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寵——嫁值千金 【005】桔梗花,真誠不變的愛

作者 ︰ 錦素流年

蜜月的提前結束導致靳子琦多了兩天的空閑假期,宋其衍卻被宋之任召回了宋氏上班,只剩下她一個人呆在家里。

中午靳子琦就去了蘇凝雪那里,在公寓樓下,毫無意外地看到了喬楠。

和去蜜月前那日所見有所不同,喬楠安靜地站在路邊,他的手里捧了大把的桔梗花,不是火紅的玫瑰,也不是聖潔的百合,只是不起眼的桔梗花。

桔梗花的花語,真誠不變的愛,亦是……絕望的愛。

確實挺符合他對母親的感情的,明明希望渺小他卻依然不氣餒地等待。

靳子琦坐在車里看了一會兒,發現喬楠無疑是樓下一道風景線。

長相不差,看上去溫雅多金,還捧著花,引來路人目光無數。

他沒有驚動蘇凝雪,只是一個人拿著新鮮的桔梗花默默地站在下面。

頭仰起,一雙眼楮望著特定的方向——

蘇凝雪所居住的那套公寓的陽台。

靳子琦甚至懷疑,這些日子,喬楠很有可能每天都來這里這樣等著。

然後她看到一個穿著黃馬甲的老頭從別處竄出來,手里拿著一張紙票,走到喬楠的身邊,敲敲他身後的轎車︰「十塊!」

靳子琦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居住在南都花園里住戶的車,停靠是需要付停車費的,因為這一點她還跟蘇凝雪抱怨過,這里的物業管理太會賺錢了!

喬楠並未覺得意外,配合地從皮夾里掏出十塊錢遞給老頭,不忘微笑地說了一句︰「麻煩你了。」那表情和態度都不像是第一次繳錢。

老頭子拿了錢沒當即離開,而是兩手負背,學著喬楠的樣子望望樓上,然後沖喬楠友好地笑了笑︰「先生,你天天來,不如買張月票吧,我給你優惠點,一個月兩百塊怎麼樣?」

靳子琦听得囧了,這還能買月票,更讓她錯愕的是,喬楠沉吟了片刻,還真的重新掏出皮夾打算從里面抽兩張紅幣給收費的老頭。

幾乎下意識地,靳子琦就打開車門下去,沖準備付錢的喬楠喊了一聲︰「喬叔。」

喬楠一怔,便循聲看過來,見是靳子琦站在那里,再低頭看看自己手里的兩百塊,神情有些訕訕的,不著痕跡地又把錢藏了起來。

他跟老頭低聲說了兩句,老頭就走開了。

然後才走過來跟靳子琦打招呼︰「子琦,你和其衍蜜月回來了?」

「嗯,昨天到的。」靳子琦的視線又落在那束桔梗花上,看得喬楠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不知覺地把花往身後挪了挪。

對于他這個年紀,還搞送花和樓下靜等這種追人的戲碼,確實有些臉紅。

「喬叔是來找我媽的嗎?」

喬楠的耳根有些紅,「呃……」之後便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靳子琦看他的樣子好笑,便主動邀請他上樓︰「喬叔,我反正也要上去,你等在這里也累,要不跟我一塊進去坐坐吧。」

喬楠的眼中一亮,但隨即便頗為失落地笑了下,搖頭︰「算了,你上去吧。」

靳子琦自然知道喬楠的顧慮,他是怕蘇凝雪不願意看到自己。這樣貿貿然上去,會造成尷尬的局面,到時更加不好辦。

然而,看著他恪守禮儀的樣子,靳子琦卻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如果喬楠也能像宋其衍那樣沒皮沒臉,指不定今天蘇凝雪是誰的太太呢!

心里這麼想,嘴上也不由地加重了語氣︰「喬叔,我媽說她跟我爸離婚後,會去法國或意大利定居,沒有待在國內的打算。」

喬楠臉上一閃而過詫異︰「你母親真的這麼說嗎?」

「這里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自然要走了,」靳子琦點頭,觀察著喬楠的神色,一邊說︰「既然這樣,我先上去了,再見,喬叔。」

說著,也不去理喬楠一臉的糾結,兀自走了進去,在等電梯時,身後突然響起略顯遲疑的腳步,靳子琦已經料想到是誰。

她其實也沒想要刻意撮合喬楠和蘇凝雪,只是看到喬楠一直等在樓下有些看不下去,覺得三十多年的一份暗戀終究該有一份徹底的了結。

至于接不接受喬楠,那是蘇凝雪自己的決定,她不會去干涉。

「子琦……」喬楠人已經到她面前,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捧桔梗花還被他拿在手里,配上溫柔大叔的形象,其實有一丁點的滑稽。

靳子琦按捺下想笑的沖動,「喬叔還沒吃午飯吧,一起上去吃吧。」

喬楠擰緊了眉頭,似乎在心里做了一番掙扎,才躊躇地點頭,「那一起吧。」

……靳子琦配備了公寓鑰匙,一打開門就听到一聲凳子到地的巨響,然後是人跌倒在地的悶重聲,還有玻璃碎裂的清脆「啪啦」聲。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踫撞聲嚇了一跳,而身後的人已經掠過她沖了進去。

那束桔梗花被隨手丟在地上,花葉散落在潔白的地磚上。

靳子琦忽閃了下美眸,待反應過來,關了門來不及換鞋也追了過去。

衛生間的門虛掩著,里面卻是一片昏暗,影影綽綽中,看到里面有些凌亂,而喬楠半蹲在地上的身影便映入了她的眼簾。

靳子琦順手打開了客廳的電燈,燈光照亮了衛生間里的情景——

蘇凝雪跌倒在瓷磚上,身旁是橫倒的凳子,還有一只被打碎的玻璃燈罩,她正捂著自己的腳擰眉,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被掉落下來的燈罩砸到了。

「媽,你沒事吧?」靳子琦想進去,卻發現衛生間容不下過多的人。

喬楠正低頭專注地查看著蘇凝雪的傷勢,借著燈光,靳子琦看到他寬闊的額頭上竟微微有些細汗,好像受傷的是他一樣。

蘇凝雪沒想到喬楠會出現在這里,然而錯愕過後便是疏遠的淡漠,她輕輕地揮開了喬楠的手,才沖靳子琦一笑,笑容有些勉強。

「沒事,就是換個燈,不小心一腳踩空了。」

說著,她便撐著浴缸站起來,腳下一拐,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靳子琦往里面邁了兩步,喬楠已經先一步起身扶住蘇凝雪。

他垂眸看著倔強得想要推開自己的蘇凝雪,這一次卻沒再如她所願放手,俊眉皺起,稍傾了身體,直接把她凌空抱起,繃著唇線直接把她抱出來。

靳子琦默默地讓開道,和喬楠錯身而過時,能隱約感到他身上散發地怒氣。

他為什麼會突然生氣?理由……

靳子琦不由地看向被他抱在懷里卻不斷掙扎的蘇凝雪,無奈地嘆了口氣,跟著一同走去客廳,而喬楠已經把蘇凝雪安放在了沙發上。

喬楠正跟衛生間里時一樣半蹲著身子,低頭小心地想要去月兌蘇凝雪的襪子。

不知道是蘇凝雪反抗得過于激烈,還是喬楠太沒防範,等靳子琦走近時,就看到蘇凝雪的腳踹在喬楠的胸前,喬楠猝不及防地往後摔去。

「喬叔……」靳子琦擔憂地叫了一聲,喬楠已經跌倒在地。

他的雙手下意識地往後撐在地攤上,然而臉上並未有被踹倒的狼狽,他的眼楮微微眨了一下,依舊一動不動地望著臉色冷清的蘇凝雪。

蘇凝雪似乎也沒想到喬楠會被自己踢到,有瞬間的擔心,然而隨即便冷下了臉,擱在身側的雙手卻握緊了身下的沙發,撇過頭不看他。

這情景,倒是有點像吵架了的小情侶,呃……

靳子琦為自己所做的比喻感到驚異,察覺到客廳氣氛的僵冷,也不好再旁觀,上前跟蘇凝雪解釋︰「剛在樓下看到喬叔,我就叫喬叔一起上來了。」

「哦。」蘇凝雪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沒了下文。

喬楠一言不發地從地上起來,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靳子琦想要叫住他,卻不知道該以什麼理由挽留他,轉而看向蘇凝雪,發現她亦撇頭望著窗外的景色,沒有開口留人的意思。

玄關處響起開門關門的聲音,回音裊裊,縈繞在寂靜的公寓里。

蘇凝雪的神情淡得無情,她受傷的腳還維持著踹人的姿勢,襪子半褪在腳踝處,靳子琦瞧著母親的樣子,心中暗嘆,其實也不是一點也沒感覺不是嗎?

她輕手輕腳地過去,坐在沙發上,低頭去查看母親的腳傷。

「我沒事。」蘇凝雪的聲音極輕,似乎在剛才和喬楠的對峙中消耗了所有體力。

蘇凝雪徑直把腳抬起來擱到沙發上,然後月兌掉了襪子,大腳趾有些紅腫,指甲里已經有些血絲,估計過會兒就會是一大塊淤青。

「媽,你這里有沒有跌打的藥酒?」

蘇凝雪搖搖頭︰「沒有,其實沒什麼事,過幾天消腫就會好了。」

靳子琦環顧了一圈公寓,除了必備的家具,裝飾類的少之又少,所以顯得整個房子很冷清空曠,少了該有的一份人氣。

「小姨和青喬呢?」靳子琦這才發現少了兩個最能活絡氣氛的人。

「你小姨這次回國是想在國內商場設立他們公司的服飾品牌,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找合作對象,青喬最近找了份工作去上班了。」

听到青喬去打工,靳子琦的眸色一閃,本能地就聯想到了宋氏。

難道是為了宋其衍口中的那個人嗎?

蘇凝雪重新穿好襪子,她撐著沙發想站起來,靳子琦忙起身相扶,蘇凝雪卻伸出手,隔著空氣輕輕地一拒︰「我還沒那麼脆弱,可以自己走。」然而剛轉了一個身,蘇凝雪的身形便頓在了那里。

靳子琦不解,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便看到了地板上的那一束桔梗花。

經過剛才的一摔,早已沒有了被喬楠拿在手里時的美感,零零散散的,擠壓在一塊兒,就像是被隨意丟棄的殘花。

「那是喬叔帶來了,不過剛才听到衛生間里的動靜,他可能有些嚇到,所以第一時間丟了花跑了進去。」靳子琦掃了一眼蘇凝雪的側臉。

「那就扔了吧。」蘇凝雪說完便偏身朝臥室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靳子琦走過去,站在那束桔梗花旁,卻發現自己竟下不去手把它丟進垃圾桶,她的腦海里浮現出的是一個男人日復一日等在樓下的場景。

正不知該怎麼處理這束花的時候,門口傳來門鈴聲,靳子琦起身去開門,在看到喬楠時說不出的驚訝,他竟然去而復返了。

他的呼吸有些急喘,就像經過了劇烈運動一般,額際的汗水滑落下來。

按門鈴的手還沒有放下來,在靳子琦開門後,動作就停頓在了半空中。

「喬叔,你……」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手里,是一瓶雲南白藥還有一包棉簽。

沒想到他一聲不吭離開,竟然是去買藥了,靳子琦心底也忍不住唏噓,什麼都好,體貼溫柔,就是悶騷了一點,什麼都憋在心里。

靳子琦勾著唇角讓開路,「剛在說家里沒藥,喬叔就送來了。」

喬楠沖她點了下頭,就拿著藥進屋,在路過那束桔梗花時腳步滯了滯,看向客廳卻發現沒人,身後便傳來靳子琦的聲音︰「媽在臥室。」

喬楠听完便一刻不停地進了臥室。

「看來得把這束花插起來了。」靳子琦嘀咕了一句,就撿起花去找瓶子。

然後不由地看向臥室虛掩的門,輕微地笑了笑,兩個都不善于表達的人共處一室,尤其還是明白了心意後,確實有些尷尬。

……

蘇凝雪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樓下的車來車往,腳趾上的痛楚竟然逐漸有些麻木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思緒飄得有多遠。

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以為是子琦,蘇凝雪回頭,看到的便是喬楠。

他就靜靜地站在門口,沒有再進來,和記憶里那道優雅挺拔的身影重合。

她堪堪地挪開眼,不想再去看他。

她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他亦不是和她形影不離的伴讀。

伴讀……

兩字繾綣在舌尖,卻是一陣心頭的酸澀。

她听到身後靠近的腳步聲,她冷冷地說了一句︰「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然而,伴讀再也不是那個對她言听計從的伴讀,他並未因為一句話離開。

蘇凝雪偏轉回身,喬楠已經走到她的跟前,他把手里的藥擱在了床櫃上,然後靜靜地望著她︰「等你擦完藥我就走。」

「我沒事。」蘇凝雪說得很快,拒絕得也格外地迅速。

喬楠一頓,旁邊半開的窗戶吹拂起紗簾,也在他跟她之間劃開了一道薄紗。

「就不能不逞強下去嗎?」他凝視她的目光濃郁得化不開。

蘇凝雪臉色一滯,隨即便扯了下嘴角,回望他的眼神除了冷淡只有疏離。

「謝謝你的藥,我過會兒會擦的,如果沒有別的事你走吧。」

喬楠卻忽然往前一步,蘇凝雪下意識地倒退,卻未快過他,喬楠想也沒想,又把她抱起來到床邊,然後自己蹲下去替她月兌鞋子。

「你——」蘇凝雪想要縮回自己的腳,卻被他緊緊地握住,包裹在他手心。

他仰起頭,看著她︰「男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最好別挑戰,我不知道自己生氣起來會對你做出什麼事,即便是你女兒還在外面。」

他的語氣再也不復以往的溫和,听上去很冷,連眉眼也染上了霜意。

蘇凝雪的嘴唇囁喏了下,卻不再那麼劇烈地掙扎,她看向床櫃上的藥,想要伸手去拿,喬楠也正伸出了手,雲南白藥落入了他的手里。

男人的手臂一貫是比女人長的,動作也比女人來的敏捷。

「我自己來……」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喬楠卻沒有理會她,他兀自打開藥瓶蓋子,對準她受傷的大腳趾頭噴了兩下。

冰涼的液體覆上她的指甲,滲透入她的血脈,握在他手里的腳禁不住抖了一下,臥室的空氣中也彌漫了濃濃的跌打藥水味。

蘇凝雪就像是突然受到了刺激,她彎腰從他的手里奪過藥瓶,冷聲開口︰「喬楠,你究竟想做什麼?藥也噴了,現在請你離開。」

喬楠站直身體,低頭俯視著臉色難看的蘇凝雪,看到她頰側散落的幾縷長發,讓她看起來更加地憔悴無助,他緩緩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對不起。」他喉結動了動,卻只有三個字,聲音干澀得嚇人。

蘇凝雪看著他,笑了。

喬楠也扯了一下嘴角,充滿了嘲諷意味的笑,陽光透過紗簾的縫隙落在他的肩頭,在他儒雅俊朗的臉上打下側影,他只是目光清明地看著她。

「凝雪,我最不想要傷害的人就是你,我只想看著你幸福……」

「你所說的幸福,就是讓我成為別人愛情的第三者嗎?」

蘇凝雪覺得有些可笑,可是她臉上的笑容卻稀薄下來,直到再也笑不出來。

「我一直以為是喬欣卉破壞了我美滿的婚姻,這個認知一直是支撐著我維系婚姻的支柱,我覺得靳昭東對不起我,所以我也不能讓他如願,即便是不幸福,也不能只是我一個人,怎麼也得拉上兩個墊背的。」

「可是,現在你們告訴我,原來在這個故事里,我一直都是惡毒的那個,是我拆散了他們的愛情,還要霸佔著正室的位置不放,說出去令人發指吧?」

蘇凝雪自嘲地翹起嘴角,翹得有些吃力,良久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現在,我什麼也不想再爭了,只想一個人平靜地生活,婚我會離,我會成全靳昭東和喬欣卉,讓他們彌補過去三十年的遺憾,至于你跟我……」

她抬眸,和他安靜地對視︰「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喬楠。」

不要再見面……

幾個字,是從蘇凝雪的牙縫里出來,發聲的時候。

舌尖抵在牙齒,扯嘴上翹,沒說出一個字,喬楠的臉就蒼白一分。

他的手背上青筋突起,關節被握得青白,只是繃直著薄唇,看著她像是看透了一切後雲淡風輕的面容,身體僵直地站在那里。

「啪」!房門被從外面推開,靳子琦端著兩杯水站在那里。

房間內死亡一般窒息的寂靜讓靳子琦一愣,她自然看到了喬楠慘白的臉色,還有蘇凝雪冷漠到絕情的表情,心中已經有了點數。

然而,她卻裝作沒事人一樣走進去,沖喬楠一笑︰「喬叔,那麼急匆匆地趕去買藥,應該很渴了,喝杯茶吧。」

「你喬叔有事要先走,你別再耽誤他時間了。」

蘇凝雪的回答讓靳子琦遞出水杯的手停滯在那里,喬楠並未否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蘇凝雪,「我明天再來。」說完,便越過靳子琦徑直走出臥室。

「喬叔——」靳子琦看看蘇凝雪,最後還是放下水杯追了出去。

玄關處,喬楠正在換鞋,他看到靳子琦,扯出一抹淺淺的笑,然而她卻看到他眼底的挫敗和失落。

「好好照顧你媽,我先走了。」喬楠推開了門,準備離開。

靳子琦卻出聲喚住了他︰「喬叔,我媽的話……你別太往心里去,她很多時候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所以說話會比較重。」

喬楠沉默,片刻之後才說道︰「她怪我是應該的,當年的事錯在我,任何人都該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我也不例外。」

靳子琦張了張嘴,喬楠卻抬手阻止了她說下去,他的眼神很平靜也很溫和︰「進去吧,好好照顧你母親,我先走了。」

喬楠走後,蘇凝雪神色並無異常,靳子琦也不好再多提。

因為蘇凝雪腳受了傷,午飯也吃得很簡單,飯後靳子琦又陪蘇凝雪在客廳坐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回宋家去。

在門口,蘇凝雪卻叫住了她︰「你現在有身孕了,凡事都要以自己的身子為重,等以後生下孩子,就辭了風琦的工作回靳氏吧,畢竟那里才是你的家。」

這大概是蘇凝雪這些年來第一次提及讓她回去靳氏的事,母親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事業落入她人之手,她亦是這般認為。

所以沒有多少猶豫,靳子琦便點頭應下︰「過些日子我就辭職。」

「媽已經遞交了辭呈,雖然不再是靳氏的總經理,但手里還有靳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等你回了靳氏,媽會讓律師全轉到你名下的。」

那樣,即使沒有靳昭東的扶持,也不用擔心受到決策層的排擠。

靳子琦理解蘇凝雪辭職的做法,如果曾真心地愛過,那麼不可能在徹底決裂後,還要在同個會議室里低頭不見抬頭見,那等于是自我的折磨和虐待。

從南都花園出來,靳子琦便驅車上了環形公路,在路過市人民醫院時卻放緩了車速,直到在路旁停下了車。

她低頭模著自己的小月復,似乎還沒有做過一個全面的檢查,看著醫院住院部上方那個碩大醒目的紅色十字架,就鬼使神差地下了車。

今天是周一,通常是一周里醫院最人滿為患的日子。

靳子琦站在掛號窗口的隊伍里,看著周圍熙攘的吵雜,跟著隊伍一點點前進,然而在快到她的時候卻心生了膽怯,在後面病人錯愕的目光下退出了隊伍。

在得知自己懷孕後,似乎膽子也變得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學會去依賴。

靳子琦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看到路過一名挺著大肚子的孕婦,他的丈夫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腰,柔聲細語地要她當心這擔心那,孕婦豐腴的臉上一圈圈的紅暈,還時不時地嬌嗔兩句,看上去,無比的幸福甜蜜。

忽然間,莫名其妙地便覺得有些羨慕。

靳子琦拿出了手機,盯著漆黑的屏幕,遲疑了下,還是撥通了宋其衍的電話。

只是突然很想听听他的聲音而已。

短短幾秒鐘之後,電話那頭就被接起,靳子琦正欲開口,那頭卻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很嬌柔,溫婉動听︰「喂?」

靳子琦有剎那的震愕,她不知該怎麼接話,只是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確定上面的號碼有沒有錯誤,看了好幾遍都跟記憶深處的那十一位數重合。

這個就是宋其衍的電話號碼,可是,為什麼是個女人接的?!

這個聲音從來沒有听過,對她而言這個女人是全然陌生的。

作為孕婦不免有些多疑起來,靳子琦的黛眉擰了擰,而那頭的女人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請問,你是要找宋少嗎?」

「呃……他人呢?」生硬地應下,緊接著反問一句,定力還算不錯。

那頭的女人了然地哦了一聲︰「你稍等,我馬上就去叫宋少來。」

只隔了幾秒鐘,靳子琦便听到听筒里傳來腳步聲,接著,是宋其衍嚴厲陰冷的聲音︰「誰讓你動我手機的?還不給我出去!」

即便沒有當面看到,靳子琦都感受到了那噴薄的怒火。

她隱約听到那個女孩不停地道歉聲,然後是重重的關門聲。

靳子琦听在耳里,心髒都不免抖了一抖,雖然覺得宋其衍這樣不憐香惜玉有些過分,但她的心底卻隱隱的愉悅,為他這麼訓斥別的異性。

難道她本質其實也是個壞心的女人?

靳子琦正自我反省間,熟悉的緊張男聲已經傳入了她的耳畔︰「靳子琦?」

她回了回神,故意問了一聲︰「剛才接電話的是誰?」

宋其衍的聲音似有些生氣︰「前幾天人事部剛招進來的新人,硬是派到海外開發部來了,好像說剛畢業,一點規矩也不懂。」

靳子琦甚至能想象到,那個剛畢業步入社會的女大學生被宋其衍黑著臉訓斥後委屈的樣子,保不準是淚流滿面地出去的。

她可沒忘記宋其衍冷著臉孔朝人吼時的煞神樣,雖然他沒對自己吼過。

這一點,還是很值得表揚的,對于宋其衍愛妻愛家愛國的好男人形象。

電話那頭見靳子琦沒聲響,不由地擔憂起來︰「怎麼不說話?」

靳子琦望著對面藥方前排隊取藥的人,笑著說︰「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對下屬太凶了,人家才二十出頭,會被你嚇到的。」

「能不凶點嗎?要是你以為那是我的誰誰誰我可怎麼辦?」

他說得分外委屈,靳子琦臉色一窘,像是被說中了心思,輕咳一聲,扯開話題問他︰「你今天幾點回家?」

沒有宋其衍的宋家,其實她根本不願意久待,那個勾心斗角的地方……

「今晚公司有個應酬,我可能會晚點回去。」宋其衍停頓了一下,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要是一個人難受,就讓青喬過去陪你。」

「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點,別喝太多酒。」

掛電話的時候,竟然有些不舍得,靳子琦輕嘆息,低頭點點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語︰「是不是你在作怪?不然怎麼會變得這麼粘人?」

靳子琦沒有當即離開,而是去了三樓的婦產科,旁邊就是嬰兒房。

她站在嬰兒房的透明玻璃窗前,看著里面嗷嗷待哺的嬰兒,便想起擠眉弄眼的小搗蛋靳某某,才發現那小子已經去別人家住了十幾天。

這十幾天,除非她打電話過去詢問,那小子竟然一點也不想她!

想到那個可愛到骨子里的小女孩,靳子琦也忍不住心動,的確長得太誘人了,要是做兒媳婦其實也還是可以接受的……

又在窗前看了許久,直到雙腿有些酸了,靳子琦才準備回家去。

結果一轉身,正好跟路過的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

秦遠和方晴雲正從婦產科主任的辦公室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大疊的診斷單。

時間的橫軸有頃刻間的停滯,三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看著彼此。

彼此間相距的過道上,偶爾人來人往,卻擋不住他們對望的視線。

靳子琦沒想到自己的腦子轉得那麼快,她的視線下意識地就落在方晴雲平坦的小月復上,然後是方晴雲腳上那雙平跟鞋上,再然後……心中已了然。

她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只是跟他們淡淡地頷首,算問候,然後兀自走進了剛打開門的電梯里,沒有招呼他們也進來。

如果她沒有記錯,方晴雲的工作在S城……

走出就診部大門,靳子琦吸了口氣,就要走去自己停車的地方。

剛走了幾步,手機響了起來,是青喬的電話。

接起來,青喬就說︰「表姐,你怎麼了?姐夫說讓我下班後去你家!」

沒想到宋其衍已經打電話跟青喬交代過了。

靳子琦心頭一暖,「沒什麼,只是你姐夫晚上要應酬,所以想讓你來陪我聊天,如果你有事就不用來了,沒關系的。」

電話那頭頓了頓,听到青喬詭異的聲音︰「是去宋家嗎?」

「嗯。」靳子琦剛應下,那頭就迫不及待地接話︰「表姐,你在家里等我,我回大姨那里拿個行李就過去!」

青喬的興奮讓靳子琦失笑,她忘了青喬有喜歡的人在宋家。

那個人……

靳子琦覺得自己心里有答案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才說著,車鑰匙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掉在地上。

靳子琦本能地低頭彎腰去撿,卻忘記了自己正站在醫院車行道的路口。

「小琦!」身後驟然一聲驚叫,有些熟悉,是……

靳子琦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被身後沖上來的他抱著推到一邊。

幾乎是眨眼間的事,一輛疾行的大車從剛才她所站的位置一閃而過。

擁在她腰際的手臂很緊,緊得她能清晰地听到那個堅實胸膛里的心跳。

靳子琦下意識地就伸手推開他,然後往後退了幾步保持距離。

「有沒有事?」秦遠卻驀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聲音還有後怕。

靳子琦抬頭望著他眉眼間濃郁的緊張,一時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

因為她剛才蹲著,司機恐怕沒看到她,如果沒有被推開,那麼她此刻可能被軋在了巨大的車輪下面。

手機也因為沖勁掉落在不遠處,沒有掛斷,通話還在繼續。

她甚至隱約听到青喬擔心急切地詢問。

「小琦。」秦遠往她走了一步,他的胸膛還在劇烈地上下起伏。

靳子琦的睫毛撲閃了一下,看見方晴雲從他身後追過來,拉住他的身體,緊張地上下察看了一遍,臉上的血色已經褪得干干淨淨。

方晴雲看上去很生氣︰「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怎麼可以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沖出來,如果你出了什麼事,讓我和孩子怎麼辦?」

她說這話的時候,連看都沒看靳子琦一眼,只是一味地把錯歸在了秦遠身上,然而,靳子琦不是傻瓜,不會听不出她對自己的指責。

子琦沒有理會他們,管自己走去撿起手機,卻發現青喬已經掛了電話,而宋其衍的號碼正在屏幕上閃爍。

按了接听鍵,便是宋其衍擔憂的聲音︰「你在哪里?」

應該是青喬告訴他的。

剛想要回答,听筒里隱隱似乎听到有人在說話︰「宋經理,董事長已經在樓下等你,讓你快點下去,客戶也在路上了。」

「好,我知道了。」宋其衍的聲音穿過去,應該是被人催急了。

他應付完那人就掉頭跟靳子琦說話︰「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青喬說你剛才突然沒了聲音,還听到有男人的喊聲。」

靳子琦意識到他今天很忙,不想再給他添亂,「沒事,青喬可能听錯了,我現在回家去了,你也去吧,別讓爸等急了。」

宋其衍似在懷疑,又關切地問了很多遍,確定她真的沒事才掛了電話。

回身的時候,沒有看到方晴雲和秦遠,應該已經走了。

不過這個也不是她該關心的問題。

靳子琦去開了自己的車,該插上鑰匙,宋其衍的短信就進來了——

有事的話等我回家再說,一路小心。

最後還附帶了一個笑臉。

心中的灰色也在看到那個笑臉時消散,她馬上就回了一個「好」過去,想了想,又發了一條——

別喝太多酒,對胃不好。

等短信發出去,心里才有絲絲的滿足,收了手機發動了車子。

回到宋家,看到進進出出忙碌的佣人,而宋冉琴正叉著腰高聲指揮著︰「擺那里,左邊點,再左點,好好,就那里!」

「我說你怎麼那麼笨?真是的,還得我親自手把手教!」

看到停好車的靳子琦過來,宋冉琴就迎上來,笑得整張臉都皺成了一朵小雛菊,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子琦回來了啊,你看我這布置得怎麼樣?」

宋冉琴的眼里盡是挑釁的目光,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嗎?

靳子琦隨意掃視了一遍草坪,點頭︰「不錯。」

宋冉琴听了這句話笑得更加開懷,「我說啊,只要請親戚朋友吃頓飯就好了,爸卻說那怎麼行,怎麼說也是親外孫訂婚,得體面,也好給宋家臉上抹光。」

靳子琦本就因為懷孕有些累,懶得應付她,便敷衍地應付她︰「爸說得自然沒有錯,那就好好辦辦吧。」

宋冉琴見靳子琦難得沒有頂撞自己,心里竟然有些別扭,怎麼听怎麼都不是滋味,這感覺就像平時經常虐待你的人突然對你好了,讓你捉模不透。

「那你就好好布置吧,我先進去了。」

直到靳子琦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里,宋冉琴還在那里皺著眉猜測,這丫頭突然這麼溫順了,是不是又在耍什麼壞心思?

這麼一想,宋冉琴的毛骨一陣悚然,緊了緊身上的披肩,忙不迭地沖正在布置的佣人道︰「都給我好好檢查一遍,要是訂婚當日出了差池都給我卷鋪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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