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遲 下 第三章

作者 ︰ 朱輕

台北街頭依舊很熱鬧、很熟悉的熱鬧,熟悉地讓她的心,還是會隱隱地痛著。

葉心栩低頭望了望女兒,一身粉色的裙子穿在葉汐的身上,恬靜純美,她站在那里,像個小公主般耀眼,氣質出眾。

這次的教學交流會議,恰逢女兒六歲生日,算了算時間並不趕,再加上某人一直強烈催促,葉心栩干脆帶著女兒一塊兒上台北,既可以幫她慶祝生日,又沒有耽誤工作,尚算圓滿。

「汐汐想去哪里?」葉心栩笑得很燦爛地開口,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順著女兒,滿足她的任何要求。

「看來看去都是人,擠死了。」葉汐皺眉望著人潮,表情冷淡。

這……吸氣、吸氣,不能再被她氣到!這孩子到底是像誰啊?說話這麼不討喜,重點是這個小惡魔只在她面前原形畢露,在別人眼前乖得咧,所以她的抱怨從來都被人嗤之以鼻,沒人相信,這世上長得純良無害的人,果然佔便宜呀。

「這樣才熱鬧呀。」擠出笑容,蹲下來,「汐汐,我們來台北就是要玩的呀,如果沒有人,就不好玩了。」

「我覺得很吵,很無聊。」完全不領情。

「誰讓妳這麼難搞的?」脾氣爆發,葉心栩準備伸手去捏她的臉蛋,卻被她很靈活地閃過去。

順便涼涼提醒︰「媽媽,這里人多,看到妳打小孩,會報警的。」唉,有個暴力媽媽,真是傷腦筋呀。

「妳……」

「搶劫!小偷!來人哪!搶劫!!」尖叫聲從不遠處傳來,葉心栩反應很敏捷地抬頭,剛好看見一個年輕男子用力地扯過一個被推倒在地上的女生的包包,然後拎著一個包包匆匆地跑掉,發出尖叫的是旁邊路過的中年女子。

葉心栩立刻丟給女兒一眼,然後抬腿追了上去。

葉汐很熟練地爬到行道欄桿上乖乖坐好,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托頰地悠然欣賞,順便為那個倒霉的搶匪默哀。

足足可以媲美電視劇里的驚險鏡頭,葉心栩幾個大步抬手一撐就跨過護欄,靈活地閃過擁擠的人潮,追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就算人多也影響不了她,越追越近,不過搶匪很明顯也是個慣犯,並且很熟悉路況,他一直很刁鑽地往人群里鑽,但又很會閃躲,眼看轉個彎,他就要消失在視線範圍,葉心栩很麻利地月兌掉自己的鞋子,抓起來用力往前一扔……

「砰」地好大一聲悶響,那個男人軟軟地倒了下去,葉心栩跑上前,一腳踹在男子的腿上,「讓你跑、讓你跑,大白天就敢出來搶劫,膽子可真大。」

男子被敲中後腦,一片眼花頭暈,費力地睜著眼楮望著慢慢變暗的天,欲哭無淚。

葉心栩彎腰去拿包包,男子下意識地用力拉住不放,最錯誤的舉動,因此悲慘地再挨了好幾拳,被迫放手!他打不過就想著干脆逃吧,誰知道剛剛爬起身,就被一腳踩了下去,再被提了起來往前拖,一口氣差點沒有噎死他。

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大力女呀,早知道、早知道他今天就乖乖在家里睡覺不出來搶了,真是倒霉到家。

葉心栩很利落地一邊撥打手機一邊走,行人紛紛動作敏捷地為他們讓路,她很順利地一路拖著他走回去,講清楚之後按掉電話,剛好已經來到那個被搶的女生面前,就一把將男子摜到地上。

女生已經被人扶了起來,清婉的容顏溫柔可人,手輕輕地按著手臂,眉心微皺。

「妳沒事吧?」葉心栩看著她嬌女敕的肌膚,估計摔到地上會很容易受傷。

女生笑容很誠懇、很美麗,「沒事,謝謝妳。」小小的擦傷,不算什麼。

葉心栩遞過去她的包包,「妳清點一下,看有沒有少什麼?」

「謝謝,非常感謝妳。」女生接過包,打開看了看,「東西都還在。」

「那就好。」

「那他……」女生有幾分擔心望著在地面上申吟著鼻青臉腫的男子,就這麼一會功夫,他就傷成那樣,呃……

「我已經報警了。」這種事情絕不能姑息。

于是,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很順理成章,警察來了,再請她們一起去警局作筆錄,連番事情做完,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趙小姐,」微笑的警察先生轉頭,很艱難地看了眼葉心栩,「葉小姐,感謝妳們與我們配合。」再非常同情地望了一眼那個被銬在一旁的搶匪,原本叫囂著要對某人施暴提起告訴的男子,在被某人凶狠地一瞪之後,改口改得比什麼都快。

嘖嘖嘖,真是,太不走運了。

場面話講完之後,她們終于可以走出警局。

「趙小姐,妳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們送妳?」

她們?趙芷清看著葉心栩身邊站著的小朋友搖了搖頭,「不用了,已經很麻煩妳了。」眼楮不自覺再度垂下打量小女孩,她很特別,年紀小小卻很沉穩,從進警局開始就很熟練地爬到長椅上坐好,自顧自地低頭玩PSP,很安靜很乖巧,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連頭都沒有抬過。

「沒關系啦。」葉心栩無所謂地笑著,這種事情她經常做,太熟悉了。

「真的不用了。」趙芷清看見遠處駛過來的車子,「接我的人來了。」知道某人的性格,連忙再次跟葉心栩道謝,「葉小姐,非常感謝妳今天的幫忙。」

「不用客氣。」葉心栩握了握她的手,「那就再見了喔,汐汐,跟阿姨說拜拜。」

葉汐按下暫停鍵,抬頭,朝趙芷清恬恬一笑,听話地抬起手掌揮了揮,「阿姨拜拜。」

她有一雙很漂亮很清澈的眼楮,在看見的那一秒,趙芷清愣了愣,小家伙長得真的很可愛、很漂亮。趙芷清一看到她,就立刻有一種很甜蜜的滋味涌上心頭,很莫名但卻並不奇怪。時間緊迫,來不及多說,有禮地跟她們道別後,她快速地下台階朝前方走去。

葉心栩牽著女兒站在廊柱的陰影里,微笑地望著趙芷清,晚風揚起她長長的裙襬,帶著幾分飄逸的清秀,這個女子真的很漂亮、很溫婉,很有氣質,那些都是她一直所缺乏的,讓她很欣賞這個女生。

車子在不遠處停下來,車門按開,一個高大的男子跨出來,趙芷清已經走近,男子低頭,很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趙芷清拉住男子的手,兩人細聲交談。

然後,葉心栩看見那個男子很輕很柔地為趙芷清撫順發絲,神情溫和。趙芷清一直在搖頭,表情認真而堅持,終于,男子幾不可見地淡淡額首,換來她的淺淺一笑,將臉蛋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

很美好、很漂亮的一幅畫面,明明沒有什麼過份親密的行為,明明只是幾個很簡單、很純潔的動作;可他們做來就是有一種濃濃的情感在流動,他們的親膩是那種很自然地流露,彷佛天生就該如此默契。

男子清雋,女子清麗,再完美不過,葉心栩呆呆地望著,一動不動。

媽媽握得她的手好痛喔,葉汐抬頭想要抗議,卻立刻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那個英勇無比,灑月兌開朗的媽媽,那個從她出生後一直是她堅強依靠的媽媽,竟然,在哭。

不是那種電視里面演的昏天暗地的嚎啕大哭,而是很安靜,很沉默地在流眼淚,她的眼楮瞪得大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里面掉出來,真的是掉出來的,葉汐甚至听到淚珠砸到地面的聲音。

媽媽,怎麼了嗎?為什麼會那麼傷心?她在看什麼?葉汐順著母親的視線望去,明亮的路燈,將視野範圍內照得清楚無比,前面小女孩粉女敕的嘴唇慢慢地張開,不敢置信的眼眸瞪得大大,那個……

葉心栩松開女兒的手,快步往前。

「你答應我了,不會插手這件事情。」趙芷清帶著幾分撒嬌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異常地清晰。

「嗯。」男子的低語,幾許溫柔、幾許清淺,是無奈、是寵溺。

費盡口舌終于達到自己的目的,她笑了,「那我們回家吧。」

「好。」音色很低、很醇。

輕摟著她的肩,準備上車,動作卻停住,很緩、很慢地低頭,看見衣角上那一抹淺淺的白,執著而堅定的白。

「葉小姐,妳怎麼了?」趙芷清吃驚的聲音似乎隔得很近,似乎又隔得很遠,非常遠。

他一直定定地望著那抹柔軟,看見那小小的堅持,看見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起了白,隱隱地抖起來。

終于,他緩緩地抬頭,看見那張淚雨滂沱的臉蛋,她哭得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卻苦苦地忍著,不發出聲音,鼻紅眼腫,整張臉都是濕的。

他很安靜,非常非常地安靜,一直望著她,神情清淺,沒有喜怒也沒有情緒。太不尋常了;趙芷清敏銳地察覺到了眼前這兩個人的不對勁,立刻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他們之間一片沉默,只有淚珠一顆一顆掉落在地面的聲音,原本輕微的聲響,怎麼會如此清晰?

時間在此時走得這般緩慢,緩慢地像是絲縷磨拉而過,一點點地摩擦過人的神經,不安,心焦。

終于,他有所動作了。

抬手去拉那扯住他衣角的手指,表情仍是溫和的,但卻很堅定。一根一根去掰,她卻依舊執拗,他掰開一根,她立刻又扯上去,這像是一場拉鋸,一場不可能發生在這個男人身上的拉鋸戰。

糾纏不清。

他忍耐地閉了閉眼眸,再度睜開,里面的光芒變得很銳利,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扯開,像是將某種東西從身上剝離開一樣,很堅決也很果斷。

他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誰可以反抗得了。

葉心栩的哽咽變大,如小獸般,一聲一聲,含在喉間,像是抽在心坎上,趙芷清听到心酸得快要受不了了;剛張口,卻被他一記凌厲的眼光給嚇得退縮回去,那就像冰刃上的寒光,刺入骨髓,她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眼神,她害怕了。

終于,他拉開了她,堅決地推開,然後拉過趙芷清的手,示意她上車;她不敢反抗,乖乖地繞過車頭上車坐好,他已經在駕駛座上坐定,發動引擎,車子咆哮起來。

葉心栩此時反而沒有動作,只是怔怔地站在一旁,看著他的側臉,淚如雨下。

昂貴的限量款跑車在下一秒如箭一般沖了出去,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時間已經離她離得太遠,遠到她再也追不上。

雙腿失去了支撐的氣力,她軟軟地坐到地面上,像是醒過來一般,終于崩潰地大哭起來,如同一個傷心到極點的孩子,除了哭,不知道還能夠做什麼。

「媽媽……」小小的童音,在一旁輕輕地響起,葉汐從未見過如此失控的葉心栩,她年紀太小,也會害怕。

葉心栩抬頭望著女兒,看見那雙眼楮,心里是酸楚與喜悅同時交融,匯成了一種怎麼都無法形容的感覺,齊齊涌上心頭。

真好,真好,他還活著,就那麼站在她的面前,他還活著,活著!

「媽媽,別哭。」葉汐偎入母親的懷里,伸出女敕女敕的小手為媽媽擦眼淚,擦得滿掌都是濕的,「媽媽不要哭。」

葉心栩一把將女兒用力地摟緊,臉貼著她的頭發,無法止淚。

葉汐在母親不斷顫抖的胸前轉過頭望著遠去的車子,小小的臉蛋上有著驚奇與疑惑,那個人,很像很像他,她的爸爸,沈尉遲。

◎◎◎

趙芷清不安地瞥了眼坐在身旁的男子,他的表情是她很熟悉的溫和,看起來情緒似乎沒有波動,就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是輕松而自在。

可是她卻無法淡定,因為她注意到他的眼眸,總是會不經意地掃向後視鏡,她知道,他在看葉心栩,那個剛剛被他狠狠推開的女人,她是……

深呼吸了好幾次,總算可以開口︰「哥……」

沈尉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趙芷清立刻識趣地閉上嘴,不再發問,哪怕現在她真的是好奇地要命,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

前面是轉彎,湊巧有一輛車子也打著轉向燈開了過來,雙方降下車速,在擦身而過的那瞬間,沈尉遲習慣性地看了看,然後,眼眸深沉。

短暫地交會,分開,各行各的,而轉過彎道,後視鏡里面早已經沒有了那張哭泣的臉蛋。

她哭什麼,又執著什麼呢?何必如此。沈尉遲的唇角緩緩地勾起來,銳利的眼眸專注地望著前面的路況。

那是笑吧?一直小心打量他的趙芷清,臉上的疑惑更深了,為什麼明明在上一刻還不算太糟糕的沈尉遲,為什麼現在會變得那麼陰沉?他好像,心情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

看著女兒甜甜入睡的臉蛋,葉心栩的表情變得柔和,像粉色玫瑰一樣嬌女敕的臉頰因為熟睡而泛起紅暈,小嘴微微張開,睡著的葉汐可人至極。

一記淺吻印上女兒的頰畔,抬手細心地為女兒拉好薄被,將室內的冷氣調高,讓氣溫更舒適。

官謹言靠在門邊一直安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時間真是很奇妙的東西,可以讓葉心栩有如此巨大的改變;當年的他,怎麼都無法想象葉心栩會有今天這樣的表情和動作。

「妳看到他了,對嗎?」輕輕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並不顯得突兀,反而有種安定人心的作用。

葉心栩眸光一沉,然後將床頭的燈光調到最暗,走向陽台。

官謹言會意地跟了出來,看見葉心栩放松地靠在齊腰的陽台上,神情自在,十八樓的晚風吹拂過她的發絲,透明的皮膚在月光下泛著晶瑩的光。

此時的葉心栩跟七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一身利落的褲裝,微卷的長發盤在腦後,只有額邊細細的散碎胎發襯得她臉蛋越發晶瑩;她的五官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美麗,眼楮明亮有神,鼻子挺直,嘴唇泛著健康的光澤。

當年的她活潑而生氣十足,現在的她開朗依舊,卻多了幾分成熟女性的韻味在里面,卻也更有吸引力。

「我看到他了。」遞給他一瓶從冰箱里面拿出來的汽水,葉心栩隨手擰開自己的瓶蓋,仰頭喝了一口,感覺清涼的水液順著喉嚨一路往下,一直沁到心里,撫平了她的某種情緒。

「嗯。」他低低地應著,想起看到她時,她坐在地上抱著女兒哭得那麼傷心,如果不是太了解她,如果不是她們就在警局的大門口,如果不是好幾名目瞪口呆的警察就站在不遠處觀望著,他幾乎要認為葉心栩是不是踫到壞人被欺負了。

可他很快又反應過來,能讓她這樣哭的,除了那個人,他實在是想不到還會有誰。

「他很好。」葉心栩將冰冰的瓶身貼在自己的臉蛋上,輕輕地閉上眼楮,感受那種沁入心脾的清爽,「真好,不是嗎?」

「唔。」雖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反復跟她保證,沈尉遲沒事了,痊愈了,可是他知道,她其實一點都沒有安心,只有親眼看到,她才會真正地放心下來。

葉心栩滿足地呼出一口氣,「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他望著她腫得比水蜜桃還要大的眼,無語。

「他應該還在生我的氣吧。」嘆息聲像是被夜風吹散開來,縈繞在他的耳邊,擾入心底,「生氣,也好。」她朝他朗朗一笑,浮腫的眼皮和臉蛋,卻有一種讓人心酸的明媚,「比起生氣,我更怕他不願意對我生氣,已經忘了我。」

「小栩,當年的妳並沒有做錯任何事。」他無奈地低語,為她的傻,為自己的痴。

「怎麼會沒有錯?」她偏過頭,望著他,「對于有的事情,我沒有做錯。可是別的事情,我卻錯了。」

她很笨很遲鈍,沒有弄懂自己的心,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傷害了所有的人。

他很喜歡看她那種有點純稚的動作與表情,貪心地舍不得移開眼,望著她,卻也努力收斂自己的情感,輕聲安慰她︰「小栩,不關妳的事。」

她笑了,帶著幾分親切與心安,「謹言,你真好,不管任何事情,你都會站在我這邊,永遠這麼好。」

他怎麼可能不對她好?當年那個在崩潰邊緣的葉心栩,到現在他回憶起來還是會心痛難擋,她像瘋了一樣,不吃不喝,固執地守在沈尉遲大宅的門口,一定要知道他的消息,誰勸都不听。

可是那個人的消息卻從此失去。

不管她再怎麼問護衛,想要進去看,都被阻了;她進不去了,再也進不去那個曾經她作夢都想要出來的地方。

她守了整整五天,除了水什麼都咽不下去,最後終于體力透支昏倒了,在病床上看到她醒來的那一秒,他第一句話就是︰「他已經月兌離危險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掉眼淚,安靜無聲地哭,哭得身子都在顫抖;在那樣的眼淚中他突然就明白了,沈尉遲于葉心栩而言,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原來如此。

他官謹言就算曾經離她很近很近,但最近也只能到那里,無法再靠近;能進到她心里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沈尉遲,他是無可替代,也是無法磨滅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月光取代了太陽,久到他以為她會就那樣哭著再度昏過去;可是這次,並沒有,等她平靜下來,她用嘶啞的聲音安靜地說︰「我要回家。」

那個家,在南部,在她的父母身邊。

天下間所有的兒女都一樣,受傷之後,只想回到父母的懷里去舌忝傷口。

可是這個傷口很深很痛,再多的撫慰都平和不了,一直到幾個月後發現的那個小小的意外,才讓她重新地振作起來,他再度看到了她的笑臉,看到活力重回她的體內。

這麼多年,他一有時間就有抽空去南部看她,從最初尷尬到慢慢地熟絡起來,因為除去那些細微的曖昧,他與她,其實並不算熟。

他應該慶幸她的開朗與大度,發生那樣的事情後,她並沒有埋怨他,而是很自在地跟他做了朋友;就算心里沮喪,就算會有失落感,可他也珍惜這樣可以守在她身邊的時光,並且偷偷抱著那麼微小的藏在心底的奢望,希望有一天,她的眼里可以看到他。

看著那個小意外一天天地成長起來,看著她們母女之間的可愛互動,他的心也是滿足的、愉悅的;也許愛情,並不一定要兩情相悅永遠在一起,一個人的愛戀有時也是一種完美。

「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輕聲地詢問。

「打算?」她唇邊的笑變深了,「要有什麼打算?我現在有汐汐,我已經滿足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到今天,一切都過去了,她看到了他,模到了他,那種溫度,她知道他還活著,而且身邊還有了另外一個可以寵的人。

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底泛開,但她的笑卻還是明朗,「一切照舊。」

趙芷清,很溫柔、很乖巧,很適合他,他的身邊站著這樣的女生會比較好吧,他們在一起的畫面那麼和諧與完美,而她知道,趙小姐于沈尉遲而言是特別的;因為太過了解,她知道他看著趙芷清時那種眼神里面是有著發自內心的喜愛的。

太過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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