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峰頂,隱機淡淡論道,徐安然靜靜而听。3華苗手打
「……十七八歲的年紀就已有了暮氣,這本就是違反自然之理。道法自然!既已背離了自然順勢應心之本意,又何談修道?」,隱機說完,徐安然久久無語,近兩個多月的日子如水一般緩緩在腦海中流過。從曾經的飛揚跳月兌,做事率隨心,再到現在若無必要似乎連話都不願多說一句,人言江山易改,本難移,這樣的突變真的正常嗎?
若無隱機的點醒,徐安然只以為這是自己修道由「敬信」階段到如今「收心」階段的自然反應,但听過隱機這番話後再仔細回想起來,既是「突變」本就是不正常。對于感興趣之事,自己歷來就有急于求成的毛病,修道進入收心階段以來,因心猿難斬而進境甚緩,心中急躁卻是不爭的事實。正是緣自于此,除了每晚苦做功課之外,更是在日常起居生活中不經意的會時時自省要保持清淡寧靜,久而久之這種自省竟已成為一種連自己都感知不到的習慣,而這種習慣也潤物無聲的改變了言行起居的方式,暮氣!確然如是啊!
修道法還可求速成之道,但修道所淬煉的卻是最難把握的心,一絲一毫勉強不得,道本自然,從自然中來,復又歸于自然,其間的過程也只能取法自然。山澗流泉,白雲舒卷,這些最常見簡單的物事中卻蘊含著最幽深也是最樸素的自然大道。出乎心發于情,破掉塵世滌染的一切浮躁與負面情緒,才真能純歸自然,唯其如此,才是修道正途。
而與這自然正途比較起來,自己急于求成的浮躁不僅是十丈紅塵賦予人心的厚厚枷鎖,更是與正途背道而馳。懷著這樣的一顆浮躁之心再來修道煉心,這樣的舉動豈非與那位妄想拔著頭發將自己提離地面的將軍一樣可笑?懷此心而收心,不僅收心不成,其結果將是自己越勤力。反倒離目標越來越遠。
設若不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自己必將陷入越努力效果越差,效果越差就越急躁,越急躁而越努力的惡循環,長而久之,心魔一成,不說修道無望,就是其他地任何事情也都別想再干好了。
十丈浮華,以名利觀人。以名利評人,看他人駟馬高車,華屋廣廈而憤然不平,進而生出「出名需趁早」的急于求成之心,這般浮躁一起,心智遮蔽,反倒萬事難成。是故。急于求成的浮躁實是人心第一大弊,這點對于紅塵中碌碌眾生如此。對于根在紅塵中的方外之士同樣如此。
靜靜沉思中將這一切都悟了個通透後,徐安然驀然一笑道︰「多謝!」。
「你這個笑容比前面刻意清淡的笑容要好多了。至少我能從中感受到你心底是真歡喜,心中歡喜而臉生笑容,這就是發乎心而出于情,恰與山澗流泉、白雲舒卷一般。是真自然!」,同樣燦然一笑後,隱機復又正道︰「知易而行難!譬如‘做好人’,這四字就是三歲孩童也明白。但許多八十老翁卻做不得之事,戒除浮躁、純任自然就更是如此,安然,悟得這個道理不難,更難的還在躬身踐行」。
「是!」,答完過後,徐安然笑顏道︰「今日才知,原來你竟是一等一善于教誨的名師。」
兩人相視一笑,此時房仲沒有那份淡淡流動的拘束,而是無比和諧的溫情。就在剛剛短短地時間里,借著隱機的點化,徐安然解開了修道以來的又一個心結,邁入收心正途。
不等二人誰先開口說話,就听「吱呀」一聲房門開處,頭梳著雙丫髻的晨丫頭端著一副托盤走了進來。
「觀主回來了!」,面容清秀,眼神澄澈的晨丫頭向徐安然微微福身為禮後,便端著手中的托盤放在了隱機身前,「你再看看,這回我該做對了吧?」。
晨丫頭留在玉筆峰倒不出奇,讓徐安然奇怪的是她怎麼會跟隱機如此熟悉。
隨意從座中起身,徐安然走到書案邊看去時,卻見托盤中盛放地是一尾清蒸的翹嘴白魚。
對這種魚徐安然一點也不陌生,蓋因這種翹嘴白魚正是僅產于平安州漢水中地特產,這種魚嘴巴狹窄上翹,其蝶正是由此而來。翹嘴白魚身形狹長,鱗小而密。在水中不吃水草河泥,專吃魚蝦,原是吃魚的魚,極是凶猛,但也正因為如此,這種魚決無水中泥草地土腥味兒,也因為平時捕食游動多,所以肉質極其細女敕。
仔細看了看魚,又聞了聞魚,臉帶笑意的隱機看著一邊的徐安然道︰「你是平安州人氏,且來品評一下這道白魚」。
聞言,徐安然也不推辭,笑著輕輕撥動托盤中的刑窯白瓷盤道︰「翹嘴白魚以肉質細女敕著稱,所以最宜清蒸,這種做法是不錯地。中不足的是火候把握的不好,不僅用火太旺,且蒸的時間也太長了,你看,魚肉
爛,反倒失了原本的細女敕;再則,清蒸此魚時最好還漢水中游中的魚腥草,這樣才能使其味道更加鮮」。
徐安然手轉魚盤侃侃而言,隱機含笑而听,晨丫頭卻听著听著,一雙好看的杏子眼越睜越大。
見狀,徐安然一笑調侃道︰「怎麼,沒見過我?」。
「不是沒見過,只是觀主你怎麼跟變了個人一樣。從我來這里看到的都是觀主淡淡漠漠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現在卻……對了,還有你這笑,我以前可從沒听你笑出聲過,都是含在唇角清淡的很!」,邊指著徐安然臉上的笑容,晨丫頭邊喃喃連聲道︰「怪了怪了,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聞言,徐安然與隱機相視一笑,尤其是見著晨丫頭圓睜杏眼,一副莫名所以的模樣,只覺莞爾的徐安然更是笑的爽朗,他這笑聲純乎發自內心而不加檢束,听來恰如山澗流泉,清澈自然。
「七年以來,我還從不曾象今晚這般笑過。沒想到安然你竟然真懂這道菜的烹制之法」,說話間隱機已站起身來。
「我懂什麼,不過是家父酷嗜此魚,而且還只肯吃我娘親手做出來的,我娘每做一次都要絮絮叨叨的將這做法仔細說一遍,十多年听下來,早就能背了。這也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而且純屬說得做不得」,徐安然這番坦白又引得隱機一串笑聲。
笑過之後。隱機仔細看了看那盤清蒸的翹嘴白魚,抬起頭來道︰「我該走了」,淡淡的語聲中有著一抹難以盡掩地不舍之意。
聞言還不等徐安然說話,晨丫頭已搶先道︰「你說過還要教我做‘宋嫂魚羹’的,怎麼這就走了?莫非想小?」。
「小?」,隱機微微一愣。
「小是我們洞中一只,身上的斑紋就象野一樣」。剛剛修成人身,尚未修得人心的晨丫湍思純淨澄澈的就象水晶一樣。「它最喜歡說了不算的耍賴皮」。
「放心,我絕不小。下次來時一定教你」,邊清朗而笑,隱機邊向房外走去,見狀。徐安然跟上相送。
「我來時你還沒回來,這丫頭跑來問我是誰,我一說是你親戚,她居然毫不懷疑的就信了。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清蒸白魚上」,臉上笑意未褪的隱機邊向前走,邊嘆息聲道︰「多少年了,我就再沒遇見過象她這樣心思純淨的,安然,你要對她好些!只願她永遠保持這份純淨不為塵染才好」。
「難,太難了!」,自失一笑地隱機自語了一句後,揮手向徐安然擺了擺「要這虛兒作甚,別送了!」,說話間他已召出墨玉巨,轉眼之間已御器北去不見。
目送隱機去遠,轉身而回的徐安然正踫著從另一間茅舍中出來的晨丫頭,「你這個親戚知道的可真多!他還答應下次來時要給我帶帝京糖人張的全套糖人兒」,說完,晨丫頭帶著一串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去了。
一個是殺人巨萬的天殺盟盟主,一個是剛剛修成人身地丫頭;一個閱盡世態人心,一個心如白紙,這樣的兩個人竟然能說到一塊兒,還真讓徐安然感慨世事難料。
回到房中,徐安然拿起隱機剛看地那本絹冊,轉身下峰而去。
到了山下撫陽觀中,見許德祿正帶著那十二個小道童在習練誦經,徐安然輕步走進殿中,于童子身後靜然默立,在裊裊煙中,隨著輕悠空靈的聲與童子們一起誦完了這卷《道德經》。
誦經完畢,收了原本小槌地許德祿走到徐安然身前。
「德祿,這是我前些時日整理教門典籍而得的科儀,從明日起,本觀當搬中所載悉數遵行」。
「領法旨!」,在這些小道童面前,許德祿一言一行都依教門科儀而為。
點了點頭,徐安然正轉身出殿時,回頭之間驀見殿門前空空的場院上竟多了兩個道人。
這當先的道士年紀看似當在四旬左右,面目儒雅,氣度飄逸,正是當日在元洲島中統領江南眾道地那個中年道士,而他身後跟著的,赫然便是崇玄上觀觀主虛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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