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聞言,眉心又擰了一擰,邁腿跨入了門檻,心事重重地走了進來。舒葑窳鸛繯
她看著敞開的門,皺了皺眉,起身又移步至門邊,關上了房門,轉過身,見一舞依舊沉浸在自己憂愁心緒中的樣子,便率先開口詢問道︰「你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一舞抬頭,抿著嘴望著她,眉宇間好一個糾結,如同有多少百轉千回的煩絲緊緊纏繞著,不得舒展。
這讓她頓起不祥,心倏然一提,不由得猜測道︰「一舞……你不會是後悔了吧?不想當舞藝教習師傅了?」
一舞急急擺手否認︰「不不不!一舞既然答應,斷無反悔之理!崢」
「這就好!」她一顆懸著的心回落,略想了想,眉心微微一蹙,不確定地問道︰「那是薪資的事?」
一舞輕輕搖了搖頭,「自然不是,一舞說過錢財乃身外物,斷不會為了如此死物在深夜叨擾院主。」
「那……你是為了何事而來?客」
她一頭霧水,迷茫地把他望著。
他雙手抱拳,一本正經道︰「一舞想問問院主,今日院主離開一舞的小院時,所說的話是否當真?」
她撓了撓頭,「啊?哪句話?」
沒等她費力回想,一舞就迫不及待地給了提示。
「院主說過,要是一舞覺得每日來回繁瑣,可以住在翩然院!」
「啊……這個啊,當然是真的!」
她想起了來了,上午剛出一舞的青磚小院的時候,是熱心過度地說了這麼一句,不過他不是當場就婉拒了嗎?這時候他提起這個,不會是後悔了又想來住了吧?!
不出她所料,一舞的眉頭又緊緊一擰,正色道︰「既然當真……一舞想搬來翩然院居住!」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就這個!用得著大晚上的特意跑過來說嘛!
她糾結的眉頭頓時舒展,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行啊!含煙閣還空著呢!我明兒讓人收拾一下,你隨時可以搬過來住!」
一舞聞言,面色一沉,「一舞,想住凌香閣!」
「凌香閣?」
那不是明月指名要住的居所嗎?這可就奇了怪了!凌香閣有什麼好的,破舊不說,地方還偏,除了閣前的那一方水池,和池上那九曲十八彎的回廊稍有點特色外,其它還真看不出有什麼好來。怎麼這兩人偏偏對這麼一個地方青眼有加呢?
她歉意一笑,「真不好意思,凌香閣我已經安排給別人居住了,你要是不想住含煙閣,要不我把東邊的……」
話未說完,就被一舞急急打斷。
「不……一舞,就只想住凌香閣。凌香閣共有廂房三間,一舞只求其中一間!」
呦……連幾間廂房都知道!調查可做得夠細致的啊!只求其中一間,這個要求的確不過分,不過可惜……要住在凌香閣的人,是明月!是那個曾經和你拆過伙的女人!
她輕嘆了一聲道︰「哎……實話和你說了吧,那個凌香閣我答應給明月居住了,你們男女有別,就算有多余的空房間,隔壁住著也不太方便吧!」
一舞聞言淡淡一笑,眉目間的愁雲竟然盡數飄散,「一舞知道院主安排明月住在凌香閣內,但還是想請院主做主,讓一舞與明月同居與凌香閣!」
一舞與明月‘同居’?!這話光听听都讓人浮想聯翩!難能還讓你們真住!明月能樂意嗎!
她疑惑地上下打量著他,有點不適應不過來,剛剛滿是迂腐,連她的閨房都不敢進的人,瞬間‘豪放’到了能接受‘同居’的程度。
她耐心的解釋道︰「一舞啊!不是我不想讓你住。你也知道人家明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要是和你同住在凌香閣,萬一有什麼流言蜚語傳了出去,壞了人家姑娘清白的名聲,這責任我可擔不起啊!」
她為難地看著他,繼續建議道︰「你就非看上那個凌香閣了?換個地方不成嗎?翩然院里舒適的廂房多得是,這雨花台,落雲軒,瑞玉堂都有上好的廂房空著呢……你看上地方哪個隨便挑……」
其實空著的房屋遠遠不止這些,還有听雨軒,飄絮閣、還有些她一時想不起名字的。翩然院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空置的廂房。不過她可不會這麼笨,一次說出來,讓一舞听了,就知道翩然院此時的衰敗。
一舞搖了搖頭,斷然拒絕了她的提議,抬了抬頭,傲然坦言︰「既然院主如此坦白,一舞也不怕和院主明言,一舞想住凌香閣,就是因為明月!」
她總算懂了,「你想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的唇角提了提,不置可否。
近水樓台先得月,雖然有些優勢,但劣勢也不少。成功幾率一半半。她要是幫忙,那可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一舞要是得了明月,她就是成人之美。但這一舞要是未得明月,她得罪了明月不說,弄不好一舞情傷難忍,一甩袖子走了,她上哪里再找這麼兩位頂尖的高人當教習啊?!
她思前想後地考慮了許久,終是想出一個兩全的辦法,「這樣吧,我問問明月,如果她不反對,你就搬到凌香閣住,如果她不同意的話……」抬起眼角一瞄,只見一舞面色一沉,連忙輕笑著把話接了下去,「那你就搬到听雨軒吧,雖然小了點,但獨門獨院的,特別清靜。而且,听雨軒門前的那條小徑是通往凌香閣的必經之路……」
話到這里,明里暗里的意思大都已經表述清楚,她看一舞面色和緩,便知對了他的心意,不禁暗自舒了口氣,緊張的神經一放松,才發現自己一直站在門邊,便隨手開了門。不好意思直接對他下逐客令,只好抿著笑,用和善的眸光望著他。
幸好一舞是個心思靈敏的男人,見她這番神色,主動告辭︰「夜深了,一舞不便再作打擾,明日一早茗兒會過來收拾廂房,不用勞煩院主另派人手。」
明天一早茗兒過來收拾廂房?!這不是催著我今晚上就要去問嗎?看來今夜非得去一趟凌香閣不可了!
她暗暗叫苦,賠著笑臉目送一舞翩然的身姿下了樓,哀嚎一聲,認命地走到掛衣服的架子旁,隨手從架子上拿了塊面巾遮面,下了樓梯,快步朝凌香閣而去。
到了凌香閣見了明月,柔聲細氣地說明了意圖,明月一听要和男人同住,提了包袱就要走。她趕緊攔了下來,把溜到嘴邊的‘一舞’兩個字咽了回去,並拍胸口保證這凌香閣以後就她一人居住,絕對不會有閑雜人等前來***擾。明月這才退了怒色,放下了包裹,耷拉著一張小臉,一直到公孫邈來送藥,面色才略略有些好轉。
她趕緊借機告辭,才從那尷尬的氣氛中逃離,走在回程的小徑上,夜風陣陣,吹得她身心皆涼。
切……這麼一個破青樓,就快連稀粥的喝不上了,造的倒是很有架勢,亭台樓閣、池館水榭一樣都沒有落下,空空大大的盡是空屋子,回個房還得走半天!
她低頭郁郁地走著,忽覺腰間一緊。驚呼一聲正要掙扎,卻听到耳畔響起公孫邈的一聲輕嘆。
「年年,生氣了?」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些許無奈,些許心焦。
生氣?生什麼氣?她一臉茫然,正要偏過頭問他,耳際又是一陣溫熱。
「我是去送藥的!」
公孫邈微微弓了弓身子,把下巴扣在她的肩上,臉頰貼著她後腦的發絲,輕嗅著她發間的馨香。
送藥?!他不會以為我剛剛走了是因為吃醋了吧?原來男人擔心女友吃醋是這個樣子的!好玩好玩!
她玩心驟起,想逗逗他,便皺了皺眉,語調也跟著泛酸,「我才不信呢!要送藥,你可以明天白天再送,干嘛非要趕著晚上送!」
他鼻端噴灑的氣息一***掠過她的耳畔,像是一聲聲輕輕地嘆息。
「明月急著搬過來,一定是著急她臉上的傷,我趕著把藥送過去,才顯得我們有誠意啊!」
她強忍著笑,繼續佯裝生氣地哼了一聲,「什麼誠意!依我看,你一定是看人家姑娘長得漂亮,白天沒有看夠,晚上听說人家來了,就急急地去看了。送藥根本就是借口!」
「年年,我真的是去送藥!」
他扳過她的身子,逼著她和他直視。
她卻低著頭,故意不去看他那雙萬分真誠懇請的眼眸。
「是是是,你送藥是真!盼望明月臉上的傷,早日好的心更真!所以才會大晚上的送藥,讓她早好一刻是一刻。」
呸呸呸!這是她說出來的話嗎?真是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原來她也是拈酸吃醋的個中高手!
自我評價完畢,她抬起了頭,才發看到他的臉色復雜難辨,像是被她的話語逼到死角,不知該如何作答。慌忙轉身,急急欲走,手腕卻被股強力緊緊禁錮住。她無奈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怕讓他看到自己臉上惡作劇得逞後的壞笑。
時間仿佛回到了從前,晦暗的月光下,公孫邈看不清眼前的這個女子。也是這樣一個月夜,他們發生爭執,她也是這般不饒人,他被她逼得百口莫辯。他也是這樣拉住轉身離去的她。
他的手用力一拉,她腳步不穩,撞入了他的懷中。
他俯身把唇壓了下去,就如同那夜一般。
兩雙同樣冰冷的唇緊緊貼合的那一刻,像有一道響雷在兩人頭頂炸響。
‘轟——’的一聲巨響,在兩人腦海中清晰回蕩,震得他們身軀一顫。
落年年的手本能地用力一推,力量之大,不但把自己推離了他的懷抱,也讓他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她的臉孔蒼白如雪,瞪圓的眼楮直直地看著他,映入眼簾的卻是同樣蒼白震驚的一張面孔。
她听到了自己輕顫的嗓音,「不……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什麼時候轉的身,什麼時候快走變成了快跑,她都記不得了。只覺得唇上有抹冰冷的氣息,隨著她的行走,她的奔跑蔓延開去。
接著她的臉頰開始冰冷,手開始冰冷……整個人就像被扔進了一個冰窖,由上往下開始一點點被冰凍起來。
終于,她受不了那冰冷的寒氣,停下了腳步,蹲了下來,蜷著身子,交叉揉搓著手臂,想為自己取暖。但那每一次的摩擦卻帶出了心底更深的寒涼,引得她戰栗不已。
她住了手,就那麼抱著自己。
她不懂,為什麼公孫邈的唇那樣冰冷,因為心中無愛嗎?既無愛,又為什麼要吻她呢?而自己的唇為什麼也是同樣的冰冷?這樣兩雙冰冷的唇貼在一起就算是吻了嗎?!這就是她的‘初吻’嗎?讓人結冰的‘初吻’!!
她忽然覺得好累,全身的力氣被剛剛的奔跑消弭殆盡,便索性把額頭貼在膝蓋上,閉上眼做著暫時的休憩,也凝聚著能溫暖自己的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身上被一層輕柔包裹住,接著頭頂被一片溫暖覆蓋,那片溫暖輕輕揉著她頭頂的發,溫熱的感覺隨即散開,也是從上到下,剛剛被寒氣凍結的身體一點點化開……
好一會兒,寒氣完全散去,她抬起了頭,那抹玄色就那麼突兀地撞入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