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大叔用手指敲打著木桌的邊緣,白袍上金色的十字架在陽光下閃耀著聖潔的光芒。
「沒錯,不,絕對不會錯的。那個男人我見過,就是他殘忍殺害了我們四十三位神職人員,而且,其中還有很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唱詩班成員。主教大人,對這樣的異端,一定要毫不猶豫的鏟除!」中年主教對面是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他的眼中燃燒著狂熱和執著。
「讓我再想想……我不想讓任何人出意外,而且,在南百國,其他那些主教做得也太過分了些。」中年主教一手扶著額頭,皺眉。
「主教大人!」
「好了,你先下去,我現在去看看這位惡魔先生。」中年主教對那男人揮手,站了起來,整了整身上的長袍,主教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而在前望之光大教堂的義務醫療站里,伊克多看著躺在牆角的科林,有些焦急,老實說,他一點都不想在這里多呆哪怕一秒鐘。
「呀!」一個女孩在身邊跌倒,連帶手中的木箱一起落向地面!伊克多出手,接住了那個木箱,另一只手拉住了女孩。
「謝……謝,呵呵,看我笨手笨腳的。」是那個叫夏拉的女孩子,她對著伊克多不好意思的笑笑,繼而又問︰「您不是位魔法師嗎?為什麼身手那麼敏捷……呃,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說也不要緊的,我過去了,不然瑪麗亞修女又要罵我了。」女孩接過木箱,吐吐舌頭走開了。
伊克多看著她的背影,回答︰「我,是個魔武士。」
「哦?原來是這樣啊!你一定很厲害,對嗎?」女孩轉過身,倒退著走。
「一般。」伊克多笑了笑,說。
「哦……呀!對不起,對不起!哎?主教大人!您來了啊……」女孩不小心撞到一個人,轉過身一看,不由道歉。
「呵呵,沒事,小夏拉,你又是這麼跌跌撞撞。真沒什麼,去忙。」這是一個中年人,臉上帶著聖潔與慈祥的表情,身上的白袍繡著金邊,頭上戴著個金色的主教冠。
「嗯。」女孩應了一聲,又一次看看伊克多,離開了。
主教轉過頭來,看向伊克多,突然一愣。伊克多此時也在打量這位主教,看到主教臉上的表情,以為自己的身份已被洞悉,心中已經默念劍訣,就準備帶了科林沖出去。
「沒有人說過你和一個人長得很像?」主教說。
「來了!」伊克多心中暗道,臉上卻不動聲色,答道︰「我沒听說過,或許真的有,這個世界這麼大,有人長相相似也不稀奇。」
「哦……你長得和夏拉的哥哥很像,不應該說是很像,簡直一模一樣。」主教的話卻讓伊克多面顯迷茫,他不知道這位主教扯這個干什麼。
「很像?真的?那那位夏拉小姐的哥哥……」
「死了。」主教大人走到了伊克多面前,注視著他說。
「死了?」伊克多有些意外,也許,這就是那個女孩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
「能和你聊一會兒嗎?不會太久。」主教指了指院里的一顆核桃樹,對伊克多說。
伊克多猶豫,但還是跟了過去,他覺得自己沒那麼倒霉?才和教廷交惡多長時間啊,而且當時自己的形貌和現在還是有差距的,沒那麼容易辨認出來……
「我叫菲利普,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主教看著樹蔭外的陽光,開口了。
「伊克多。」伊克多沒有隱瞞。
「年輕人,為什麼要和聖教廷沖突?別激動,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想對付你。」主教大人的話讓伊克多眼神變得凌厲,差點就要出手,但他忍住了,如果這個人真的要對他不利,此時外面一定是天羅地網,沖動于事無補;而想挾持這個主教?開玩笑,敢和自己從容來接近,自己不被制住就很好了。
「你們這群神棍的消息真靈通。」伊克多說著話,慢慢調節自己的氣息,準備放手一搏,他確實後悔到這龍潭虎穴一樣的修道院來。
「我想知道一點,你,是不是黑暗世界的人?」主教對伊克多的表現似乎有些意外,但絕對沒有措手不及的意思,口氣仍舊隨和慈祥,讓伊克多緊繃的神經稍稍緩解。
「不是。」伊克多說得果斷,也沒去思考,他本來就不是黑暗世界的人,雖然認識幾個黑暗世界里的大佬,但與他們似乎也沒有什麼關系。
「那就好……那就好,」主教似乎松了一口氣,「如果你是黑暗世界的人,我一定會留下你的。」
「你怎麼知道我沒說謊?還有,為什麼?」伊克多有些無力感,他完全模不透這個主教腦袋里的想法,這種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里一樣,完全不著力的感覺。
「神賦予每個人不同的力量,我能感知一些事,雖然不能算是讀心術,但也相去不遠。至于說為什麼?能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與聖教對抗,好嗎?你的行為很不理智,你應該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戰勝聖教和神。」主教看著伊克多的眼楮,慢慢說道。
「……我也許真得很不理智,但是,有些事,去做他,是必須的。」伊克多不想多說,也覺得沒有多說的意義,要打,還是要打的,說了還不是要動手。
「必須的?難道你屠殺無力反抗的唱詩班老幼也是必須的嗎?孩子,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你應該明白到底錯在誰的身上……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悔恨、逃避、恐懼……還有絕望。」主教的每個字眼都像大錘一樣砸在伊克多的心中,伊克多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一步,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吐出了一口血來,是黑色的。
「魔武士先生!你怎麼了?主教大人……」剛好走出來的夏拉跑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伊克多,焦急地喊著。
「他沒事的。年輕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魔鬼,是順從它還是遏制它,全憑你一個念頭,你已經很危險了。在這里養傷,神會憐憫所有人,即便他的身上背負著罪惡,只要你悔過了,神會原諒你,所有人也會原諒你。」主教說完,走向醫療室里面,一路詢問著那些窮苦的病人。
「謝謝……」伊克多伸手擦擦嘴角的污血,感覺到胸口擠壓著的什麼被清除了,伊克多感到心中一片清明,知道自己的心魔被這位菲利普主教擊碎了。
「你不要緊?我就說你身上的傷一定沒那麼輕松就好的,快過去,你的傷一定很重。看,你的朋友可是要休息很長時間才能恢復呢……真不知道什麼樣的亡靈傷了你們。」夏拉扶著伊克多走向一個中年修女,一面不住的嘮叨,這個感覺讓她很懷念……
「呃,我真的沒事……」伊克多卻沒能拗過女孩的執著,被扶到了修女面前接受聖光的治療。
菲利普主教看著伊克多的身影,嘆了口氣,對身邊靠過來的一位執事說︰「讓那些戰士都撤回去,這個人並不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他的心中充滿了太多的迷茫,讓他在這里多呆幾日,他會明白神的子民是多麼善良……對了,他真是那個伊克多?杰克•辛納斯•皮沃爾的弟子?」
「不會錯的,而且……他還和雅尼•葛拉里希一直在一起,兩個人,感情很好,但是自從沙格魯帶領的討伐隊被他挫敗後,就再沒有見到雅尼•葛拉里希。我想……」這位執事臉上帶著猶豫,「他可能就是為了那個女孩,沙格魯他們的人一定傷到了……不,一定殺了那女孩。這件事,聖教做得實在太糟糕了,葛拉里希在最近半年,已經暴動了不下十次。」
「神真該懲罰那些妄為的家伙!不要再打擾這個人,他只是個可憐人,在他的靈魂中,沒有邪惡的**。讓他冷靜下來,不要輕易地把一位強者推到我們的對立面。」菲利普主教說。
「可是,主教大人,對買那執事怎麼解釋?他畢竟是聖城的人。」
「管他怎麼想,讓他去嚼舌頭根子,我看他在教皇大人面前敢不敢把這件事抖出來。」
「主教大人……主教大人!」那執事追著菲利普主教出去了……
此後一連好幾天,伊克多都在前望之光盤桓,和唱詩班一起早起,听著孩子們天真的歌聲舞劍,幫助教廷的神甫們照看病人,拿出自己的拿手菜改善前望之光的伙食……這是平靜的幾天,伊克多似乎都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擔憂和仇恨,真的,他陶醉在了這里,這是他想要的生活嗎?伊克多不知道,但是在這里真的好安心,對聖教廷的恨也淡漠了,他知道自己太過分了,就算自己要復仇,對象,也不該是普通的神職人員,這些修女、神甫,不過是些充滿了熱情的善良人罷了,他們和那千千萬萬人們一樣的無辜、無助。
看著插在眼前的燼血劍,自從自己心魔被破,這把劍上的邪氣似乎也有所收斂了,至少,看起來和普通的劍沒什麼兩樣了,但是……
「是我在控制你,還是你在控制我?」伊克多的說慢慢摩挲劍上的紋理,有些詭異的問。
「你是主人?還是我?」伊克多清楚的發覺自己受到了這把劍的影響,變得嗜殺、冷酷!只要握著這把劍,心中就難以平和,情緒被這把劍引導得極其強烈。
「到底是你殘忍?還是我?」伊克多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他越是和前望之光的信徒們接觸,心中的負罪感就越是強烈,他對自己劍下慘死的唱詩班老少感到愧疚……不,也許只是愧疚還無法詮釋自己的不安。
「誰殘忍?到底是你要讓我殺,還是我自己要殺?別沉默了,我知道你已經會說話了。」伊克多的額頭貼在了劍身上,說道。
「你說呢?」劍上傳出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聲音,很輕,但詭異。
「我不知道。」伊克多閉上雙眼,說。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燼血的聲音有些無賴。
「你都知道什麼?雅尼……是不是我……」伊克多有些猶豫,雖然心中知道,但是沒有被人肯定,他還抱著一絲幻想——雅尼沒死!她一定听了自己的話,跑掉了!
「我只知道,你想什麼,我就會做什麼。這與那個女孩……我的身上有她的血,那條項鏈也是……」在說這幾句話是,燼血的聲音完全女性化了,而且,明顯是雅尼的聲音!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伊克多睜大了眼楮,狠狠推開燼血劍,抱著頭大喊!心魔,真的那麼好清除嗎?顯然,不是!
「哈哈哈……這樣的聲音你不是會更喜歡嗎?我,是你的呀,你心中的**,我會為你實現!只要你想得到的,我就會給你……我的主人。誰殘忍?殘忍的是誰?知道了,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你不覺得我就是你嗎?」燼血劍的聲音在回蕩,卻沒有別人听見……這里是伊克多的心中。
「呼!」伊克多從床上翻坐起來,額頭上滿是汗水,雙眼中血光浮動!許久,才恢復正常……
「誰殘忍?真的,沒必要知道嗎?你,真的是我嗎?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