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界通幽 正文 第九章 紅瞳(上)

作者 ︰ 戟傲柏

清晨,一個月來,第一次在夢醒之後看到床單和被褥,這種感覺,真的讓伊克多難以割舍,但是,還是得打起精神來,就算多麼想再躺哪怕一分鐘。因為,今日的早課,又要開始了呢,除了傷重不起的時候,伊克多從未間斷過的修煉。

抽出新換的劍,用手指輕輕撫模劍的紋理,這把劍,比上一把又重了三公斤。雙手一握劍柄,高舉,斬下,再高舉,再斬下……重復。臂力、腕力、體力,每一劍的軌跡,每一劍的力,細細去感受,就能得到更多。細微的不同,細微的差異,幾萬次的重復,總會得出最正確簡潔的出劍軌跡,這就是熟能生巧。

「你,是很厲害的佣兵?其他佣兵們說,你們很厲害,是武士呢。」這是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男孩,臉上帶著鄉下孩子特有的憨厚,但卻比同齡人多了那一絲堅毅,這是這家旅店老板的小兒子巴爾斯基,一個總是喜歡呆在佣兵公會里的孩子,為此,旅店老板很是苦惱。

「喔,是你啊,怎麼,沒去幫你店長干活?」伊克多依舊揮舞著手中的劍,不斷地重復斬的動作,但口氣輕松,也許是來到安全的地方心情較好。

「今天店里不開門的,昨天晚上帝國的軍隊佔領了這里,現在正在清剿叛黨呢,老爸說外面很危險,連佣兵公會都不讓我去!就隔著一條街而已,切,真是頭痛。」小男孩無聊地靠在庭院的圍牆邊,指著伊克多又說︰「你怎麼總在重復著一個動作?我見過的有些厲害的佣兵都會很華麗的劍技呢,給我看看你的劍技?」

「我的劍技?呵呵,就只有這麼一招。」伊克多無所謂的笑笑,依舊重復那一斬。

「切,你騙鬼!我又不會偷學。小氣!」巴爾斯基對著伊克多比著中指,氣鼓鼓的道。

「我真的只會這一招,而且,我覺得還沒練到家。」伊克多這次認真的說。

「就會這招?這招我在六歲時就已經學會了,你怎麼可能還沒練好?而且,你一直只會一招不會有問題?臉變招都做不到的。」巴爾斯基老氣橫秋的數落道。

「一招怎麼了?伊克多就是不用換招,你認識那些只會吹牛的佣兵是個也比不上。」不知何時,華德蹲在旅店的屋檐下啃著烤羊腿,反駁著巴爾斯基的話。

「才不是!他們才不是出牛的佣兵!他們能用劍斬斷碗口粗的木樁!」巴爾斯基喊道,他實在無法忍受華德的話,尤其,是侮辱了他的朋友!

「喔?碗口粗的木樁啊?好,小子,看清楚。」華德一把拖起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大喝一聲丟向正自揮劍的伊克多!

「哇!你要殺人啊!他會被砸死的!」巴爾斯基雙手按著自己的臉,不敢相信的尖叫道。

巨石飛近,伊克多突然一躬身,新換的戰劍在空中劃出一道迅捷的弧線,劍刃在一片銀光的包裹下斬向巨石!「 嚓!」巨石從中分成兩半,分別飛向伊克多兩邊,然後轟然落地!

「喔!喔!喔!那,那,那是石頭啊!你竟然斬開了石頭!怎麼可能?」巴爾斯基驚呼,他被震驚了,以前覺得能夠斬斷木樁就已經是很厲害的了,沒想到,竟然有人能斬斷石頭!「怎麼才能做到?怎麼才能斬開石頭?我要學!」

「哇哈哈哈哈哈哈!小鬼,你還早呢。」華德大笑,他很喜歡逗這個小子,覺得很溫馨,就像在家中逗自己的弟弟一樣。

「我才不是小鬼!我都十二歲了,等我十五歲了,我就和約翰大叔他們一起去冒險,去當佣兵!就算你們不教我,我也會有斬開石頭的一天!」巴爾斯基雙手握拳,努著嘴沖華德吼道。

「哈哈……果然還是個小鬼呢!我等著你斬開石頭的那一天,別讓我等到進棺材之後啊!哈哈!小鬼頭!」華德開心的大笑。

「哼!我會做到的!到時候要好好教訓你,讓你知道輕視我的下場!」巴爾斯基怒氣沖沖說著,跑向旅店。

「要做到這一點,很簡單,也很難。速、力量、對劍路的精確把握,以及,斗氣。」伊克多的聲音傳來,「當佣兵並不好,至少,沒你想像的那麼好。」

「我知道!但是,那是我的夢想!總有一天,我要像那三個佣兵王一樣!」巴爾斯基的誓言。

「祝你好運,小鬼。」華德收起了玩鬧的表情,認真的說,但巴爾斯基再也听不到。

「他像我的弟弟,呵呵,都有一年沒見我弟弟了,他也該有巴爾斯基這麼大了,」華德靠著牆,望著天空,淡淡的說「我弟弟也一直希望當佣兵的,在我們家,我和哥哥來當佣兵,最高興的人就是他了。我真想告訴他,佣兵的路很難走。但當一年前我和哥哥回家那次,看到他那麼熱切的眼神,我和哥哥竟說不出口了。那個眼神啊,和巴爾斯基很像啊。」

「每個人都有追尋他夢想的權力,那也是一個人活著的動力與希望。」伊克多停下手中的劍,隨手抹掉額角的汗珠。

「你說的對,希望,那小子能實現他的夢想。佣兵王啊,不容易呢。」

夜幕下的森林充滿了詭異的氣氛,伊克多用紗布蘸上酒擦拭著自己的劍,泛著寒光的劍身上映出對面那兩個商人的身影,兩個人在離伊克多五人六米的地方生了篝火,默默的啃著干糧。很明顯,雇主並不信任伊克多他們,這種是很少發生,任何商人在行走過程中都會刻意接近、甚至討好所雇的佣兵,最不濟也不會與佣兵搞的關系很緊張——畢竟,在那革納爾這個並不安全的土地上,佣兵就是他們生命財產安全的保障,雖然,也有些佣兵會不時客串強盜的角色,但像天罰這樣的信譽好的大佣兵團是不會出現這種不愉快的事的。但這兩個珠寶商人卻在確認了伊克多他們的天罰佣兵的身份後,仍時時刻刻在提防著伊克多他們,由此不難看出,他們雇佣伊克多等人的原因,更多的只是掩人耳目。

雖然不知道雇主到底在隱瞞什麼,但手法是在有些拙劣了。

「我去四處看看。」伊克多用手試了試劍鋒,站起身來道。

「小心點。」卡里撥動著火里的木柴叮囑,不過他知道應該是沒有危險的,剛剛有斯卡帝國的大軍開過不久,可能的障礙只不過是些被打散編制的叛軍或者低等的魔獸,以伊克多現在的身手,根本不足為慮。

劣質的皮靴才在草睫上發出細微的輕響,在靜悄悄的林地中卻是那麼的突兀。伊克多從覺得心緒不寧地難以忍受,就像上次一樣!雖然,直到現在為止四周還很平靜,但他總能感覺到自己正被什麼人窺視著;這種感覺實在是很糟糕。充斥著危險的氣息,這讓伊克多神經連一刻都不能放松,他握著劍柄的右手已經被汗水浸濕。

伊克多現在真的有點後悔一個人出來放哨,也許和隊友在一起並不能保證安全,但心中卻絕不會如此的惶恐——人,總是害怕孤獨的,尤其是在單獨面對危險的時候,著恐懼便被無限的巨大化了。

「 吱!」這應該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伊克多敏捷地轉身,雙手緊握劍柄,隨時準備揮出他練習了一年半的一斬!但是,身後什麼都沒有!

就在伊克多以為是自己幻听的時候,頸項的皮膚突然一緊,伊克多想都未想便橫劍擋在頸側,但,還是什麼都沒有!沒有預料中的攻擊,更看不到襲擊者的蹤影!伊克多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限。

他慢慢將劍橫在胸前,憑著感覺後退著,他記得身後幾步有一棵大樹的,只要身後照顧不到的地方能有所依仗,承受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但是,伊克多只退出了小半步,他便如石化了一樣呆住了——他感覺到了後心的皮膚被一截冰冷的利刃抵住了!只是瞬間,又感覺到背後一緊,胸前便已經多出半截黝黑的鋒刃!薄如紙的刃口光滑無比,伊克多甚至在夜色中看到了它上面細膩的紋路、簡潔的血槽……

襲擊者很快抽回了薄刃,伊克多想要回頭,但只是虛弱地顫了顫,像破布一樣倒草叢從之中,只有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張驚艷的臉,以及,那張臉上一道淒美的傷疤和冷漠的表情……

人沒有心髒的話,一般都能苟活十二秒左右,並不會馬上死亡。伊克多還活著,雖然死亡離他愈來愈近了,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那個美麗的女殺手早已遠去,叢林中再一次歸于寧靜,只有一絲流溢著的血液還在躍動,飛快地帶走伊克多的生命。

「我明明還不想死的啊,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見鬼的世界,剛剛活得有點滋味了,就要死了嗎?我還沒有找到回家的路,就這麼死掉嗎?好不甘心啊!」伊克多不想死,但是,漸漸冰冷的身體讓他的不甘與恐懼最終歸為無奈與哀傷。

「已經,沒有了希望啊!我真的就要死在這里了,真可笑啊,像個小丑一樣,就這麼死在這里了嗎?主角不是怎麼都不會死的嗎?看來,這個舞台,我只是個配角啊……爸、媽……兒子不孝,這輩子是無法盡孝了,我在黃泉路上等著,下輩子,還做我爸媽……」

你一定也在這個世界上?應該過得很好?你那麼討人喜歡,一定有人疼愛你?」伊克多用盡最後殘余的一絲力量讓自己翻了個身,咳出幾口血後,再次睜開眼楮,能夠仰望到星空,口中喃喃︰「我該恨你的,對嗎?我好不甘心,能,再見你一眼也好啊……我……」已經沒有了回答,伊克多眼中的迷茫都消失了,最後一點光彩也失去了,余下的,就只有死寂的灰敗……

但這死寂被打破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闖了進來,他如瘋虎般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布滿多處傷口的腿顫抖著前進,卻被伊克多的腳絆倒,重重摔倒在伊克多身上!

這個男人哇哇大叫,但沒有立馬起身,他的身體早就到了極限。

他听到了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知道他們追上來了,但他已經無法逃離了!

追兵更近了,他突然揮劍刺進了伊克多的身體,在伊克多胸前剖開一個細小的傷口;然後,他的左手**了自己的大腿肌肉之中,顫抖著取出一顆鮮紅的小珠,將其塞進伊克多的胸前傷口!

完成這一切,這個男人再一次站了起來,雖然身體已經不容許他這麼做,但靠著意志,他還是站了起來!吃力地向前移動,單只走出三步,他的兩腿便已經齊膝而斷!三個黑衣人無聲地立在他的身周,其中赫然就有那個美麗的女殺手。

男人沒有叫喊,他望著星空,思念著家人,在這最後一刻,他沒有恐懼,卻充滿了遺憾與悲傷,雙眼慢慢閉合了……

而此同時,遙遠的那革納爾北方,希爾頓布萊帝國東南摘月峰上,一個有著柔順黑色長發的少女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她雙手捧著心口,痛苦的皺著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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