見長輩的這一天,王曉梅難得穿了裙子,前天晚上還打電話給母親問意見,今天總算做了比較女性化的打扮,不再一副農家上進女青年的模樣。
王淑敏難得有機會行使做母親的特權,在電話那端對女兒叮嚀了一堆注意事項,結果卻只是讓王曉梅更加緊張,除了到有錢人家作客,更是要見男友的長輩,希望她不會突然又霉運當頭,萬能的佛祖呀,拜托您大發慈悲,別讓喜事變糗事。
兩家之間只有十分鐘的路程,鄭品城為了慎重仍開車來接她,一進門看到她就笑說︰「阿梅是為了我特別打扮,還是想給爺爺好印象?」
「才沒有呢!」王曉梅臉都紅了,穿裙子本來就不太習慣,被男友如此打量更是害羞。
其實她的造型也不算夸張,就是一身清新的小碎花洋裝,搭配淑女款的低跟鞋(因為穿高跟鞋她會活活跌死),頭發不再俐落的綁個馬尾,而是梳直了垂放到肩後,再配兩支秀氣的小發夾,臉上也只搽了口紅和睫毛膏,光是如此就差點把她的眼楮給戳瞎,誰叫她一點化妝的經驗都沒有呢!
「這樣很好看,又可愛又有精神。」平常她的穿著都是寬松輕便,他也不怎麼在意,對他來說可抱可親才重要,外表的包裝無所謂,但今天為了見他爺爺,看得出她是用心準備,這一點讓他很欣慰。
「謝謝……」她深吸口氣提醒自己要鎮定,指著桌上的幾個保溫盒說︰「我做的菜都裝好了,等一下帶過去請你爺爺吃。」
「等會兒你不要叫他鄭爺爺,直接叫他爺爺就好了。」
「誰像你那麼厚臉皮?」她實在佩服他,對第一次見面的人都能直接叫媽,果然能做大老板就是與眾不同,臉皮的厚度都是有層次的。
「這叫主動、積極、有自覺,你可以多學著點。」小倆口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打趣,拎著東西坐上車,沒一會兒就到了,王曉梅原本放松的心情又緊張起來,連忙檢查自己的衣服頭發有沒有問題,又做了幾次深呼吸才下車。
鄭品城把保溫盒都交給管家,不用吩咐管家也知道該怎麼做,他轉身握起女友的手,溫柔道︰「有我在,沒問題的,你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好……」好想滾一邊去裝成木頭人呀!王曉梅內心哀嚎著,臉上卻不敢流露,只能抱著上了賊船的心情勇往直前,不然難道要跳船還是跳海嗎?原本老舊的房子已被改建,但風格上仍是低調簡樸,王曉梅因此放心了一些,要是給她看到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皇宮模樣,恐怕她會轉頭就跑,不敢走近一步。
一進大門就見客廳坐著一個老先生,說他老其實也只有頭發全白,身體的保養還是挺健壯的,顯然是長年保有運動習慣,五官跟鄭品城有七成相似,滿面笑容叫人一看就覺得親切。
確實,鄭豐年听說孫子交了個女朋友,高興得血壓都飆升了,昨天晚上幾乎睡不著,翻來覆去就想著曾孫該取什麼名字,幸好是約中午一起吃飯,他早上還能補眠幾個小時,才有精神跟孫媳婦見面。
「歡迎、歡迎,你就是曉梅啊!長得真有福氣,一看就是旺夫旺子相。」一看到孫媳婦,鄭豐年就笑得眯起眼,甚至主動給她一個擁抱。
王曉梅不知多久沒讓長輩抱抱了,還被說是旺夫旺子相,干脆說她大、好生養算了,一時間她只能僵硬道︰「爺爺好……」
「好好好——」鄭豐年連說三聲好,放開了孫媳婦仔細端詳,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
「品城說只有他能叫你阿梅,所以我就叫你曉梅了。」听到這話,王曉梅的表情不再那麼僵硬,她能感受到鄭爺爺是愛屋及烏,因為鄭品城而疼愛她,如此一來她也該回報善意,因為鄭品城而敬愛鄭爺爺。
「爺爺您想叫我什麼都行,別管別人怎麼說。」說著她就瞪了鄭品城一眼,心想她何時給他這個特權了?
「曉梅真乖、真懂事。」鄭豐年擺明了要將偏心進行到底,以後孫子就只能排第二位了。
鄭品城以溫和的微笑回應。「阿梅就喜歡跟我鬧,現在有爺爺做靠山,她更不用客氣了。」
鄭豐年哈哈大笑,招呼兩人坐下來喝茶,一開口就感慨道︰「品城都三十歲了也沒交過女朋友,曉梅你要多包容他一點,他沒經驗又沒情趣,需要好好教育。」
王曉梅哪敢承擔如此重任?「爺爺您太客氣了,都是阿城在感化我,我根本沒有機會教育他。」阿城?她一說出口自己也愣了下,平常她總是故意叫他鄭董、大老板,不然就是喊他的全名,今天居然月兌口而出叫他阿城,大概是因為他老叫她阿梅,兩人越來越像農夫村姑,叫法也趨近農村習俗了。
「我是嘮叨了一點沒錯。」鄭品城對阿城這個稱呼頗為滿意,干脆也承認自己的缺點,面對一個比他小八歲而且心性單純的女孩,他很難不嘮叨,一想到他們要做終生伴侶,他更是止不住的嘮叨。
鄭豐年皺著眉「哎呀」了一聲。
「曉梅,你可不要嫌他話多,他這種毛病叫做初老癥狀,你可能不知道,他小時候就像個小老頭,現在更像個中年老頭,所以你就當耳邊風,听听就算了。」
「是!」王曉梅完全同意老頭這個形容詞,鄭品城確實比鄭爺爺還老成三分。
鄭品城同時受到爺爺和女友的排擠,只能面帶苦笑,其實暗自竊喜,他爺爺表現得太好了,三兩下就收服人心,真不愧姜是老的辣,孫子要娶媳婦更有望了。
接下來的談笑中,王曉梅越來越能輕松融入,尤其看到他們祖孫倆感情親密,讓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外公,雖然兩個老人家相差很多,一個是富翁一個是農夫,眼中的疼愛仍是一樣的。
趁著他們說話的空檔,管家上前報告。
「先生、小姐,午餐準備好了。」在鄭家不時興說老爺、夫人或少爺、少女乃女乃,鄭豐年嫌那種稱呼太老派,規定對男的都喊先生,女的則喊女士或小姐,鄭品城這時更感謝爺爺的作風,因為他看到王曉梅松了口氣的模樣,很顯然的,她以後絕對不會想被叫做少女乃女乃,那對她來說太豪門了。
「听說今天曉梅做了很多好菜,我可有口福了!」鄭豐年早就听孫子贊美過,說王曉梅做的菜是如何美味可口,這會兒當然要大開殺戒……呃,也就是忘了血壓或膽固醇之類的,大吃一頓的意思。
「如果爺爺喜歡,下次到我家的菜園,我們現摘現煮更好吃。」王曉梅已經忘了要緊張,抬起下巴頗為驕傲的說,也不擔心自己那小地方是否會受肯定,因為她相信鄭爺爺會給她面子。
「好啊,爺爺最近都有空,明天我就跟品城一起去報到。」三人一起坐到餐桌旁,不是又寬又長的豪華餐桌,只是很正常的一張圓桌,餐具也沒鍍金瓖銀的,王曉梅心想應該是鄭品城的安排,今天的每個細節都讓她感到舒適,說來還真要佩服他的考慮周全,這個男朋友做得可說是完美了。
相處到現在,她發現兩人的距離並非遙不可及,或許他們真能修成正果,有心最重要不是嗎?鄭豐年的舌頭不像孫子那麼敏感,卻也是一嘗就大加贊美。
「品城以後有福了,這麼好吃的家常菜,一定讓他每天想回家吃飯。」王曉梅立刻接話。
「是啊,他現在就每天來我家吃飯,趕都趕不走!」
「哦?」鄭豐年笑得頗有深意。
「曉梅對品城還真用心,這下爺爺可以放心了,以後品城就交給你照顧,他也會好好保護你,你們要恩恩愛愛的過一輩子。」
「我……」王曉梅一不注意就把自己出賣了,還不得不做出小媳婦害羞狀,沖動真是要人命啊。
鄭品城看女友尷尬又緊張的樣子,趕緊打圓場說︰「爺爺請放心,我們對感情都很認真,也希望能白頭偕老。」
「咳,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王曉梅唯恐接下來就是逼婚的台詞,這對祖孫一搭一唱她可應付不了,于是她放下碗筷就離桌,管家則上前替她指引方向,非常有專業管家的素養。
趁著王曉梅不在,鄭豐年對孫子眨眨眼說︰「訂下日子了沒?明年能不能給我抱曾孫?」
「爺爺,拜托再給我一點時間。」鄭品城嘆口氣說,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他也是正在模索中,因為羅大師流連花叢多年,就不曾帶女人回家見過爸媽,在這方面沒什麼可指導。
「我怕我沒那個福氣啊,你不知道老人家很趕時間的。」
「我保證會盡快,你就先保重自己,活得越久福氣越多。」
「好,我就信你一次,這下我總算對得起你爸媽,這麼好的女孩都讓你踫到了,人生都有希望了,感謝菩薩保佑,上帝阿拉都是好人哪!」
鄭豐年說著差點就老淚縱橫,幸好孫子沒有堅持打光棍到底,否則他上天堂(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會上天堂)以後怎麼面對兒子和兒媳婦?
「我也相信爸媽會喜歡她,不過爺爺你先別把話說得太明白,阿梅她跟我一樣都是初戀,年紀又還小,我還要多下點功夫才能把她娶回來。」
「那我等你們的好消息,慢慢準備給孫媳婦和曾孫的禮物。」鄭豐年對孫子有信心,這孩子以前是沒對象可追求,稍微靠近女人都要擔心會不會昏倒,現在奇蹟都出現了還能放虎歸山(這什麼比喻)嗎?當然是不管陰謀陽謀都要用上,達成目標才是最重要的。
在追求愛情這件事上,不得不說他們祖孫倆是一脈相傳,想當年鄭豐年對老婆也是死纏爛打、糾纏不休……不,該說是深情款款、非卿不娶……就這樣,小情侶見過了彼此的家人,也有了認真交往的共識,鄭品城的計劃算是進行了一半,接下來就該打鐵趁熱把她拐上床,不,該說是兩情相悅、靈肉結合,相愛的兩個人本來就該做的事,沒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