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麼東西?和我爭?你,還不配。」一張應該是很英俊的臉在眼前晃動,卻十分模糊。「給我打!出了事我負責!」
有幾個人圍了上來,拳腳落在身上,並不覺得疼痛,一切似乎都很模糊,應該,是記憶里的場景,並不真實。毆打仍在繼續,雖然奮力揮出拳頭,但還是被打倒在地,眼前的畫面更加沒有焦距的飄忽,終于,在一陣悶雷的轟鳴中變得清晰,是血液的味道!天地變成漆黑的色彩,憑空出現的閃電灼痛了雙眼,看到了幾張似呆滯又驚懼的面容在哭喊,是恐懼?天空在破碎,大地在開裂,一切仿佛世界末日!仿若無盡的黑暗吞噬著一切,還有,那突然出現的劇痛,無法忍受、難以擺月兌……
「啊!」一間簡陋的木屋中傳出一聲痛呼,很快戛然而止。但這已經足夠讓守在外面的華德擔心的了,丟下手中剝了一半毛皮的野兔,他拎著長劍慌張地沖進了那間破敗的木屋︰「伊克多!怎麼了?」
木屋的牆壁是深棕色的斑駁,屋角有一堆干草,那上面,一個健壯的年輕人正急促的喘息,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無聲滑落,打濕他身上的紗布︰「沒什麼,做了個……不怎麼好的夢。」華德舒了口氣,向外走去︰「再休息會,我們被困在這里了,敵人應該就在附近……」「卡里他們呢?」叫伊克多的年輕人問。華德用手一抹鼻子,回答︰「去找食物了,我們的干糧不多了。」
清晨,山中的霧氣還沒有散去,微弱的晨曦從木屋敞開的門中照進來,讓華德離開的背影多了份沉重與陰影。伊克多望著那一縷的陽光,定了定神後又復躺下︰「為什麼,又想起來了……」他嘆了口氣,用布滿繭子的手撫過身上被血浸透的紗布,黑色的眼眸流露的憂傷,一個文靜而優雅的身影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逝。「我沒死,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你呢?」他雙手緊攥,兩條手臂上肌肉微微顫動。「我已經改變了很多……你呢?」沒有答案,他倒是希望心中的人已經死去,因為那個人帶給他的,只有屈辱和與傷痕,一是兩年前的很長一段時光,彼此都很在乎對方……
「已經兩年了。」伊克多呼出一口抑郁的空氣,將雙手伸到眼前,這雙兩年前修長細膩、經常拿畫筆的手,如今已經習慣了掌握劍柄而變的粗糙寬大。這見證著一個少年的成長,從一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浪漫學生,成長為現在這個刀頭舌忝血的佣兵。一個從文明中掉進蠻荒的人,應該去怎麼生存?要活下去,必須忘記文明、學會野蠻,伊克多做到了,他忘卻了自己的過往,忘記自己的家,甚至,放棄自己的姓名!去努力適應這個完全陌生的殘忍時代——那革納爾,一個異于地球的空間,而伊克多傳奇的來到了這里,沒有種馬玄幻小說里的暢快與榮耀,有的,只是一日三餐的煩惱與想要活下去的信念!伊克多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這是不幸還是幸運?沒有答案,但伊克多知道這不是他所希望的,在地球的家人是否在等著自己?但,已經回不去了……
屋外傳來了人聲,伊克多吃力地翻身坐起、繼而站起,晃了晃覺得傷口不會裂開,邁步走出木屋。這里應該是經常入山的獵人們暫居的地方,五天前重傷的伊克多被隊友帶到了這里,躲過了斯卡帝國叛軍的追捕。
「能下地了?上怎麼樣了?」看到走出木屋的伊克多,小隊長卡里問道,他是個很俊朗的青年。「差不多了,再有個兩天,應該就能趕路了。」伊克多長吸一口清晨冰涼的空氣,輕輕舒展自己的四肢,可以感覺到結痂的傷口傳來的微痛,當然,這樣輕微的傷痛對于如今的伊克多來說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沒想到今天還打到了魔獐,挺肥的。」是一個身量極高的青年,一把足有5尺的雙刃巨斧說明了他有著不俗的力量,他叫米拉奇,獵戶家出身。「幸好你的傷不礙事了,我們剛才回來的時候差點和叛軍的探子裝上了,要不是這個山谷隱蔽,咱們說不定一早就給干掉了。但是,這里也不安全了。」說話的青年和華德很相像,威克,華德的孿生哥哥。威克用匕首撕開手中的魔獐的紫色毛皮,繼續道︰「這一次的突進實在太欠思量了,真不知道斯卡帝國那些將領是怎麼想的,要不是卡里曾將他的斗氣修煉方法傳給了我們……」他沒有再說下去,但伊克多很清楚,在五天前那個遭遇埋伏的混亂戰場上,沒有實力的人,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這里已經不能再多呆了,保不準叛軍已經發現這里了。」米拉奇模著下巴說︰「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叛軍大軍駐扎留下的痕跡了,他們在這里認可不少。」
卡里盤腿坐下,手支著額頭,道︰「我們現在因該去哪?老實說,我們一定無法退回去了,那場伏擊,咱們的人已經被擊潰了,後方的波旁城一定被圍了、或是被打下了,我們再回去一定是死路一條。而且現在,這山里有不少叛軍。」
「既然退不回去,那就向前走。」伊克多坐在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說:「回去是死,不如直接去叛軍的地盤,我們是佣兵,並不會太惹眼。」「喎?我們是天罰的人啊!誰都知道天罰是斯卡帝國雇佣的,去叛軍那不是找死麼?」米拉奇大叫。「你傻啊,誰說我們要把天罰的牌子頂出來了?我們不是還有別的身份麼?」
「就這麼辦,我們也只有賭一把了,只要出了這山,進到叛軍的地界,誰能知道我們是天罰的佣兵?」華德一拍大腿道。「我也覺得可行。」威克點頭。
「好了,就這麼定了,首先是要等伊克多傷好得差不多才行,看來還得在這里呆幾天。」卡里展顏一笑,從懷里掏出一顆粉色的果子,拋給伊克多道︰「給你的,無意間摘到的,運氣真好。」
伊克多接過來一看,說有點抖︰「博納果?這,這可是博納果啊!」
威克搖頭道︰「咱們沒帶來空間帶,這果子放不了幾天就壞了,還不如你吃了,上也能好得快點。」
伊克多默默低下頭,手指模著這顆圓潤的果子,心中有一種叫感動的情緒在流動︰博納果,每一顆在市面上的價格至少是一萬金幣,而一個金幣至少能讓一個五口之家在一個月里不愁衣食!這對于伊克多這樣的佣兵來說,那就是後半生的幸福!就算沒有工具帶走,吃下它,一個低級下位武士馬上就能突破到中級下位!
「 !」伊克多重重咬了一口,不多不少,正好五分之一,在感覺到微苦的果肉滑入咽喉,伊克多將剩下的博納果拋給了米拉奇︰「我們是兄弟。」米拉奇接過這顆有著奇異藥效的果子,咬下,五分之一,又拋給威克……
那革納爾是一個與地球不同的世界,這里有著很多奇異的生物,它們很少有普普通通的,大多數生物都有著其妙的能力——魔法,那革納爾的人類稱其為魔性生物,並將它們分為低、中、高三等,上、中、下九階,正好對應人類的九階能力掌握者。而所謂的能力掌握者,粗分為武者與法師兩種,而所掌握的能力也對應分為斗氣與魔力。就像伊克多的佣兵小隊中,隊長卡里是中級中階武士,而大個子米拉奇天賦很好加上本來和父親打獵,練就了一身好本事,在卡里教他斗氣後已經是低級中階武士了,至于伊克多、威克、華德才剛剛獲得低級下位武士的資格。
普通人在**強化過程中會初步形成一些稀薄的斗氣,但是如果沒有修煉方法,除卻個別驚才絕艷之人,大多是怎麼無法突破成為低級武士,而斗氣的修煉方法,哪里是那麼好得到?那革納爾的統治者們不傻,嚴格控制著斗氣的修煉方法流入民間。因此,除了個別家傳斗氣修煉方法外,民間百姓是很難接觸到那種力量的。所以,伊克多運氣很好,遇到了卡里,得到了一套低劣的斗氣修煉方法,在佣兵之中也已經算是個好手了。可是,這種評價讓伊克多很是郁悶,小說里不是總寫主角是要什麼來什麼嗎?想學藝馬上有某某大師哭著求著來收徒,要不就是點在某個絕地里驚見絕世高手的遺產……果然是誤人子弟!
不過,在那革納爾經過兩年的艱難打混,伊克多也看得淡了,雖然他很傳奇地穿越而來,但很顯然,他並不是這個舞台的主角。「又在自憐自艾了。」伊克多自嘲地笑,從威克手中接過鹽末和胡椒粉,熟練地抹在手中的烤肉上,聞著烤肉的香味慢慢變得清晰︰「博納果吃下去也沒見什麼反應啊?」「沒那麼快,藥力至少要小半天才會起作用。說來,伊克多的菜做得越來越好了。」是卡里的回答。伊克多笑著翻動著削尖的樹枝,看著躍動著的火苗想︰「這個也算是自己兩年來最大的成就了。」
可能是有當廚子的天賦,四處討生活的伊克多在廚藝方面的技術成幾何數增長,在他所在的天罰佣兵團里名聲極盛,甚至天罰的駐地盧爾城的貴族都對伊克多那一手中國菜趨之若鶩,也算得是小有名氣。有時伊克多甚至想他的未來也就是與鍋碗相伴一生,但他心中還是有著那麼一絲不安于平凡的沖動,所以他沒有退出佣兵這個危險的行當,去開一家很有潛力的餐館。
但最近,伊克多感到了疲倦,經常做噩夢,心中對于名利權勢的渴望也淡化了︰「也許做個安樂的富翁會更好。」伊克多看著溢出油漬的烤肉,認真的想。
「這次回家,我家又能買塊山田了。」米拉奇樂呵呵的道。他家是佃戶,本沒有自家的田地,但因為米拉奇做佣兵小賺了些,家里的余錢也多起來,再加上米拉奇的父親年紀漸大,不太方便經常去進山打獵了,便買了些山坡上的梯田。「嗯,我們家也有地種了,我大哥還用多出來的錢開了間雜貨店,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華德接過伊克多撕給他的烤肉,要上一口後興奮地說,卻被威克用肘子狠狠撞了一下。「家?」伊克多沒有看到威克的動作,心已經飛去了不知道多遠的遠方,對于他來說,「家」已經是個遙不可及的地方了,所以他沉默了,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
「再過幾年,我們都有份身家的時候,一起去幫伊克多找他的家人。」卡里一邊調著試著豎琴,一邊道。
「一定。」
「一定。」
「一定。」
伊克多點頭,黑色的頭發掩住他的雙眼,眼去了那眼眸中的晶瑩,心中暖暖的,那叫感動。卡里撥動了琴弦,悠揚的音符帶給五個年輕人難得的寧靜與安祥……
「誰在那里?!」一個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安寧,琴聲戛然而止!
「該死!是叛軍的人!快跑!」卡里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在一片山霧中听不真切,但其他四人都不約而同的抽出自己的兵刃,看向遠處那幾個身穿墨綠色衣甲的叛軍,快步跟著卡里跑向山谷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