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火月向小晴問道︰「屋外可還有什麼人嗎?」
小晴答道︰「除了兩個花匠,便沒有什麼人了,這里是劉府家眷才住的內宅,一般沒有人敢到這里來。」
納蘭火月點了點頭,拔腳向屋外走去,小晴愣了一下,趕緊跟了出去。
納蘭火月走出屋外,果然只看到兩個穿著灰裙的婦人在花草中忙碌。看來那人對自己的手段十分自信,連守衛都沒留一個。
「小姐,你要去哪里,你才剛剛醒過來,還是先在內室休息一下吧。」小晴快走跟了出來,急急向她勸道。
納蘭火月卻沒理會她,只微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是一個極大的宅院,四周牆檐紅磚綠瓦,布滿各色花草,是個極雅致的地方。
這胖子倒是會享受,納蘭火月冷哼一聲,同時心中暗暗後怕,還好那廝不算急色,不然自己可要糟糕了。
先要想法離開這里,納蘭火月四顧片刻,隨即向小晴問道︰「你知道外宅怎麼走嗎?」
小晴下意識地一指︰「由那邊側門出去,便是外宅的方向。」答完才知後悔,因為她話還未說完,納蘭火月已往門口而去。
納蘭火月不問大門方向,只打听外宅去處,就是怕這丫頭起疑,現在知道答案,立即坐不住了,只想盡快離開此地。
小晴見納蘭火月走得飛快,只得又跟了上去,小晴並不害怕納蘭火月會逃離此處,只擔心她身子虛弱,若不小心摔傷了,大公子責怪下來,她可承擔不起。
納蘭火月走了幾步,身子驟然加快,整個人猶如飛起來一般,轉眼便把小晴拋得無影無蹤。小晴見納蘭火月衣袂飄舞,幾下便不見了身影,不由驚得小嘴微張,喃喃道︰「小,小姐真是仙女?」
納蘭火月速度加快,只想快些沖出府去,她對這里並不熟悉,若有更多的高手出現,只怕難以月兌身。
這劉府極大,納蘭火月奔了半晌,竟未見到盡頭,一路上也沒見到多少人。
「莫非那小侍女指錯了方向?」納蘭火月正在思忖,眼前驀然出現一片紅色院牆。納蘭火月心中竅喜,輕點足尖,越上了那片高牆。
納蘭火月舉目望去,發現這里不過是一處較大的庭院,院內小徑幽然,滿地青綠,還有兩個老頭坐在一株高樟之下,似乎正在對弈。
卻听其中一個老頭說道︰「劉大人,這一局,老朽可要對不起嘍。」
對面老者穿著一身黑衣寬袍,既不華美也不落俗語,臉型稍嫌清瘦,但雙目精光炯炯,顯得極為有神。他听了這句話後,只微微一笑︰「司徒先生,這可不一定哦?」
「哦,莫非劉大人還有高招?」那老頭呵呵笑道,俯首落下一子。
「司徒先生?」納蘭火月瞧著背對她的老頭有些眼熟,忍不住躍下牆頭,悄悄過去側頭一看。
納蘭火月這一眼看去,不由大吃一驚,此人青衫布衣,鶴發紅臉,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老友司徒策。與之對弈的黑袍老人察覺有人靠近,遂抬起頭來,一眼看到湊過身來的納蘭火月,登時有些微微失神。
司徒策見黑袍老者神情不對,詫異地轉過身來,待他看清納蘭火月相貌時,也是呆了一呆。
「跟我來。」納蘭火月顧不得跟對方解釋,將司徒策手臂一抓,強行拉離了那桌棋局,只留下一個黑袍老者站著發呆。
「喂,喂,小姑娘,」司徒策被納蘭火月弄得手足無措,一面掙扎一面叫道︰「老朽老骨頭一把,能不能先停一下,把事情說個清楚。」
「是我。」納蘭火月壓抑心頭欣喜,將司徒策拉到稍遠的地方,遂站定身子,悄聲說道。
「是你?」司徒策一頭霧水︰「小姑娘是?」
「我是納蘭火。」納蘭火月連忙說道。
「小姑娘說什麼?」司徒策呆了一下,似乎沒听清楚︰「你說你是誰?」
「我是納蘭火。」納蘭火月又重復了一遍。
司徒策這回听明白了,他仔細看了看納蘭火月︰「小姑娘莫非在跟老朽開玩笑?」
「真的是我,納蘭火。」納蘭火月目注司徒策,一字一句地說道。
「小姑娘,」司徒策袖袍一甩,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老朽摯友已死了十幾年了,天下人誰不知道,你若拿老朽朋友的名諱來跟我開玩笑,老朽可要生氣了。」
「我真是納蘭火,」納蘭火月微微有些感動,「這里說話不便,找個安靜地方我慢慢跟你說。」
「不用了。」司徒策面色發寒,冷冷說道︰「說說你家大人是誰,敢跟老朽開這樣的玩笑。」
納蘭火月見老友不信,連忙將二人交往之事,大小細節,如數家珍般道來。又將自己如何進得重生谷,如何身陷奇異水潭,如何一覺醒來已化為女身等等和盤托出。
司徒策越听越奇,臉色也逐漸緩和下來,但仍舊搖頭道︰「非是我不信,只是你所言太過費夷所思,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司徒策!」納蘭火月有些急了︰「那年你嘴饞無塵大師親醇的琥珀酒,跑到浮雲寺偷酒喝,結果被大師揍個半死,是誰替你解的圍?」
一听此言,司徒策大驚失色︰「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接著上下打量了納蘭火月一番︰「你,難道你是」
納蘭火月將胸一挺,傲然說道︰「不錯,是我。」
哪知司徒策驚道︰「難道你是火老兒的孫女?」接著咧嘴一笑︰「是了,定是你那死鬼爺爺告訴你的,嘿嘿,沒想到那死老頭長得不怎麼樣,生個孫女倒是漂亮。」復又有些奇怪︰「不對啊,沒听說火老兒有兒女啊,怎得冒個孫女出來?難道是私生女?」
納蘭火月被司徒策一陣胡謅,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司徒策瞧著納蘭火月氣乎乎的樣子,覺得甚為有趣,又皺眉道︰「莫非是無塵那老兒惱我去年又偷了他酒,派個小姑娘來捉弄我?」
納蘭火月見司徒策顛病又發,剛才的感激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嘆口氣道︰「司徒策,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听到這聲嘆息,司徒策微微一震,看納蘭火月的眼神頓時有些異樣,心中暗道︰那老家伙也是喜歡這般嘆息,和這小姑娘現在的神態倒是一模一樣。
「十五年前莫谷峰的申夜子時,你跟我說過什麼?」司徒策望向納蘭火月,緩緩問道。
納蘭火月見司徒策似是已有些相信自己,不由大喜過望,忙道︰「你說,念慈庵青鸞師太長得不錯,做了尼姑有些可惜。」
「不是這句,」司徒策臉色微漲︰「我是說另一件事。」
「哦,」納蘭火月想了想︰「山下屠獵戶娶了媳婦,不過長得太丑,他家剛宰的豬倒是可以偷來下酒。」
「罷了罷了,」司徒策滿臉通紅,「信了你了,納蘭火那老正經,絕不會把這話跟外人說。」
納蘭火月說道︰「還有不少,你不想听了?」
司徒策認真看了看納蘭火月,奇道︰「你真是納蘭火?怎得變了女人?」
納蘭火月臉色微黯,嘆道︰「這話以後再跟你說,還是先應付眼前吧。」
司徒策點點頭,帶著納蘭火月往那來路走去。
納蘭火月遠遠瞧見黑袍老者,向司徒策小聲問道︰「此人是誰?」
司徒策悄聲道︰「這人可了不得,此人叫劉幕,乃是蕭國的丞相。」
納蘭火月暗暗詫異,怪不得看那老者氣度不凡,原來竟是蕭國的丞相。
二人來到棋桌之旁,那黑袍老者見到司徒策身後的納蘭火月,不禁有些困惑︰「這位是?」
司徒策月復中早有對策︰「這是我那不听話的孫女。」
納蘭火月心中大怒︰「這老匹夫,竟敢佔我便宜。」
劉幕聞言恍然︰「原來是令孫,沒想到司徒先生竟有這樣冰雪可人的孫女,真叫人羨慕啊,卻不知叫什麼名字。」
司徒策眼楮一轉︰「小名司徒月,頑劣得很,倒叫劉大人見笑了。」隨即作出一副長者姿態︰「月兒,還不快見過劉大人。」
納蘭火月心中暗恨︰「這老家伙,還蹬鼻子上臉了。」無奈之下,只有上前一步︰「司徒月見過劉大人。」
劉幕細細打量納蘭火月一番,目中露出贊意︰「國師先生有這樣的孫女,真是好福氣啊。」
「國師?」納蘭火月吃了一驚,隨即望向司徒策,卻見後者面有得色,沖她擠了擠眼楮。
「我說這老匹夫怎會在燕都呢,原來作了蕭國的國師。」納蘭火月心中暗道︰「沒想到這老家伙一向自詡清高,卻跑到這里當官來了。」
劉幕則有些奇怪地道︰「我記得先生沒帶小姐進府啊,怎會出現在我院中呢?」
司徒策也看向納蘭火月︰是啊,你是怎麼進來的呢?
納蘭火月心中大慚,只得一五一十將被擄之事如實道來。
劉幕听罷大怒︰「那畜生竟如此大膽,一天看他不住,竟敢把司徒小姐也擄進府來。」
司徒策奇道︰「哦,莫非劉大人知道惡徒是誰?」
劉幕氣道︰「自然是我那不成氣的佷兒。」隨即大聲喝道︰「來人。」
話音剛落,已有兩人自牆上飛落,身法奇快,轉瞬便到了跟前,一左一右伏在劉幕身邊,齊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納蘭火月見這二人真氣內蘊,眼露寒鋒,身手非同一般,不由微微一驚。想必自己一入院中,便在這兩個護衛窺視之中,倘若剛才有什麼異動,必會招致二人格殺,也不知這院子周圍究竟還有多少這樣的高手。
只听劉幕沉聲道︰「去喊天伺那畜生來見我。」
兩人應了一聲,立即飛快離去,轉眼隱入院門。
過了半晌,胖公子劉天伺出現在院門口,拉著腦袋挪了過來,低聲低氣地站在劉幕身後︰「大伯召小佷來此,可是有事嗎?」
劉幕哼了一聲︰「你做的好事。」
劉天伺一驚,抬起頭來,恰好看到了納蘭火月,頓時吃了一驚,月兌口道︰「你,你醒過來了?」
「哼!」劉幕听到這句話,已知納蘭火月所說不假,立時一個耳光扇了過去︰「畜生,真是越來越大膽,司徒先生的孫女你也敢搶。」
納蘭火月心中暗道︰這是什麼話,難道別人家的孩子就可以搶了,上粱不正下梁歪,這劉幕也好不到哪去。
劉天伺被劉幕一記耳光扇得頭昏眼花,眼冒金星,半天才道︰「大,大伯你說什麼?小,小美人是司徒先生的孫女?」
劉幕瞧他一副豬哥像,忍不住又是一腳踹去︰「瞧你做的好事,還不快給司徒小姐賠罪。」
劉天伺被這一腳踹得重重跌在地上,口中頓時申吟起來。
司徒策見狀假意勸道︰「既然小月沒事,老朽也不追究了,只是令佷的做法實不可取,以後還當好好教誨。」
劉幕老臉泛紅︰「說得是,說得是,我定當好好教訓他,日後再不讓這畜生胡作非為。」
說完又瞪了劉天伺一眼。
司徒策淡淡說道︰「如此甚好,既然劉大人有家事要處理,老朽和小月就先告辭了。」
劉幕忙道︰「今天之事,還請司徒先生不要掛懷,老夫他日定攜小佷登門賠禮。」
司徒策微微搖頭,道聲不必了,遂帶著納蘭火月翩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