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靳子琦又去了醫院看靳昭東,即便她和靳昭東的父女感情一直都淡淡的,中間隔著喬欣卉母女,恐怕這輩子也親和不起來。
但作為子女,靳子琦還是明白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她可不想讓喬欣卉日後以她不孝這一點來刁難自己。每每想到那兩頭虎視眈眈盯著靳家家產的豺狼,靳子琦便斗志昂然,屬于她的東西她絕對不會拱手相讓!
不過靳子琦也不得不佩服喬欣卉深沉的心機和堅韌的性格,即便是面對他人如何的冷嘲熱諷,喬欣卉都能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巋然不動,甚至還低聲下氣地搖尾乞憐,這的確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當靳子琦和宋其衍說起在廁所里听到的喬欣卉和喬念昭的談話時,忍不住嗤笑︰「在她們眼里,錢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不惜可以拋卻自己的尊嚴,別人打她們一巴掌,她們還願意笑吟吟地送上另一邊的臉?」
宋其衍撫模著她的長發,目光深遠而篤定︰「會叫的狗不咬人,很多時候,不會叫的狗才可怕,往往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狠狠地咬你一口。尤其像喬欣卉這種人,善于讓對手放松警惕,可是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反撲。」
靳子琦听到這番話,也不由地嚴肅了神情,聯想到自從喬欣卉出現後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賢良淑德的代名詞,讓人找不到任何詬病的蛛絲馬跡。
她想到了曾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藏得越深,站得越高。
誠然如喬欣卉,又怎麼會安居于如今這個不明不白的身份地位?
靳子琦緩步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聞著周圍的消毒藥水味,心思卻有些沉起來,請佛容易送佛難,喬欣卉住進靳家的那一刻開始,恐怕就沒打算搬出去了。
宋其衍說的沒錯,像喬欣卉這類狼子野心的女人,你可以鄙視她嘲諷她,卻絕對不能無視她。都說穿皮鞋的怕穿草鞋的,但穿草鞋的卻要忌憚打赤腳的幾分,喬欣卉就屬于打赤腳的這類人。反正她現在什麼都沒有,無權無勢,沒什麼輸不起的,何不孤注一擲,奪走靳家女主人的位置?
這般想一想,靳子琦一顆心不禁有些浮躁起來,看來,靳家財產也不是那麼好得的,她要想守住自己的東西,必須鏟除這些攔路虎!
當然,她也可以過高枕無憂的生活,但前提是……放棄靳家的一切。
她本性清冷,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然而在喬欣卉和喬念昭這對母女的事情上,卻怎麼也做不到退讓,一想到這些年母親所受的委屈……
如果沒有喬欣卉,她的母親不用終日沉迷于工作、就像是苦行僧拋卻了情愛和親情,如果沒有喬念昭,她就不會錯失一份完整的父愛,從小要在一個殘破的家庭里長大,而今,還要肖想她的東西,是不是太過天真了?
還沒踏進病房,靳子琦就听到里面隱約傳出靳昭東的怒吼聲,無法掩飾的火氣,因為隔著一扇門,只能听到只字片語,不是很清楚。
然後是女人低低的哀求聲,靳子琦不由地貼近,是喬欣卉的聲音。
「昭東……念昭固然有錯……看在父女一場,你得幫幫她啊!」
靳子琦立刻就明白了,估計喬欣卉告訴靳昭東女兒懷孕的事,現在是準備使用苦肉計讓靳昭東做主了,畢竟沒靳昭東的支持,喬念昭很難進孫家……
孫家……靳子琦的眼底冷光閃逝,孫皓似乎對她隱瞞了什麼!
病房里有陶瓷制的物什被掃落在地,發出破碎的聲響,還有嚶嚀的哭聲,動靜大得走廊上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側目,卻礙于靳子琦站在那里不敢停駐腳步。
「我一再叮嚀她要潔身自好……當初進娛樂圈我就不贊同……為了個男人把自己的名聲搞臭,現在……現在跟我說父女之情,當初怎麼不想想?」
靳昭東似乎格外來氣,即便刻意壓制著聲音,但還是怒火滔天的架勢。
靳子琦沒有偷窺的癖好,卻也耐不住好奇心,悄悄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隙。
投過門縫望進去,她就看到喬念昭站在床尾兩手掩著臉在哭,削肩不住地顫抖,那模樣著實惹人憐愛,而喬欣卉正苦口婆心地撫慰盛怒中的靳昭東。
靳昭東本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手術後醒來起色不是很好,現在又被喬念昭懷孕的事一刺激,整張臉都青白青白的,胸腔里憋著一口子氣。
喬念昭在被靳昭東一頓訓斥後,不服氣地直著脖子反駁,聲音還帶著濃濃的哭腔︰「我也是想要幫珩風,靳子琦可以和他一起創立風琦,我為什麼不能為了他成為影視巨星,從而來事業上幫襯他?」
「你還敢說?!」靳昭東一氣之下,把床櫃上的花瓶橫掃向喬念昭。
喬念昭眼疾手快地躲開,花瓶「砰——」地砸在了牆上,碎成一堆渣,鮮花灑了一地,喬欣卉瞬間慘白的臉色和驚呼聲被門外的靳子琦看在眼里。
靳子琦勾起了唇角,說來說去,喬念昭都是在跟她爭!
里面喬念昭見靳昭東下手這麼狠,一時氣急,紅著眼頂嘴︰「有什麼不敢說的!爸你就是偏心,在你心里,我比不上姐姐,我就是個沒有爹疼的私生女,只有媽是一心一意為我好,既然這樣,當初你為什麼還要生下我來?」
「念昭!」喬欣卉一聲厲喝,顯然是想阻止喬念昭繼續說下去。
靳子琦把視線投向床上,靳昭東在喬念昭不管不顧地吼出這番話後,略顯憔悴的臉上竟是一片復雜的情緒,如果她沒有看錯,竟然有些許的懊悔。
難道真的被喬念昭說中了,靳昭東後悔了……不是吧?
想到這個可能,靳子琦眯起了眼,只是還沒等靳昭東再說什麼,喬欣卉已經先發制人地折回到病床邊,半跪著握住靳昭東的手低聲哀求起來。
「昭東,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這些年沒有在念昭的身邊教導她、告訴她做人的道理,才會害得她做了這些錯事。可是她好歹是你的女兒,身體里流著你一半的血,現在,能為她做主的只有你這個父親了!」
一番話說下來,字字璣珠,靳子琦差點要為喬欣卉拍手叫好!
都說打蛇打七寸,喬欣卉無疑是抓住了靳昭東的那七寸。
只要是個人,即使是大奸大惡之徒,也會有一絲的良心沒泯滅,喬欣卉就是利用靳昭東的心中對她們母女的那點愧疚來說事。
「爸爸……」喬念昭適時地喊了一聲,眼淚配合地流下來。
「昭東,你以後要打要罵都可以,現在,你能不能先別氣了,你剛剛動完手術,要是再出點什麼事,讓我們娘兒倆怎麼辦?」
喬欣卉望著靳昭東越來越蒼白的面容,不禁擔憂地輕撫他劇烈起伏的胸膛。
靳子琦在外面看著喬欣卉賢惠的舉動,心里卻是譏笑,如果她父親知道自己躺在這里都是拜喬念昭所賜,不知道還會不會覺得喬欣卉善解人意?
「念昭之所以會犯下這麼大的錯誤,也是一時迷了心竅,要不是被蘇珩風傷透了心,她也不會……總而言之,是我這個當母親的沒關好她。事到如今……昭東,我不求別的,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在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里長大,而不是重蹈念昭的覆轍……」
靳昭東看著躲在角落里流淌著淚水、瑟瑟發抖的喬念昭,想到她跟著喬欣卉漂泊流離在外多年、被人罵作私生女的過往,臉上神情才逐漸緩和。
喬欣卉見此,立刻轉頭對喬念昭說︰「念昭,還不快過來跟你爸道歉?作為子女,有你這麼對你父親大吼大叫的嗎?要是被外人听去,還不知道要怎麼說!」
喬念昭一得到母親的暗示,一下子就撲到床上,扯著靳昭東身上的被子,顫顫巍巍地哭道︰「爸,我知道錯了……現在除了你沒人能管我了!我知道自己沒有姐姐懂事,也沒有姐姐能干,我只會給你拖後腿……」
說到後來,幾度哽咽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痛楚和自卑盈滿了眼底,緊緊地拽著被角,淚水很快就浸濕了靳昭東胸前的衣衫。
「爸爸,我可以和孫皓分開,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你難道想讓我去打掉它嗎?它也是一個小生命啊,雖然現在還沒意識,可是,以後的每一個夜晚我都要備受良心的譴責,我的孩子會問我,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這席話,以喬念昭的智商,說不出來,那麼……靳子琦轉頭看向站在一旁,默默流淚的喬欣卉,只能是當母親的事先教好的!
靳昭東對喬念昭未婚先孕這回子事雖然很生氣,但看到喬念昭這樣悲痛欲絕的模樣,瞬間聯想到了當年靳子琦不願意打掉孩子時的倔強眼神,一聲嘆息過後,再也狠不下心責怪,堪堪地別開臉不去看哭倒在床邊的喬念昭。
喬欣卉把靳昭東的無奈看在眼里,往床邊一步,蹲,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喬念昭摟入懷里,母女倆一塊兒無聲地嘩嘩落淚。
靳子琦覺得自己戲看得差不多了,在靳昭東做出任何許諾之前,她推門而入,伴隨著一聲置身之外的詢問︰「怎麼哭得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